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抬头一看,视线正面对窗户,阳光沿着窗户倾泻而下,刺伤他的眼睛,陈廷澜瞬间清醒了神智。
这是哪?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喝酒后的后遗症彻底体现出来,他记得他跟萧铭昇去酒吧喝酒,他们聊天、谈萧铭昇的感情史,然后越喝越多,然后、然后──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人声打断思绪。陈廷澜回头,他看见舒望安倚在门边,没来由的慌乱让他绷紧神经,可舒望安神色如常,对上眼后没说什么,只是端了一杯东西进来,放在他面前。
这倒是显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
但是他刚刚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片段,在看见舒望安后又找回来了。昨夜的记忆霎时回笼,陈廷澜的脸不自然地发烫,感觉比刚睡醒的时候还不舒服。
「安、安神?」
「嗯,我在。」
「……」
他妈的,他不是说这个!
陈廷澜跌跌撞撞下床,走路有些踉蹌,他不敢看舒望安的表情,自从他忆起那个荒唐的告白后──特别是他想起来他告白了,却没有印象舒望安到底答应没有。只记得强吻人家,现在还在对方家里醒来,能有比这更尷尬的事吗?
陈廷澜甚至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係,他背对舒望安,语气有些犹豫:「那个,安神……我手机你有看到吗?」
「你醉得很厉害,走路都走不直,我怕你拿不稳手机摔了,先帮你放到床头柜上去了。」
舒望安的语气很平稳,好像他才是那个醉酒的人,酒醒后云淡风轻,什么也不记得。只有陈廷澜一个人紧张,也只有陈廷澜一个人失措。感觉很不公平,又让人失落。
「安神,我昨天──」
他生生止住了话,他要怎么说呢?我昨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也没有玩票成分,舒望安会信吗?他愿意相信一个醉鬼说的话吗?
陈廷澜先拿了自己的手机,盘着腿坐在床上看,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未读讯息,一条都没有。萧铭昇那死没良心的,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兄弟就做到今天。
舒望安没等到他的后话,就开了一个新话题:「对了,你昨天醉倒的时候,我有遇到你室友,就是高高帅帅的那个。」
陈廷澜听到高高帅帅这个形容,莫名有些不高兴,不过没明说,只是问:「他有说什么吗?」
「他问我们是在路上遇到的,还是你就是来找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就说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然后?」
「然后他沉默了很久,盯着你又看了很久,表情深沉又复杂;后来他似乎笑了一声,酒吧的灯光太昏暗了,没看清楚,但我记得他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
「他说宿舍的门禁超过了,他家不收留醉鬼,问我能不能收留你一晚。」
「……」
舒望安见他沉默,歪着头:「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陈廷澜已经什么都不想解释了,很多问题超出了需要解释的层面,「我就是太多话想问你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舒望安哦了一声,「那你慢慢想,我不急。」
「……」他娘的就不是这个问题,陈廷澜硬着头皮,先问了目前迫切性最高的:「那──安神,这里是你家?你的房间?」
舒望安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把牛奶递过来:「先喝掉,不然要凉了。」
没否认就是默认了,陈廷澜接过杯子,突然很想问舒望安,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舒望安接受他了吗?还是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他喝了一口牛奶,温温的,里面有加蜂蜜。他不敢看舒望安,只听见他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舒望安没有特别指什么,可是陈廷澜听出来了,「不知道。」
「不知道?」
陈廷澜轻轻摇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就不会拖到现在才说,早死晚死都要死,没有拖延的必要。
「那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係?
他还是问出来了。陈廷澜现在早就不怕了,比起畏手畏脚的,他更希望对方能直接判他死刑,死得痛快点,不该有的念头才能尽早一刀两断。
可是舒望安沉默了,舒望安的沉默让陈廷澜觉得他或许不该问这个问题,他该做的,或许是静静喝完牛奶,然后装没事,就像平常,跟舒望安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最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又不甘心,骨子里那个不服输的性格在作祟,非得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哪怕答案并不是他希望的。
死也要死得明白。
他等了良久,等到舒望安的笑声,「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跟我说什么吗?」
陈廷澜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我昨天晚上说了很多。」
「你说:你要是觉得我噁心,或是对我没那个意思,就立刻把我推开,我绝不会纠缠你。」舒望安发现他杯底的牛奶空了,就把他的杯子拿过来,准备起身拿到厨房,离开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这里是我家。」
舒望安走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句话什么意思。真相大白后,反而虚幻起来,有些欣喜、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真实。他那个又仓促又莽撞,还像傻子一样的告白,居然被对方接受了。
因为太突然,临时想要开心,心里还腾不出位置来,都被紧张跟错愕佔满了,馀下的,大概是疑问吧。
他们的关係看起来没有改变,舒望安把杯子拿去放,陈廷澜这时才有空端详这间房间。舒望安的房间很简洁,一张床、一个书桌、衣柜跟书柜唱片柜,书桌上放着几张未完成的歌曲半成品,的确很有他的风格。
舒望安回到房间,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就像他刚刚只是说了今天晚餐吃麵那种稀松平常的话。陈廷澜又坐回床上,舒望安则搬着椅子坐到他对面去。
「廷澜,你在这里待这么久,学校的事情没关係?」
「没事,今天的课不太重要,不然萧铭昇不会让你带我回你家,他大概扛也会把我扛回去。」
舒望安想像了一下画面,觉得很有趣:「你们互相都记得对方课表?」
「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要去喝酒,就会调查对方明天的行程,避免出意外的风险。」舒望安点头,就换陈廷澜发问了,「安神呢,今天没有安排?」
舒望安摇摇头:「推了,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我家。」
陈廷澜顿了一下,「说起来,安神为什么会去酒吧唱歌?而且还常常去。」
「那个啊……」舒望安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稿子,「酒吧是我朋友开的,因为我的身分敏感,我其实不太能找到能够自在唱歌的地方。所以我拜託他很久他才答应,但是一定不能露面,声音也不能被认出来,他问我有没有把握。」
「所以唱歌的声线才会有点不一样啊?」
「是啊,那是我能尽的最大努力了,至今还没被人认出来。」舒望安眨了眨眼,语气里有些骄傲又有些无可奈何,「你是第一个。」
舒望安说着,拾起一张稿子看了几眼,又回到陈廷澜对面坐下。他把椅子反着坐,椅背朝着陈廷澜,双手交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看陈廷澜。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那时候你衝上来,我觉得你醉了,但是你说的话逻辑还是正常的,我很难判断你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神智不清,我也不能把你扔在那,还好我遇到你室友,否则真的很麻烦。」
陈廷澜完全不想回想自己当时都干了些什么,他的脸很燥,稍微偏过头:「抱歉,给安神添麻烦了。」
「麻烦是不至于,不过你还是好好谢谢你室友吧,他当时跟我一起把你扛上车的,都说喝醉的人会变重,我一个人还真扶不动。」
陈廷澜完全不敢把脸转过来,他甚至想逃离这个房间。
「那个、安神,你应该还有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回学校。」
陈廷澜连忙起身,舒望安也跟着他起身,「我送你吧。」
说完握住了他的手。
陈廷澜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下意识想甩开又觉得不对。为什么要甩开?他现在的身分,难道不够格牵舒望安的手吗?想着想着,他也没有回握,只是被人拉着,走到了门口。
「那安神,我先走了。」
他看着舒望安的脸,忽地浮现了昨天夜里他强吻对方的场景,陈廷澜的脑容量过载失衡,连带的连舒望安握着他手的事都忘了。
舒望安松开了手,陈廷澜手心上的温度消失,「路上小心。」
他看陈廷澜还站在门口,有些困惑,「怎么──」
陈廷澜向前亲吻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舒望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陈廷澜把门关上,也没顾看舒望安是什么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十三、我们是什么关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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