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玉公公的带领,祺慕燐走进了皇帝寝殿,勤政殿,一旁的小间侧室,是个隐蔽的小房间。
只有一张小桌跟左、右两张椅子,崇明帝坐在其中一张,见三皇子进来,便立刻站起,上前想搀扶儿子,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击退。
「朕知道燐儿还在跟父皇置气,无妨,先坐下再说。」
祺慕燐被父皇的这声「燐儿」弄得想吐。
「儿臣怎敢,只是大夫交代这伤须多走动,才能好转,失礼之处,请父皇见谅。」
「燐儿脚伤如何?」崇明帝问。
「伤口癒合,已不痛了,只是尚须倚杖而行。」
「大夫交代如何?」
见父皇一直追问脚伤之事,让祺慕燐很不耐烦,难不成,这老东西是发现了什么?
「父皇,脚伤之事不能强求,听天命罢了。」
崇明帝被儿子清冷的眼神,吓得愣了一秒,但马上缓回神。
「咳,朕听闻,燐儿为柳夫人痛打太医,本在乡野间寻了一位奇医,打算…」
崇明帝又被儿子不以为然的神情堵住了嘴,只得叹了一口气。
「罢了,见燐儿气色不错,也算柳夫人不负所託。」
提起苏湘湘,终于让祺慕燐露出笑容。
「亏得爱妻细心照料。」
崇明帝注意到儿子用了「妻」这个字,着实不适切,却也没多说什么。
「朕听闻燐儿中意柳夫人,王府仅一位侧妃也稍嫌冷清,既如此,朕再指一位贤女子给燐儿可好?」
祺慕燐瞬即握起了拳头,深吸口气,硬是压下了怒气。
「儿臣重伤在身,何必亏待好姑娘…能得一贤妻,儿臣再无所求。」
崇明帝脸色一沉,叹了口气。
「燐儿专宠一女子,可不好,虽这话不中听,但朕以为…」
「燐儿愚昧,无法像『当今圣上』那般不顾儿女情长,以社稷为重,请父皇见谅。」
崇明帝被儿子突然的插话打断,还语中带酸。
本该治他大逆不道之罪,却见儿子目光闪现,「来啊,烂命一条,想要来拿」的态度。
崇明帝叹了一口气,这种硬脾气、重情意的性子,跟当年怜妃如出一辙。
人说她清丽可怜,性子却硬着,当年,直面着朝臣的非议,仍坚定、勇敢的眼神。
到现在,仍难忘。
「无论如何,朕是为燐儿着想,燐儿终有一天会想通的。」
祺慕燐一脸敷衍。
「谢父皇…父皇若有何要事,直说便是。」
祺慕燐直接打断崇明帝对久违儿子的嘘寒问暖,崇明帝叹了一口气。
「早朝所议之事,朕希望燐儿考虑接下。」
祺慕燐面露惊讶,接着觉得可笑。
在他重伤后,收回他军权的是父皇,现在要求他去平定北漠的也是父皇。
会不会太好笑?
北漠没事,他就被冷冻,北漠有事,他就要被推出来,拋头颅、洒热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这个炼王殿下暗中与北漠蛮族私相授受,助他取回「军权」呢。
反正他「亲爱的二哥」一定是这么想。
被拐去当父皇的「战争工具人」,一次就够了,没得功勋,还瘸了个腿,烂废在自己的王府里。
还差一点被太医院害到终身残障。
不要跟本王说,伟大的「当今圣上」,您会不知道,这腿,是被谁暗害两次?
本王会不知道,又是谁,会让伟大的「当今圣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就如那年,母妃得病,太医院却毫无作为。
在本王眼前,又想装得像是一位「好父亲」?
真的是令本王作噁!
祺慕燐硬是压着手掌上,苏湘湘教过他的,有止吐功效的穴道,才得以忍住这激烈翻腾的怒火。
他硬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冷若冰霜的假笑。
「父皇言重了,仅是须髯大将军高估儿臣能耐,儿臣以为,大将军才是可造之才,应当重用。」
崇明帝慈祥地笑了一笑。
「须髯强悍,但谋略尚且不足,需磨练、磨练…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望燐儿改变心意。」
『伟大如父皇,还需徵求儿臣意见,虚偽至极!』
「是,若无他事,儿臣告退。」
祺慕燐脸上掛着浅笑,杵着拐杖,站了起身。
崇明帝见状,慌忙地跟着起身,抓住儿子的官服袖口。
「已至晌午,不如燐儿留下,与朕一同用膳?」
「儿臣脚伤,膳食需大夫把关、设计专门菜式,望父皇恕罪。」
崇明帝面露失望,只得松手,目视着儿子,倚着拐杖,举步维艰地离去。
「陛下,比起三皇子殿下刚回王府的时候…老奴以为,强求不得,仅能以时间治癒、冲淡。」玉公公安慰道。
「…希望如此。」崇明帝默默地坐回木椅。
看着三皇子,便想起怜妃,她的笑,以及他们最后的谈话。
「怜儿,你可恨朕?」
「再多恨,也不及…明白陛下心中的苦。」
她仙逝的那瞬间,崇明帝痛恨极了她口中的那句「陛下」。
[第十六章 父亲的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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