马凡一整晚翻来覆去的,他既想走捷径赶紧找到妹妹,又不想惹事,毕竟他一个人口黑户再去走这世界的违法路子,拿违法证明,那岂不是更加糟糕?将来要是被戳破,慕容兰要求他说清楚要怎么办?直接说不是这世界的人听起来就很推託,根本说不清,慕容兰还可能把他当成忘恩负义的人。
马凡虽然不喜欢慕容兰,但是不能否认对方确实帮助了他,因此他也不想让这种未来成为可能。
而且走违法途径,对李舟的身教就做得太糟糕了,都已经是非法师门出身的了,总不好再添一桩。
做好决定的马凡很快进入梦乡。
谢君怜则是坐在窗边,他们是清明后上船的,现在正好满月,苳菊的夜空壮阔而璀璨,有别于不夜沪的夜火繁华,能仰望天上满天星光,月亮在群星的衬托之下像一隻偌大的、凝睇的眼珠,无喜无悲。
屋内传来轻微的鼾响,谢君怜转头看了看马凡的睡脸。
他已经发现马凡身上有他的血,照理来说能得到他的血的人都是极有机遇的人,若非成大贤,就将成大恶。
而这种人一般都有所谓的资质,但马凡很普通,顶多对于找妹妹执着了点,他身上自己的血只能是自己给的。
但是谢君怜想不起来在那个海滩之前,跟马凡在哪里见过,马凡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君怜的记忆有段空白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需要做的事情。
他站起身,悄声无息地翻窗跃下,如影般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夜色之中,慕容兰的随身小廝匆匆跑向某条禁路,怀中拽着家主交给他的注射器跟药剂。
这事情得瞒着公子办,公子太年轻了,还有着不成熟的是非善恶,容易坏事。
那什么吴语的一看就很可疑,受到慕容家的特殊招待居然一点也不感激涕零,应该把他们跟船上那些教徒一起上交朝廷才对。
结果公子居然跟对方交了朋友,以厚礼相待,他只能回去再跟家主商量。
不过眼下这事情要是办成的话,那可谓是搅动了枫圆的军事力量,自己的前程也算是有了指望,不用再一直做个跑腿的了。
这小廝的浑名叫多事公,是慕容魁亲自指派的,负责慕容兰一切生活起居,跟其他大小事物,往宽了的说,就是个下人中的老大。
「心思多不定,求谋未得成。」
多事公吓了一大跳,惊惶地回头看,哪有什么人?
苳菊可是实施宵禁的,谁敢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出来装神弄鬼?
他打听过,今天有许可证的只有他一个,连慕容兰本人都没有!
「忍耐方为福,守分免灾星。」
「谁!」多事公喝道,「还不出来,知道我是谁吗!」
一条青蛇咻的窜了出来,肉眼可见地变大成能一口吞下一个成年男人的巨大蟒蛇,对着多事公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多事公哪近距离见过这等蛇口,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
见人晕了过去,青蛇变回原本的大小,对着多事公吐了吐蛇信,彷彿嫌弃。
「可以了。」谢君怜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对小青招手,「回去吧。」
小青用蛇尾巴拍了拍掉出来的注射器跟药剂。
「不拿。」谢君怜摇头,「做出选择的是他,我们已经给过警告了。」
「嘶嘶。」
「我知道。」谢君怜平静地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一笔笔帐,都会在未来算清楚。」
「嘶嘶!」
「嗯,确实有影响。」谢君怜点头,「那么换个说法,你还不够强大,我也并不完整,我们只能顺势而为,不能强出头。」
小青垂下头,厌厌地又打了多事公头一下,让他肿了个包。
谢君怜笑了:「好了,走吧。」
多事公醒来时已经是三更了,他回想起昏过去前的可怕蛇嘴,心有馀悸,差点想要撂袖子不干了。
他拋下注射器跟药剂,连滚带爬地逃了。
他气喘吁吁,连跑了三条巷子才缓过来。
那隻蛇……既没有吃他也没有伤他,他晕过去前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唸籤诗,难道是老天派来警告他的?
说什么笑话,天道要是存在,那慕容家就不会发跡啦,瞧瞧家主跟席王各自在地牢底下关押了什么。
而且,他难道要这样一辈子屈居人下吗?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而已,不论是把注射器打进某个枫圆人体内、或是把药剂投入他们饮用水中,不用费太多力气……他就可以飞黄腾达。
要是一事无成回去,不仅被家主责骂,还可能保不住现在的位置,但是他现在就只差一步,就能步入官场,做个人上人了。
天道又怎的?
最后不也没有对他怎么样吗?更多大奸大恶之人排在他前面呢,何况他只是听命行事,要算帐也不该算在他头上才对。
多事公左思右想,很快完成了自我说服,走了回头路,拾起那些被遗落在街上的注射器跟药剂。
他想起那蛇口还是有点哆嗦,但是白花花的银子跟受人追捧的欲望蒙蔽了他的心智,压过了恐惧。
人生苦短,本来就该争一口气,管他那么多,反正死的不是自己,干了!
*
马凡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突然夜急,脚步有些踉蹌地晃去厕所,解手出来之后就看见谢君怜坐在窗边发呆,吓了他一大跳。
谢大哥什么时候下床的?
「怎么了吗?」马凡问。
「你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但是代价是无辜者的性命,你做不做?」
大半夜确实是探讨人性哲学的一个灵感时机……但是那得是在脑袋清醒的状况下。
马凡没睡饱,还泛着迷糊,当场就嘀咕道:「我成为人上人干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谢君怜一笑:「能帮助你找回妹妹呢?」
「那我妹会恨透我的。」马凡随口答道,爬上了床,「居然又成了一个邪恶的人。」
又?
谢君怜侧过头,马凡已经重新睡下了。
谢君怜又把目光移向窗外,那轮明月依然高高掛在空中,像一个冷辉的白玉盘,未曾改变。
水茶屋的早餐很丰富,用精緻的餐盒盛装,粒粒分明的白饭、浓郁的味噌蛤蠣汤与美味的配菜,十分让人食指大动。
谢君怜没有吃,马凡因为饿了倒是吃得很多,几人用餐完不一会儿,慕容兰就来串门子了。
他对李舟挤眉弄眼,彷彿在问初夜的滋味如何,李舟没有理解到慕容兰的意思,还以为他脸抽筋。
「往莫雪的船隻今明两天都有班次,几位是要何时动身呢?」慕容兰问,「我可以配合各位。」
不得不说,慕容兰如此诚恳贴心的举动,要不是马凡先目睹了对方不把人命当回事,是真的很容易被迷惑成这傢伙也许是个好人。
「今天的船隻是下午出发吗?」马凡问。
「是的,今天最早往莫雪的船隻在下午一点,吃午餐之前就得上船。」慕容兰说,「明天最早的船是十一点,吃完早餐后上船就可以了。」
「那我们搭明天的船吧。」马凡徵求谢君怜跟李舟的意见,主要是他觉得李舟还想待久一点,难得他跟小樱有缘份,趁着有时间去体验一下枫圆的风俗民情也挺好的。
马凡像个老妈子一样想道。
谢君怜没有意见,李舟更是赞成,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慕容兰很热情地领着马凡跟谢君怜去参观其他地方,彰显自己在枫圆的特殊地位。
「枫圆军人很有纪律,同时也很不解风情,跟他们谈风花雪月简直对牛弹琴。」慕容兰说,「水茶屋开在这里真的是浪费,这群大老粗一点也不懂得欣赏女人。」
「那为什么会开在这里呢?」马凡好奇地问。
「家父產业遍及世界各地,兴许是这里离得近?」慕容兰打哈哈道。
想也知道不可能,之所以把水茶屋这种性行业开在纪律严明的军港内,就连马凡都能知道这是个情报蒐集地。
那些想来放松的士兵军官们,几杯美酒下肚,美人在怀,也许就有问必答了呢。
只不过水茶屋表面看上去是枫圆本地的產业,但其实骨子里是慕容家的,相比有些将军常客来了不付帐,慕容兰每次来都付钱的举动就只是层偽装罢了。
马凡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我来给你们引荐一下我朋友,他叫本田,是个很有威望的将军……」慕容兰带他们来到一座私人宅院,在军港中能有自己的宅院,这人的地位可见一班,他熟门熟路地用枫圆语跟守卫打着招呼,那守卫显然也认识慕容兰,说了几句,面色为难地走了。
慕容兰脸色不太好看,以往他打声招呼就可以直接进到会客室,今天居然还要去请示,因为将军身体有恙,怎么会这么巧就有恙了?
还说不只是将军,昨晚守夜的人今天都不太舒服,怎么可能?
18─药剂(李舟:我家小青深夜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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