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林重阳如何判断的。
林重阳认真道:“大爷爷,文如其人。”
林中和嗯了一声,点点头,看向林承润,“润儿,文如其人出自哪里?”
林承润想了想,没想起来,千家诗里没有啊,全唐诗也不可能背得完嘛。
林中和问林大秀,林大秀也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最后还是林重阳回答:“苏老先生的《答张文潜书》其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为人。”
林中和捻须轻笑,“对,你不错。”
林大秀和林承润两人与有荣焉,比夸赞自己还高兴一样。
夸奖了一个,林中和就要批评一下另一个,尤其是林承润,“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林承润低着头,“大黄肚子。”
林中和不解。
林承润声如蚊蚋,“狗。”
林中和被他给气笑了,“今儿你弟弟在,不打你,这两天领着你弟弟去学堂读书,不可淘气。”
林承润道:“那万一林毓琦又欺负我们呢。”
林中和瞪了他一眼,“才说不打你,就讨打是吧。”
林承润立刻改口小叔叔。
林中和道:“他已经放假了,不会去的。”
林承润这才欢喜地点头,和小九一起,读书也行。
来年要下场的几个,林中和就想自己抽空亲自指点一下。
其实林毓锋或者林毓隽也都能指点,不过这俩人因为去年赴省城都落榜了,回来后都决定不再单纯攻读圣贤书背诵高头讲章,而是要做点别的。林毓锋主要在附近游学,拜访饱学之士,林毓隽虽然在家的时间多,但是也忙着参加一些讲学,并不是每天都有空。
他们也都卯足劲,后年继续参加乡试,家里自然也不去打乱他们的计划。
林大秀就要告辞离去,林重阳却拉住他,趁机问大爷爷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都是他平日里看书以及听陆先生讲课自己产生的问题,找不到答案也是挠心挠肺急人,但是问陆先生他会说他步子迈得太大建议他放慢速度。
林中和倒是没有拒绝,反而很认真地给他解答,林大秀听着也有所获益。
要不是林重阳年纪太小,林中和都想让他来年也下场试试,这孩子比其他人都有灵气。
还是不可操之过急。
林中和按捺住了,对林大秀道:“从明天开始头午来我这里半个时辰。”
林大秀恭敬地答应了,然后带着孩子们告退。
林大秀要回去背诵小九交代的功课,林承润则先勾搭着林重阳玩一天。
林重阳道:“二哥,现在外面冰天雪地,没什么好玩的,在学堂里读书多好,热乎乎的,还有点心吃。”
林承润神秘兮兮地道:“咱们扣家雀儿去啊,正好扔在炉子里烧着吃,可香了。”
林重阳大一点后也喜欢玩,一听有意思就跟着他去。
林承润立刻去招呼一般大的孩子同去。
他爷爷的几个叔伯兄弟家的小孙子们,和他年纪一般大,尤其是另外一个举人林中平的小孙子,名叫林承恩,平日里和他也比较玩的来。
一行人五六个小孩子就出发了,林承恩拎着一个大匾箩,林承润抓一口袋小米,还有其他孩子们,各自拿了自己觉得有用的工具。
他们直接去演武场,那里地方大,而且周围没有吃食,容易勾引鸟雀下来。
扫出一点地方,厚厚的雪虽然已经积攒好几天也并不多脏,不过表面一层已经成了冰粒子,硬邦邦的。
支匾箩栓绳子,然后撒上小米,一群孩子躲在一边盯着,一个个原本也是皮猴子,现在倒是都瞪着眼睛,抿着小嘴,屏气敛息,大气也不敢喘。
很快就有嘴馋神经粗大的鸟儿下来吃米,蹦蹦跳跳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之后就越来越多,匾额例外竟然有二三十只。
看火候差不多了,他们就一拉,就有十来只鸟雀被扣住,其他的扑棱棱地飞走了。
去抓的时候因为匾箩太大,不小心又飞走两只,不过也收获七八只。
他们用绳子捆了两只拴在棍子上,还让它们在里面吃米,很快又有贪吃胆大的飞下来。
也实在是天太冷,大雪封地,鸟雀们找不到吃的,所以导致他们这么饥不择食,被他们一个时辰不到逮了二十多只。
看差不多了,林承润也不贪心,让人收了扁箩,扛着笤帚,又把口袋里的米都撒在雪地上给那些鸟雀们吃。
他们则带着战利品去了林承恩家。
林承恩平日里也在祖宅的学堂学习,不过家里也有小书房院。
他爷爷是族长,却不是嫡长子,族长也是林中和的爹让给他的。
林中和的爹以举人身份外出做官,力尽艰辛受尽白眼,最后也只做到知府的位子,后来就是林中平以举人身份在外为官,已经有三年没回来。
这书房院就是林中平的,不过现在给孩子们祸祸得不像样子。
林承恩让小厮生了大炭炉,大家就开始七手八脚地烧鸟雀,他们也不会只贪好玩,弄得满屋子味儿。
过了片刻,一通手忙脚乱扒拉出来,有的焦糊有的不熟的,不过一个个都开心得很,吃得格外香。
林承恩对林重阳道:“小九,以后你回来,咱们秋天还去灌田鼠,夏天抓青蛙,还有蛇呢,都可好吃了。”
这些……林重阳有点毛毛的。
蛇羹他吃过很美味,但是田鼠嘛……牛蛙他吃过,青蛙就算了。
族长老太太知道了又让人给他们备饭,还打发人回林中和那里和大太太知会一声,不用管他们,吃完估计又不知道哪里野去的。
林家的孩子在八岁以前其实还是很轻松的,日常充满童趣,不过一旦过了八岁,课业压力就会很大,尤其十岁后,基本没有多少时间玩耍,一个个被洗脑洗得特别有责任感,要为了家族振兴而奋斗。
疯玩了一天,天快黑了小伙伴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天晚上老太太打发人叫了林重阳和林承润兄弟还有几个重孙女一起吃饭,孙子孙媳的都各人屋里解决不用去她那里凑热闹。
林重阳挺乐意的就是有点记挂他爹,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去跟林大秀说话呢。
林承泽对他道:“我三叔找五叔一起吃饭,小九不用担心。”
我担心了吗?
林重阳看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说啊,不会那么明显吧。
林承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老太太牙口还不错,除了斋戒的日子她也并不忌讳,所以晚饭很丰盛,鸡鸭鱼肉的都有,不过做的偏清淡香甜,不会太咸太油,很符合林重阳的口味,他又累又饿,一口气吃掉一个细面花卷还有一碗黑米粥。
老太太让人给他夹点胡萝卜。
林家有地窖藏着萝卜胡萝卜白菜等鲜菜,不过其他的也要晒菜干。
他们还从悦宾楼买了不少酸菜,老太太等人也挺爱吃的。
胡萝卜冬天也是稀罕物,炒着吃营养又美味。
不过林重阳因为满桌子都是好吃的,并没有光顾它,总觉得它有点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换个身体,因为身体的生理特征,所有有些喜好也在转变。
前世他从来不会挑食物,什么胡萝卜韭菜也都吃的,这个身体似乎有些娇气,他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那样。
太祖母给他,自然要吃掉,老太太见他那么乖巧很高兴。
“这肉啊鱼啊,家里一直都有,想吃天天都能做,这菜也要吃一些,个子才会长高高。”
林重阳心道,看来古今中外都是用长个子这个来哄骗小孩子的。
他点点头,笑道:“我听太祖母的,以后晚上少吃肉多吃菜。”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吃得不少,和你哥哥出去走动走动再睡觉。”
林重阳乖巧地道:“太祖母,不如我和哥哥陪您在回廊上走走啊。”
周妈妈道:“老太太,外面冷。”
老太太摆摆手,“没事,我们小九都不怕冷,咱更不怕。”
周妈妈就拿了大氅给老太太披上,又戴上帽子,林重阳和林承润也都披上斗篷戴上帽子一起扶着老太太出去。
老太太挺高兴的,家里的孩子个个孝顺,都是她说什么他们听,却很少这样亲昵地主动邀请她做什么。
凸月升起来,明晃晃地照着外面水银泻地般,墙根的积雪也泛着幽幽寒光。
一阵寒风吹来,冷冽而清爽,吸进肺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老太太笑道:“还真是冷呢,你们给太祖母念个诗听啊。”
林承润立刻道:“我先来。”说着就念了一首《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上青云端……”
背完对林重阳道:“小九,该你了。”
林重阳便道:“我背一首诗仙的《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背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不由得有些痴了,今月曾经照古人,也曾经照后人。
他背完,林承润立刻又接上,兄弟俩你一首我一首,到最后还是林承润先背不出。
老太太就道:“我听你爹说科举不用背太多诗词,不过我寻摸着七八岁以前,还是多背背诗词歌赋,多看看书好。做那劳什子文章的,过了十岁也赶趟。”
林承润道:“我爹倒是也这样说的呢。”
林重阳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呢,毕竟他接触的那些读书人,很多人只要学四书,就开始学着制艺,先破题然后可以就再做承题,很少有强调背诵诗词歌赋的,都是等进学以后再说。
其实也看学生资质,早晚还是有差异的,资质差的,就算之前不背诗词歌赋的,他们十岁前也学不到制艺。
老太太又对林重阳道:“小九很好,不能骄傲,还要更上层楼。”
林承润也赞道:“小九你真的很厉害,竟然比我背的多。”
林重阳笑而不语,他从很小就开始背书啊,他爹抄书他背书,等他背会爹抄的书不够背的他还借启明书斋的唐诗宋词来背,千家诗是小意思的。
毕竟背东西的时候,唐诗其实是最好背的,宋词还差一点,因为很多词意境太过悲要么就是有些吟风弄月,悲秋伤春的,不适合小孩子背。
好在还有东坡居士等人,使得宋词界也添了不少大气。
他还是喜欢唐诗,大气者有,细腻婉约亦不缺。
那阵子背了相当多的唐诗,加上前世积累,三个林承润也不够他比的啊。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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