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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沉追今日受到不小的惊吓,原以为只是到地下钱庄接获线报,没想到线人竟然是个假的,几乎贴身的距离,对方便从怀中抽出一把刀来,直往他的心口捅。
幸而得到一名侠士相助,刺死假线人,岂料下一秒又从拐弯和屋顶飞来两个黑衣人,同样欲当场杀死沉追。
侠士----即甄平,这几日一直以隐形保镖的方式护卫这位尚书大人,因此在第一个黑衣人出现之时,他立即转了剑锋迎上,来人正是天泉山庄下一任继承人,卓青遥。
而自屋顶飞落的卓鼎风则趁甄平分神、难以以一敌二之际,伺机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目标。
沉追身不负武功,只能不断往后急退,眼看衣袍即将染血……
突然眼前一花,一道彩虹兇猛犀利地劈削过来。
鹰嚎当空长鸣。
卓鼎风脸色大变,急忙抽身开来退了一大步。
甄平看准了时机,跨步翻身至分心的卓青遥背后,手中长剑一扬,后心随即拉出一条厚厚的血痕。
“!”
“卓……擢发难数,你们还要跟他一错再错,到底是不是蠢。”
东方凌歌挡在沉追身前,直视桌鼎风震颤的双眼,馀光却看见另一处转角的树后,萧景睿那既不可置信又太为伤痛的眼神,心中微叹。
“琅琊蒙瀟!瀟湘!”
她和甄平立刻沉下了脸,昨日方想起那一晚与其交手时并未自报姓名,只有露了脸,没想到他竟然……,好吧,说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蒙瀟”这个名字在后宫中已是名人,蒞阳长公主肯定听过,那么谢玉自然便会知晓,而要是谢玉知晓,卓家两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了!初入谢府的第一天,谢弼早就对谢玉用“蒙瀟”介绍过她了!
只是这份记忆太微小,竟然连站在她旁边的梅长苏都没记起来。
这么说来,当初又何必废心思取一个名字,本来的用意是要靠一个“找不着的人”吸引火力过去的,她甚至还对谢弼说过“不如在外人前你叫我蒙瀟”这种蠢话!
……这名字,本应不能告诉除了局中人以外的任何人……,东方大为懊恼,只觉自己的智商全都餵了去他大爷的狗,如此明显的一环禁忌她想都没想到、避都避不了,还想用一个“凭空而出之人”来挡死士?
……根本是多此一举!
她完全失策。
“闭嘴,找死。”
东方凌歌怒火中烧,第一为自己实在是太愚蠢,第二为卓鼎风那一声“蒙瀟”,远远比查出来“蒙瀟”就是东方凌歌更令人难以忍受,饶是她作为一名心理学家,应当知道如何确切控制自己,可此刻却彻底失去理智。
“东方!!”
甄平不顾旁人地骇然大喊,眼睁睁看着她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杀意,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直扑卓鼎风而去。
这位大梁第二高手当即吐出了一口血,竟是被那股杀意硬生生冷住肺腑,气息凝滞内力却还在翻滚,给冲击而致。
卓青遥见眾人呆愣,忍痛趁势切入阵中,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臂轻功离去。
她怔愣地杵在原地,头痛欲裂,莫名的烦躁感忽然升起,耳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急速飞鼓,反常的异常。
沉追早已在赶来的列战英的眾护卫下安然离开,纵使心里带着满满的疑问,却刻意压了下来。
“东方!”
“东方!”
“凌歌!”
甄平、列战英和萧景睿匆匆靠了上来,神色忧愁担心,瞧见她以剑拄地,双眸中充满令人心惊的血丝,不禁涌起不祥之感。
“回……去……,”东方凌歌稍稍恢復了神智,但脑海中仍旧充满可怕的杂音,使劲甩了甩头,不料猛地晕眩袭来,
“找藺晨……中…套……”
她倏然倒地。
“凌歌!!”
“妈的!列将军借你马一用!”
…………
正月十五元宵夜,苏宅内各处外院横樑上无不吊掛花灯,红澄黄灿,各式图样,繽纷至极。
可惜良辰美景进不到那几个人的心里,连飞流看起来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穆霓凰肩裹狐毛长裘,款款而来,看见那隻金鱼花灯,顿时回忆放肆。
“霓凰。”
梅长苏装戴整齐,似乎是要出门。
“兄长,”她微微一笑道,“要出门?”
“是啊,要去一趟妙音坊。”
“妙音坊?”
“啊,有点事,要去办。”
“霓凰明白,”她了然道,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上元佳节之夜,霓凰也只是……想见见兄长而已。”
他纵容地笑了笑,眉头间却难掩煞气。
“兄长怎么了?对了,怎么没见到凌歌,她最喜欢热闹了,怎么不出来到处捣腾?”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不便说,东方在屋内,你去找她吧,藺晨会告诉你的。”
穆霓凰面露疑惑,与梅长苏道了别,往屋子里走去,甫一推门,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直衝鼻腔而来,儘管上过战场、甚至嚐过发臭的血液、闻过腐烂的尸臭,她仍忍不住皱起眉捂了捂鼻子。
就像好几百人的血肉搅在一起捣碎放进蒸笼里蒸,又掺杂秽物和泥土,还有不知名的中药药香,全部混合在一起,诡异的令人浑身发毛。
“霓凰姐姐!”言豫津叫道。
“豫津!”她讶异道,看见萧景睿蹲在桌子边,手里拿着一钵什么在用力磨着,那股毛骨悚然的气味正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景睿,你怎么……凌歌!”
东方凌歌躺在榻上,双目闭合,脸色泛红,嘴唇则发紫得可怕,呼吸急促,失去意识,左臂上一圈白布包裹、透出血色,并未放下衣袖,床榻边缘放置一小碗,里面盛了将近半分满的暗红血液。
“藺少阁主,凌歌这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意间竟然被人下套,”藺晨面色阴沉,道,“此毒一旦服用立刻伤及根本,当心跳加快到一定的速度后,毒素会和一种体内用来保护肌肉的精气相结合,这种结合非常刺激人脑,不仅会听见犹如打雷一般的杂音,还会头疼欲裂,甚至让身体心灵都產生错觉,中毒者越焦躁,毒害越大、发作也越严重。”
“此毒……为何听来有些熟悉……?”
“郡主竟然听过?”他接过萧景睿递来的钵,拿起茶壶开始往里头注水,“此毒名唤'乌鹃',是一种用来控制傀儡杀人的毒物。”
“对……,对,控制傀儡,我好几年前……曾听人说过。”穆霓凰胡乱地点头,双手却极镇定的解下长裘,坐到言豫津一旁。
“……都是我的错……”
萧景睿抹了抹脸,声音哽咽,眸中濛濛一片雾色,什么都看不清楚,可还是紧紧盯着藺晨手里的药碗。
“景睿?”
“若不是……若不是这些牵扯……凌歌也不会……”
“好了景睿,”言豫津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凌歌很期待今天去听曲儿的,要是我们不去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得听了,走吧!苏兄还等着咱们呢!”
“……嗯!”他狠狠地点了点头,朝好友喊道,“凌歌,你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再给你说好玩儿的事!”
说完急忙扯着言豫津的袖袍快步离去,转身的那一瞬间,穆霓凰清楚地看见他再也禁不住的泪水滑出眼眶。
雪卢夜袭那晚,他萧景睿,不仅将东方凌歌视作挚交好友,更是……
救命恩人。
“藺少阁主,我记得'乌鹃'毒发完后……不是这样……,这是……”
“这是毒发失败,”他边持汤杓搅动药汁边答,“凌歌所习内功至阴至阳,乃是琅琊阁独传心法,呈混沌之象,听凭修习者调用,但凌歌当时心神已失,只有杀意,无法判断该如何使用内力,两股极致相冲大震筋脉,也许是因为这样使她更加焦躁,因此毒素愈强,再一次夺舍意识,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直至身体和心理都受不了为止。”
“崩……崩溃?!”
“不,凌歌的心神之强非常人所能及,因此只有身体崩溃。”
她忧心的握了握拳,道,“该不会……”
藺晨摇摇头,“筋脉只是受震,并无大碍,以我之力修復即可,但是乌鹃毒太伤人脑,怕是会失去一些记忆,更甚者……全部忘记,还有,郡主可知飞流?”
穆霓凰大惊,驀地挺直了身子,“可有解法?”
“有,”他亮出药碗,舀起一小杓,浓稠恶臭的黑绿色药汁沿杓底滴回碗中,“并不是太困难,只要人能喝下去。”
“这是……药吗……?”
“两条活的公观音蜈蚣、蝇的活幼虫七隻,越肥越好、一尾活雌性斑蝎、三隻活公狼蛛、桑树树枝五条,要靠近地下的、陈茶茶叶五小杓、白朮、茯苓、陈皮、五味子、白芍、地骨皮、栗果、枸杞、天精草、最后一味,要寒气很重的人血。”
“……人血……?”她看了看东方凌歌的左手臂,“是这个吗?”
“不是,凌歌被背回来时,心跳太快,可知血液流动必然也快,气息又混乱又躁动,只能放血半碗使她稍微虚弱,如此暂缓。”
“……原来如此,……藺少阁主,为何一定要人血?”
“乌鹃本是杀人之毒,只有人的血腥味儿,才能平息嗜杀之气,非治身而治心。”
他风平浪静地说完,除了面容依然冷峻,其它的倒是平常得很,可穆霓凰就是知道,
藺晨真的动怒了。
“凌歌她……什么时候会醒?”
“最迟七日,最快明天。”
她点了点头,纵然忧心依旧,却不得不强自压下,只能不断祈祷醒来后的东方凌歌能恢復神智。
待到人影和脚步声彻底离开这间屋子,藺晨才又轻轻搅动药碗,扶起东方凌歌的上身,一杓一杓慢慢地餵食,幸好这种药……总是在昏迷时服用。
逐渐见了碗底,他放下碗走出屋子,站在院中,从衣袖里掏出一支通体黑金的洞簫,手按音孔,覆唇,一阵低沉沧桑又呜哑的音调悠然回盪,不多时,一名一般随从打扮的男人无声无息地飘忽落地,宛若鬼魂。
“着金陵暗使三人,查。”藺晨道。
男人并不说话,微行一礼便如同方才一般的身法消失在墙外。
热闹非凡、欢声笑语的元宵夜,对比的,是苏宅内部肃杀冷冽的滔天怒气。
………………
次日,下午未时已过一半,冬阳穿透乌云,难得地露了露脸,苏宅南院一处屋子里,一名身着素白色缎面长裙的女子躺在榻上,脸色微微泛红,嘴唇退了青紫,但依旧苍白,正是毫无防备间被下了乌鹃毒的东方凌歌。
隔壁的药房内,藺晨正手持一本小册子细看,里头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竟有不少掺杂现代医学理论的专业词汇,甚至用毛笔仔仔细细地画了一隻放大好多倍的雪蚧虫。
由于东方凌歌此刻只能听天由命的甦醒,因此守了一整夜却还是没那个心情睡觉的藺晨,只好转移注意力来研究梅长苏身上的火寒毒。
岂料这一看,倒真是让他看见不得了的东西。
'强烈怀疑为支气管扩张症,咳嗽、咳痰,偶有咳血,可能损伤到支气管小血管。'
'病初期,肺功能尚可,不发病时可以正常活动,随症状加重,健康肺组织减少、肺通气功能下降,可能造成肺血管阻力增高,右心室负荷加重,进一步发展为肺心病、右心功能不全、右心衰。'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藺晨挑了挑眉,有些词他既看得懂又不完全懂,比如“肺功能”,是指人呼吸的行或不行……么?
揉了揉眉心,智慧卡在虫洞里的琅琊阁藺少阁主继续读下去,
'或者咳嗽变异性哮喘,秋冬起病,反覆多年成典型哮喘,一样引起咳血。'
'归根:咳血、肺功能衰竭、肺心病中间期靠末简而言之快死了,的患者。'
藺晨:“……”
“肺心病中间期靠末简而言之快死了”这句话看起来真的很像诅咒啊,小凌歌。
'以上皆为长期观察和诊断和諮询过很多大夫,很仔细统整下来的结果,虽然把脉还不到像晏大夫一样一摸就能喷死人,不过被人家承认有他老人家三分之二的功力,可信,感谢穿越者金手指。'
还是藺晨:“…………”
“感谢穿越者金手指”这句话看起来真的很像炫耀啊----如果他没猜错----小凌歌。
好吧,看来小凌歌心里是有些底了,那么平常该吃的该喝的饭和药,还有那叫什么……食疗?对,便依惯例照常给长苏吧!
心莫名其妙宽下来的藺晨猛然一笑,将手上的册子闔起,安安稳稳地搁在桌上,终于打算去睡会儿了。
陡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惊人爆响衝天而起,震得脚下的地都微微晃动,他长时间未进食、也没有休息,血糖有些过低,身体不禁跟着地面摇了两摇,赶紧扶住桌面。
“你大爷的,”藺晨感慨道,“这萧景桓还真是狠得下心哪,这么一爆可不是死几人就能了事的,也不知道他又会如何解决如今这个局面?”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梅长苏了。
“……我去你大爷,那我还站在这儿干嘛?救人去啊!”
“我也去!”
“去你大……!”
这是绝对是藺晨开始会骂脏话以来,骂的最频繁的一天。
“凌歌!你醒啦?”他快步走过去拉起对方手腕细细诊着,“总算压下去了,凌歌,看着我,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蒙古大夫唄!走走走,别耽搁了那可都是命。”
“等等!你还记得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么?”
“被下套了还能发生啥事儿,”她翻了个白眼,翻开医药箱检查了一番,又抓了些能止血止痛的草药,放进另一个分格的木盒子里,
“走啊藺晨?回来再跟你说,萧景琰那倔脾气牛一般的,我可不想长苏的身体被他一句话又给搞坏了。”
藺晨呆呆地接过两个箱子,然后呆呆地跟着出门了,“……喔。”
乌鹃毒的副作用极大极重,为何凌歌……
“藺少你走不走啊!”
“这不正走吗凌歌你等等我刚醒来别给我飞!”
解药的配方完全是按标准去磨製的,难道是哪里不小心出错,却误打误撞么?
要是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藺晨你笑什么!”
东方凌歌飞在前头,除了要忙着避开各种高高低低的屋顶,还要往回看看人家有没有跟上。
“笑你像隻猴子,一天到晚只想爬人家房顶!”
“我去你大爷!”
几纵几跃之间,和着两人不落全程的拌嘴,那一片惨不忍睹的街区终于出现在他们眼里,一股火药刺鼻的味道混合黑漆脏污的烟尘飘荡在空气中,地上随处可见烧焦的断垣残壁,甚至还有人体四肢、内脏等等,汨汨的流着血水,静静躺在爆炸范围的边缘,那些越靠近中心点的肢体,早就被高温化成了焦碳,半点也认不得了。
上一秒鐘还在斗法的东方和藺晨,瞬时间安静下来。
现场情况真的太可怕了。
以前顶多在新闻上看过类似案件,东方沉了沉脸,心道,敢于如此痛下杀手,秦般若真不愧是璿璣公主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造孽。”
“可不是么,”藺晨发现一名右手臂大片烧伤的男子,急忙走了过去,蹲下身打开两箱木盒,“凌歌,帮我捣些草药,敷在他伤口上,此处没有清水,只能将就一些。”说完,便自己动手整理起纱布和棉布来。
“有生理食盐水,这个能先冲洗,比清水好,人的身体里有一定的盐,不能单用白水,”她指了指藺晨身边医药箱里的五罐瓦罐道,“虽然不多,但等等能遇见熟人,再请他们拿东西来给我做。”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那男子虚弱地道,“在下伤得不重,却劳烦二位了。”
“说什么傻话,”东方小心翼翼地用拴盖遮住半边瓶口,慢慢地往伤处淋下,
“伤了就是伤了,何况你这伤也算的上很大,大叔,伤口要是不处理好,发炎溃烂是会死人的,你再说话,小心本神医拿二两黄连塞你嘴里去。”
被关爱的男子顿时哭笑不得,人人都说医者仁心,他今日倒是遇上一位很特别的“例外”。
“东方姑娘?”
乌毒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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