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闭,数字蜡烛插在蛋糕顶上,谢意今天满十六岁。唱过生日快乐歌,谢意摘掉蜡烛,开始切生日蛋糕。
赵岁袅忙出声问:“你不许愿吗?”
几刀下去,蛋糕均匀分成几份,谢意盛盘,第一份先递给她,“许过了。”
很久以前就许过了,但没用,就再也不许了。
比起未知存在的天他更相信自己。
对于生日蛋糕大家都是尝个味道,放下手中盘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蛋糕大战。起因是秦川抹了一把奶油敷了商陶陶一脸,反应过来的商四岁顶着一张小花脸追上去报覆,弄得秦川满身的奶油蛋糕。
糊得秦川头发丝上都是奶油,他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商陶陶,扬言“威胁”她:“小四岁,我衣服脏了你可得拿回家帮我洗。”
玩闹当然不能落下寿星,谢意也不可避免被奶油砸的命运,甚至脸上都被程淮抹了一道。谢意一反往日冷漠脸,面色柔和,任他们打闹。
赵岁袅用手背蹭了下脸颊,一片的奶油留在手背上,还没擦完,鼻尖上又被点了一道,她扬起下巴看是谁,谢意五指张开,乳白色奶油平摊在他掌心。
“诶。”赵岁袅用手背抵着鼻尖,低低唤一声。
谢意唇边的笑意抑制不住,眼尾忍不住上翘,翘出一个鱼尾的弧度。谢意指腹上残留些许奶油,趁她没注意,都抹到了她脸上。
赵岁袅脆生生地喊他:“谢意!”
“我在。”
“谢意,不要抹我了!”
“阿意突然欺负小鸟干嘛?”刚从卫生间洗手出来的程淮回到沙发上坐下,问正在点歌的江湛。
江湛选着歌,单手搭在鼻梁骨上,抿住笑,“你还看不出来我们阿意在追赵岁袅吗。”
五雷轰了程淮的顶。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寻到蛛丝马迹的,只是之前他们压根没想过谢意也能和喜欢人挂上钩,更没想到对方还是沉迷于学习不可自拔的赵岁袅。
谢意身上总有种超乎这个年龄的冷淡与镇定,但在赵岁袅面前却会时不时流露出少年的几分情绪。
学神喜欢学霸。
好刺激的消息。
程淮表示难以接受。
另一边的亲友团成员商陶陶用秦川给的湿纸巾擦着头发和脸,完美避开这一幕,林维微点了首《high 歌》,包房内气氛热烈。
大家都唱过一轮,商陶陶跑过来到茶几上拿了杯果酒润嗓,顺手也递给赵岁袅一杯,鼓动她:“袅袅,你也来唱一首啊。”
接过酒杯,赵岁袅无奈笑了笑,“算了,你们好好玩。”
“真的不要唱歌吗?”商陶陶再三询问。
“袅袅不唱就算了,我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听过袅袅唱歌。”林维微在等下句歌词的空隙,替赵岁袅解围。
商陶陶只好作罢,不过对赵岁袅声音这么好听却不肯唱歌感到很遗憾。
当然不能唱了。
她从小五音不全,唱两只老虎都能跑调的诡异体质。
所以至今还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
一群人在包房内吵吵闹闹,又玩了几局杀人游戏,边玩边喝着包房内准备好的度数极低的果酒,玩到大家都疲惫无力,林维微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商陶陶拉着林维微的一只胳膊也睡着了。剩下几个男生不是在唱歌就是在低头玩手机。
谢意去洗手间洗脸醒神,镜子里的他是十六岁的样子,他无比习惯的样子。谢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揉了揉额,扯过一边的纸巾擦干净手走出去。
赵岁袅趴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闭着眼,睡得迷糊。
暖黄色的光打在她头顶,照着赵岁袅柔软的发。
视线下移,她脸上细浅的绒毛在渐变的嫣红色的打光下显形,但如不极仔细地去看也无法发现。
“赵岁袅。”他声音放轻,叫她名字。
“嗯?”
“刚才你没有给我唱生日快乐歌。”谢意在她身边坐下来。
赵岁袅犯困,嘟囔着为自己辩解:“我唱了。”
“没听见,你再唱一遍。”
赵岁袅揉了揉眼睛,哦一声,半梦半醒间开了嗓子,“祝你生日快乐”一句唱三四遍,没一句在调上,像一段随手乱弹音符,声音好听,却没调。
不过成功取悦了谢意。
“你唱错了。”
哪错了。
除了调子,分明都对。
赵岁袅歪着身子坐起来,“那应该怎么唱。”
谢意坐在她身边,微微靠近,声音微低,腔调清晰——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花店玫瑰,名字写错谁。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微笑在天上飞。”
赵岁袅打断他:“这是生日快乐歌吗?”
“在生日时唱的歌都是。”
这么解释好像也没毛病。
歌曲陌生,但曲调的风格却很熟悉,赵岁袅想了又想还是肯定自己没听过,不过——“这首歌很好听。”
他敛眸,回答:“嗯。”
静了半晌,谁都没说话,谢意突然说:“要到十点了,我叫上他们送你们一起回去吧。”
赵岁袅捋捋散乱铺在沙发上的长发,没太在意地答应。
她当然不知道。
谢意第一次听周杰伦的歌,就是这首。
这是赵岁袅唱起来唯一一首不跑调的歌。
第30章 年夜饭
下雪了。
春节前夜,除夕。
c市气温在春节前骤降至零度以下,天空中飘起了如絮般的细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触感细软。
他们在前往赵岁袅外公外婆家的路上。
赵岁袅一手挽着妈妈,一手打着伞。
俞璧鸿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取笑她:“没见过谁下雪天打伞的。”
赵岁袅固执坚守自己的观点:“既然下雨要打伞,下雪为什么不打伞?”
这是一个南方人对于下雪需要打伞的坚持。
“像你这么大那会儿,我去北方念书,一到冬天大雪纷飞,刚开始我打伞还被你爸爸笑话了很久。”俞璧鸿和赵明辉是大学同学,赵明辉是北方人,为了俞璧鸿才从北方追来c市定居,连赵父赵母都跟着搬了过来。只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由于性格问题他们还是离婚了。
提起赵明辉,俞璧鸿顿了一顿,一笔带过,“那里没有人下雪天打伞的,拍拍雪就掉了。后来我觉得冬天打伞手露在外面也冷,就不撑伞了。”
到了楼下,赵岁袅把伞收起来。赵岁袅的外公外婆家在老城区居民楼的三楼,没有电梯,楼道里灯光黯淡,声控灯老化,赵岁袅一路大叫着“哼哼啊啊”跺着脚踩亮光,爬上楼。
走到三楼,楼梯右手边的门大敞着,里面人声喧闹。今晚是除夕,俞家人都回来吃团年饭。俞璧鸿还有一个亲姐姐叫做俞琬琰,也是生了个女儿,叫顾灵。俞琬琰属于典型的晚婚晚育,顾灵比赵岁袅还小一岁,正在准备中考。
席桌之上,觥筹交错,赵岁袅和顾灵两个小辈坐在一起。一大桌的菜,芳香四溢,长辈们或多或少喝了几口酒,给两个小孩子就准备橙汁喝。
赵岁袅和她的小表妹没什么话可聊,因为顾灵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对她爱答不理,她从小就这样不爱理人,赵岁袅也没当回事。大人们都在聊天也没人管,赵岁袅安安静静吃饭,津津有味地吃着每逢年夜饭才能吃到的糯米团子、扣肉和灌海椒,还有家里自己做的腊肉香肠。
赵岁袅的外公是个脾气温和的文化人,对家里人都很好,吃着饭一直忙着给大家夹菜盛饭。赵岁袅就吃了小半碗饭,外公看不过去一定要她再多吃点,她捧着碗乖乖点头。
比较起来,外婆性格更直接火爆,吃到一半就开始教训起俞璧鸿了:“鸿鸿不是我说你啊,当时结婚我就说你不要选个外地人,嫁个本地的多好。就我们隔壁那个张四维,你爸的学生,要是嫁给他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苦兮兮的样子。”
赵岁袅腹诽要是她妈嫁给别人那不就没她了吗。
俞璧鸿在自己妈面前只有受训的份,本来张口想说什么,她姐姐俞琬琰拍了拍她,让她别出声。倒是赵岁袅的外公替她说话:“好了伊伊,好好的年夜饭你就不要说咱们幺儿了。”
至今还被赵岁袅外公称作伊伊的外婆,性子急:“我现在不说她,你看她平时回来见我们吗。这都多大了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着调,我心急啊!”
外公温和地笑了,“吃完再说,咱们食不言寝不语。”
吃完之后一家子人围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虽然春晚质量一年比一年更低,但全家人看春晚已经形成了习惯。外间电视机正是少儿合唱团出场,在唱《爱我就抱抱我》。奶声奶气的歌声其实有些可爱。
赵岁袅陪着外公在厨房刷碗,外公劝她出去一起看电视,赵岁袅已经系上了围裙帮着收拾厨房。
外婆又开始数落俞璧鸿了:“俞璧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骨气?赵明辉给袅袅的抚养费凭什么不要,你傻啊,把钱给他养外面的女人孩子。我看见你就来气。”
俞璧鸿为自己辩解:“妈,那他也没有出轨,他爸妈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让我能怎么做。”
外婆自顾自地继续:“男人年近四十是年纪越大越有钱越有魅力,上赶着勾引他的女人就越多。可女人她不一样,你现在已经贬值了。年龄又大又离了婚,变成黄脸婆还拖着一个孩子,你以后怎么办?肯定嫁不出去了。当时我就劝你为了孩子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俞璧鸿忍无可忍,“妈这是我的人生,我会好好过的,你就别操这么多的心了。”
赵岁袅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妈妈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办不成事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因为外婆也是这样看俞璧鸿的。
不过外婆说得也太过分了,赵岁袅带着塑胶手套手里还拿着一个碟子,从厨房里探出头,“外婆,我妈不用为了我忍,就是我劝她断的。”
“我觉得我妈的价值不应该在一段委曲求全的婚姻中体现,她以后想嫁就嫁,不想嫁就我们俩过也很好。要是她为了我忍着和我爸在一起,那才让我痛苦得要命。”
大家被她的话唬得一楞一楞的,外公从她手里拿过最后一只盘子,清理干净,走出去,“袅袅说得很好,伊伊今晚你就别话里拿枪指着幺儿了。大家好好过个年。”
赵岁袅的大姨俞琬琰帮着解围:“袅袅这想法还很前卫啊,这次是考了一中的年级第一吧?”推了推旁边只顾着玩手机的顾灵,“看见没,和你表姐好好学一学。”
话题转到赵岁袅身上,想到孙女成绩这么优异,外婆也消了些气,问她:“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俞璧鸿面色缓和很多,对赵岁袅招着手让她过去坐她身边,“这才高一,考虑大学还太早了。”
俞琬琰问:“那想好让袅袅选文科还是理科了没?这个成绩读理科好吧,理科出路广,前途光明。”
俞璧鸿握着女儿的手,说:“我当然也想她选理科了。”
赵岁袅抿着唇没开口。就个人而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文科,历史记录漫长时间的记忆,地理丈量了广阔空间的存在。学数学能让人变聪明,读史也能。文科内容远超于课本上所学,大家对文科其实有着很大误解。不是会背书就一定能念好文科的。
外公从厨房里慢悠悠背着手转出来,“你们想得这么多,怎么不问问袅袅的意见。”扶着餐厅的椅子看了眼俞璧鸿,“不要替孩子做主,这么大的人了该有自己的主意。”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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