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却悄悄掩着脸抹眼泪。
此番拜别,日后便不能时时相见了,宋如慧心里不免感伤,但想到身旁有不少眼睛看着,便还是强颜笑着劝说刘氏:“娘别伤心了,女儿嫁进皇家是去享福的。”
刘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摆出一副笑脸来,“好,好,娘不伤心。你嫁过去之后,记得以殿下为重,用心侍奉。”
宋如慧应承下来,又走去拉着宋如锦的手,“好妹妹,记着我昨晚和你说的话,以后我不在家,爹爹娘亲就劳你多多看顾。”
宋如锦点头如捣蒜,“姐姐放心。”
宋如墨就在宋如锦旁边,等着宋如慧和她说几句,哪知道宋如慧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盖上了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盖头,扶着左右两侧宫女的手,一步步走出了侯府,坐进八抬彩轿。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一抬接一抬的嫁妆也从侯府搬了出去。
曹氏原本还在心里默默数总共有多少抬,结果越看越眼花缭乱,数都数不过来,忍不住咋舌道:“这得有多少嫁妆啊?”
二夫人听见了,便和她解释:“这嫁妆里头有一大半是太子殿下先前的聘礼,因都是御用的东西,留在家里不妥,干脆全带走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也不知曹氏有没有听清。她望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惊羡不已,“咱们家真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
没过几日,朝中就下了恩旨,赏忠勤侯府上下若干绸缎珠宝,封忠勤侯之妻刘氏为从一品贞荣夫人,除义安侯为礼部侍郎。
现任义安侯就是刘氏的嫡亲哥哥。因他高升,所以近日宋怀远对刘氏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再提“义安侯府没家教”那些话了——若果真没有家教,也进不了礼部。
刘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嗤之以鼻。若让她选,她宁愿舍了娘家的富贵、自己的荣华,也不要女儿嫁进东宫。
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很快又要到新年了。
这日,荷香喜形于色地走进来,和陈姨娘道:“姨娘,您派去沧州府的人来消息了。”
陈姨娘正在打五蝠络子,闻言立马抬睑,“怎么说?”
荷香一脸不屑,“越氏一家果真不是好货,在沧州府就以侯爷的岳家自居,越氏的哥哥使银子捐了个县丞,吏部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批下来了,他就跟没见过钱似的捞油水,抢了不少好人家的闺女当姨娘。”
陈姨娘对着阳光比着丝线的颜色,嘴角微微翘起,“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是呢。现下罪证齐全,就差按您的吩咐去官府告他了,只是……”
“只是什么?”
荷香神色犹豫起来,“现任沧州府的知府是侯爷的门生,就怕他和侯爷通气,轻轻把这事儿揭过去。”
陈姨娘笑了起来,“这你放心好了,侯爷一门心思扎在官场里头,做不得这等包庇妾室的事。他也不会容忍自己的仕途有这样的污点。赶紧去告——就要过年了,咱们也给越氏添添堵。”
荷香重重一点头,而后忽地压低了声音,“此去沧州府,还探听到了一件事。”
“何事?”
荷香警觉地望了望四周,特意跑去把门窗掩紧了,然后才一脸谨慎地走回来。
“到底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现在陈姨娘心情大好,说话都带着笑意。
荷香附耳过去,絮絮说了一通。陈姨娘听了一惊,编到一半的络子掉在地上,“此事当真?”
“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陈姨娘按住八仙椅的把手,眼中的震惊久久不曾散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轻轻笑出了声,“我说什么来着?自作孽,不可活!这事儿还得好好谋划,可不能让侯爷觉得我特意派人去沧州府查她的底细!”
年节总是热闹,今年家里又出了个太子妃,所以宫中的赏赐也不少。除了这些,宋如锦还收到华平县主送来的自制梅花糕,一个个都捏成了梅花的形状,小巧可爱,扑鼻便是淡淡的梅花香。
装梅花糕的是个扁方匣子,里头还有一道隔层,塞了两封信。
一封是华平县主写的,上面记了做梅花糕的方子,让宋如锦得空“尽可以一试”。另一封是徐牧之写的,先洋洋洒洒写了一段华美的骈文,描述了冬日多姿的景色和新年热闹的场景,然后又说了一通“时逢新岁,顺贺冬祺”之类的套话,最后才羞羞答答地点明目的——上元节一起出去看灯啊!
第22章 貂毛披风
宋如锦拿来自己前几日画的《冬雪腊梅图》,作为回礼,并附信两封,祝兄妹二人新岁安康,答应上元节那天一起出去看灯。
初一早上,宋怀远和刘氏一起去给老夫人拜年。老夫人正在用燕窝粥,见他们来了,便谆谆嘱咐道:“现在慧姐儿嫁出去了,锦姐儿过了年就十三了,也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刘氏就等着老夫人提这事儿呢,立马笑吟吟道:“我一早给锦姐儿相看好了,靖西王府的世子爷和她一块儿玩着长大,人品家教都好,将来肯定不会辜负锦姐儿。”
老夫人一向相信刘氏的眼光,不紧不慢地喝着燕窝粥,“那就赶紧定下来,免得被人家抢走了。”
刘氏瞥了宋怀远一眼,“我倒是想,只是侯爷不肯,嫌靖西王府式微,配不上太子的岳父。”
老夫人搁下盛粥的瓷碗,粉彩碗底碰上水楠木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闺女挑夫郎,人好,能待她好,才是第一要紧,家世哪有那么重要?”
宋如锦这两年常来慈晖堂陪伴老夫人,所以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她,也是真心盼着她能过得好。
宋怀远皱着眉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夫人也不喝粥了,转过身来教训宋怀远,“我看你就是痰迷了心窍,一心想着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自己闺女过得好不好都不放在心上。”
孝字当头,宋怀远一句也不敢顶撞,一直点头应和:“娘说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刘氏勾着嘴角轻笑出声,怕被老夫人听见,连忙咳了一声掩饰。
老夫人一锤定音,“行了,咱们家锦姐儿就定给靖西王府了。等年节过了就跟他们王妃说一声。好儿郎,是要抢的。你不下手,就要被别人挑走了!”
从老夫人那儿出来,宋怀远就跟刘氏摆脸色,“你能耐大了,当着我的面就跟娘告状。”
刘氏扬起细长的柳叶眉,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跟娘告什么状了?我说的可不都是实话?”
宋怀远噎了一下,甩袖冷哼,“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锦姐儿已经由你做主了,墨姐儿的亲事我自会替她筹划,你就不必干涉了。”
刘氏本也没打算帮宋如墨好好寻一个人家,闻言也没多大反应,只淡淡道:“侯爷安排就是。”
年节只停了三天闺学,过了初三,又要每日早起读书练字。今日下了雨,外头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都是潮潮的,漫着氤氲的水汽。疏影替宋如锦撑着伞,两人走去上闺学,雨丝就斜斜的落在宋如锦猩红色的貂毛披风上,转瞬便打湿了一片。
到了闺学,发现曹氏也在,宋如锦奇道:“嫂嫂怎么来了?”
曹氏手上还捧着一本书,闻言莞尔,“长日无聊,总想找点事做。听说云姐儿在这儿读书,就厚着脸皮跟来一起学。”
宋如云紧接着道:“大嫂可别这么说,读书识字明礼,本是好事,人人都是学得的。”
宋如锦就不说话了。她每天赖床晚起不想来上闺学,没想到世上还有人愿意主动念书。
曹氏是个闲不住嘴的,见宋如锦的披风湿了一块,便伸手过来想帮她褪下,“呀,妹妹这件貂毛披风都被雨打湿了,快脱下来,穿着又冷又沉。”
疏影赶忙拦住她,连声说:“大奶奶,您坐着,我来就行。”
疏影替宋如锦解下披风,又听曹氏道:“快拿回去放到炉子跟前烤烤,这么好的衣裳,沾了水就不暖和了。”
“不妨事,这样的披风,姑娘还有好几件呢。”疏影把披风方方正正地叠好,“这件就是下雨天来回路上穿着挡雨的。”
此话一出,不仅曹氏有些愣神,连一直低头不语的宋如墨也抬首望了过来。
系统幽幽道:“她们都很嫉妒你。”
宋如锦慌慌张张道:“疏影,以后不许这样作践东西了。”
疏影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妥,点头应了声“是”,抱着披风走了,边走边说:“还是大奶奶会过日子,我这就把披风带回去烤烤干。”
曹氏满意地笑起来。
晚上,阖家上下拼了张大圆桌,坐在一起吃饭,宋如锦挨着刘氏坐下,顺口道:“今天上闺学,大嫂嫂也来了,还说要和我们一起读书。”
刘氏扬着声调“哦”了一声,不经意地朝二夫人那儿看了一眼,“那你大嫂嫂学得如何?”
宋如锦看了眼曹氏,压低了声音,洋洋得意道:“大嫂嫂字写得还没我好呢。”终于不用垫底了!
曹氏站起身来盛汤,朗声笑道:“跟几个姑娘在一起读书,听她们莺声笑语,觉得自己就跟回到闺中似的,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二夫人跟着打趣:“要真有这等奇效,改日便让娘去闺学坐一坐,保管还能年轻几十岁!”
老夫人笑嗔:“你看看你,都是有儿媳妇的人了,还有这么多歪心思。”说着给二夫人夹了一筷子青菜,“赶紧吃!看吃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众人哄然而笑,场面一时融融睦睦。
不过二夫人回去之后,就忍不住排暄起来,“几个姑娘上闺学,你跟去凑什么热闹?”
曹氏扶着二夫人坐下,规规矩矩地给她奉了一盏茶,“我啊,一来是真心想读书长见识,免得大郎总是笑我浅薄。二来,闺学是用公中的银子请的女先生,我这时候去读书一分束修都不用给,等将来分了家若还想读书,可是要自己出银子的。”
二夫人颇为无奈。也不知道该夸她精明还是骂她眼皮子浅。眼下正被她伺候得舒坦,也不舍得说重话,只道:“瞧你说的,咱们家什么时候缺了这点银子。”
曹氏走到二夫人身后,不轻不重地替她揉肩,“我也知道家里不缺银子。今儿早上锦姐儿的貂毛披风沾了雨,她丫头都不带一点心疼的,还说这披风就是专用来挡雨的,您说说,哪有这样糟蹋东西的?”
“你也别想着跟锦姐儿比,她是嫡姑娘,亲姐姐又嫁给了太子,好东西不知道见过多少。再说了,她娘又主持中馈,短着谁也不会短着她。”二夫人拍了拍肩上曹氏的手,朝内室努了努嘴,“你去里间找一只赤棕色的樟木箱子,里头有一件白狐狸毛长披风,天气冷,你拿去穿吧。”
曹氏欢喜道:“谢谢娘。”
初十,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的身子好转了不少,渐渐能下床走动、处理政事了。又逢新春佳节,圣上十分想念六皇子,特意把他从京郊南华寺叫回来,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朝中众臣不免人心浮动。陛下身体康复、亲自处理政事、召回京郊理佛的六皇子,这几件事连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在酝酿一场风浪。
当天晚上,宫中就下了旨意——上元佳节,君臣同乐。正月十五那晚,一应朝中命官都得携家眷入宫赴宴。
刘氏和宋如锦是必然要去的,正好趁此机会见宋如慧一面。
只是徐牧之在家气得跺脚。自前年上元节起,他就盼着和宋如锦一起出门看灯,一直等到了今年都没有成行,而且,每次都是因为皇帝一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壕天使“我是萌萌的一条龙”的地雷!~
第23章 大宴群臣
上元节当日,刘氏按品大妆,宋如锦也穿戴得漂漂亮亮。宫中说宴席酉时开始,但他们不能卡在酉时才到,所以申时刚过便踏上马车去了皇城。
众人分席而坐,大臣们同众皇子王公坐在大殿的左边,诸位夫人小姐同嫔妃公主坐在右边。中间虽隔了十二扇山水图屏风,但彼此都能听见对面的声音。
刘氏见到宋如慧,眼睛便是一湿。
宋如慧绾着五凤朝阳珠钗,抬起头的时候,赤金凤嘴衔着的珍珠就微微晃动起来。“母亲,妹妹。”
她的眉眼间是和闺中一脉的安宁从容。
刘氏便放心了不少,握着她的手细细地问:“殿下待你可好?”
宋如慧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招呼宋如锦近前,“妹妹快过来,就坐我身边吧。”
宋如锦便挨着宋如慧坐下,亲昵地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月月能接到姐姐的赏赐,却连姐姐的面都见不得。”
宋如慧轻轻笑起来,帮宋如锦把鬓边的碎发收到耳后,“这不就见着了?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好好练字温书?”
宋如锦立马坐直身子,佯装气恼,“好不容易见姐姐一面,姐姐尽说这些没趣儿的东西。”
宋如慧便揽住她的肩膀摇了摇,温声软语地哄道:“好好好,姐姐不说了。”
此刻时辰尚早,大殿内也没有多少人,太子妃和幼妹的音量虽不大,旁人倒也能一字一句听得清晰。诸位妇人们含笑看着她们,姊妹俩一个端华,一个娇憨,便是只听她们闲话家常,也觉得赏心悦目。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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