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如今已是堂堂右相,还需要顾虑旁人的意见不成,只是不知道长辈那边会不会同意。
自己的爹娘都是“离经叛道”不爱受那些规矩的人,宋景行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赞同这门亲事,但是他心里有信心爹娘是不会阻止的。
倒是祖父祖母那边……
不过想到祖父曾经说过希望自己娶个身份低一些的女子进府,宋景行多少有那么点信心开口。
于是宋景行也不再做他想,便往主院走去。
等到了主院进了前厅,就看见宋斳和夫人陈氏正坐在一起说话。
陈氏看见孙子过来了,连忙放下刚刚在手中摩挲了半天的青白釉菊瓣盏,发出了一声大不大小的脆响。
她走到孙子面前,仰起头,伸出双手捧住宋景行的脸左看右看。在看到他右脸上的红痕后,老太太摸额下的一双吊眼微眯着细细打量了一会,然后捧着他右脸的手更是用指腹又拍了一下。
陈氏皱着鼻子抿着嘴,做回了帽椅上。拿起刚刚放下的青白釉茶盏凑到眼前,确定刚刚那一放没有碰出裂纹,才又拿起一旁的盏盖刮了刮茶叶,喝了一口说道:“该!我还当你和那姜家老二真打起来了,担心你半天。你倒好,弄了半天是叫人姑娘给打了。说说吧,怎么惹人家姑娘不痛快了。”
宋景行努了努嘴,想了一下,对着祖父祖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和小姑娘的事情言简意干的说了一通。
宋景行边说边注意两个老人的表情,在说到通房的时候,宋景行特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两个老人的眉头都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不过两个人也都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等到宋景行说完整个事情,陈氏反而没有话说了。宋斳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见她只顾自己低头喝着茶,明显准备把这烂摊子丢给自己的样子,倒也认命的拿正眼瞧着自己的孙子问他:“所以你特地跑来我们院里告诉我们这件事,是到底想要跟我们说什么?”
“我还是想娶他。”宋景行说道。
听到那个娶字,正端着茶杯的陈氏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放下茶杯,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一点精光。
陈氏问自己的孙子:“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宋景行答。
“若以后遇到更喜欢的怎么办?”钟氏又问。
“没有这种假设,我不喜欢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宋景行说。
“如果我今天偏要你假设呢?你若不肯假设,那这件事情就没得谈。”陈氏向来放任孙子的作为,她知道孙子聪慧,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孙子从小与人来往不多,而且对男女之事淡薄,所以她必须帮孙子把着这道关。她怕孙子还不理解男女之情,错把新鲜感当回事儿。
宋景行像是有些不满陈氏这难得的强势,但是他毕竟是如今文官之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全然不顾。
哪怕他自己不在乎,他也不想以后小姑娘嫁入府中难做。所以他必须要在把她娶进门之前,尽可能的扫清一切的阻碍。
“假若,以后真的遇到更喜欢的,我也不会弃她。人这一辈子要遇到的太多不同的事情和人了,没到明天,我就不敢保证是不是会遇到那个最满意的。可是如果明天我遇到一个更喜欢的,就丢了现在的,那后天我要是遇到另一个更喜欢,难道再换一次吗。那样太浪费感情太浪费精力了。”宋景行难得的一次性说了那么多的话。
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很明白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珍惜当下。所以哪怕是在知道小姑娘是姜修远的通房之后,他也依旧想要娶她过门。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陈氏听完孙子所言,欣慰的朝宋斳点了点头。
“我与你祖父以前就说过,你的婚事我们不会干预,只要你自己满意就好。还有,就是要找个家世清白也懂事的姑娘。别娶进来天天来找我这个老婆子不痛快。”陈氏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再和孙子提上一提,“这嫁娶是两个人的事情,虽然我们这边是不会拦着你,但你也得问问那头长辈的愿意。”
“孙儿晓得。”宋景行应下。
“我知道你这孩子主意多,认死理,但是有些东西也是真真强求不来的。虽然是你出言冒犯在先,让人姑娘动了手,但你还是要问问清楚人家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你。你若是得了人家同意,也得了人家长辈的首肯,你再回来与我们说,到时候也把你爹娘给叫回来。”
陈氏絮絮叨叨的说起许多,也没管孙子到底听没听进去,她向来就是个不爱管事儿的人,乐得自己清闲自在。哪怕是当初儿子要去山里隐居,她也只是在小夫妻俩临走前吩咐他们多带点东西。
但祖母的话倒是多多少少的给宋景行指了条明路,眼下的情况,怕是小丫头也不会愿意见他,不如先想法子找到她的父母。
可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件事情,怕是在将军府已经摆上了台面,纵使他得了她父母的同意又怎样,一家人的卖身契还是捏在姜家主子的手里,昨日和姜修远弄得这般难堪,看起来还是要先带上东西去那建威将军府走上一遭。
宋景行又与宋斳和陈氏商量了一番自己的想法,两个老人也赞同让宋景行先去将军府。
陈氏帮着孙子吩咐人下去准备礼品,并叫他先在脸上涂上些药膏,不要心急,等印子下去了再上门去。
不然人家看见宋景行脸上的印子,不就等于又提醒人家一次在悦莱酒楼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谈呢。
在得到了祖父和祖母的同意后,宋景行走路的脚步都不自觉的轻快了不少。
等到了书房,看见一名暗卫正在等他。
“什么事?”宋景行问。
“主子,宫里头的那位……”暗卫似乎是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这个人,犹豫了一下。
宋景行大约知道暗卫说的是谁,指节扣着太阳穴轻轻打圈:“直接说事。”
“是,她找到了我们埋在宫里头的探子,要我们传话给您说,让您注意,皇上有意从这次科举中提拔人上来,分散您手底下的权力。”
“知道了。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接收她那里任何消息。”宋景行听完暗卫的话,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
皇宫里的合欢殿内,周煜正靠在铺着云锦软垫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见细细的脚步声靠近,才慢悠悠的睁开眼。
“尤尤去哪儿了,叫朕等的都快睡着了。”周煜的声音低沉温柔,同早晨上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面前盈盈走来一个身着黛蓝宫装的美人。美人身姿纤细窈窕,宫装上绣着五彩翟鸟纹,衣衫环佩轻声作响,一头黑发挽成双刀髻,头上堪堪簪了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宝石珠饰颤颤坠下,衬的美人摇曳生姿。
“皇后娘娘留我多坐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美人的声音不冷不热,也听不出个情绪来。
周煜见她走近,稍稍支起身子,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凑在她耳边问:“皇后可有为难你?”
怀里的美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晃的步摇上的珠饰打在周煜的额边。
“宋景行被人打了一掌,你可有听说?”周煜紧紧的抱着她,又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怀中美人听见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甜甜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和疑问:“臣妾日日在这宫中,也甚少踏出自己的合欢殿,上哪儿去听说。”
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周煜在她脸上重重的嘬了一口。
就听见美人娇嗔着说:“皇上弄疼我了。”
周煜早上的不愉快现下早已消失无影。他伸手轻轻捏着美人的下巴微微把她的脸掰过来,看了看她的脸。就见刚刚那一扣还真的在她白如凝脂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红印。
“是尤尤的脸太嫩了。”周煜怜惜的看着她,“那朕给你个补偿好不好?”
“皇上要怎么补偿臣妾?”美人双眼一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朕封你做贵妃当补偿好不好?”周煜把下巴扣在美人的肩膀上,抱着她身子不住的左右晃了起来。
美人想挣开这个令她感到窒息的怀抱,试了一下却纹丝不动,便松了力气,任由他抱着。
沉默了许久,美人樱唇一动:“皇上,臣妾的身份怕是担不起贵妃这高位的。”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一般,周煜松开了她,双手握着她小小的肩头,让她转过身来同自己面对着面。
“尤尤,我是皇帝,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我不再需要任何女人的母族来为我锦上添花。”周煜说着,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美人却笑了,眼底带着些泪花,捧着周煜的脸,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上去。美人闭上了黝黑的眸子,两人双唇相贴。
“我知道陛下待我好,这就够了。只要能待在陛下的身边,什么身份淑尤都不在意。”
淑妃的声音就像那海上人鱼歌姬一般的魅惑动人,让周煜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含住那双微凉的双唇,深深的吻着,用力地在那两瓣红唇上辗转碾压,唇齿交缠……
**
在悦莱酒楼的那晚,宋景行因为伤心,根本没在乎脸上的伤,没做处理,所以第二天红印才没怎么消退。
可经过陈氏的劝说,宋景行回屋后就叫人去取来了药膏,抹在伤处。原本就已经淡了些的红印,再经祛瘀清凉的药膏一抹,没半天就彻底褪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正是皇帝给宋景行三日修养期限的最后一日。而宋景行前一晚早派人打听清楚了这天正好是姜正则休沐的日子,便赶早就带着礼品去了建威将军府递了拜帖。
姜正则拿到帖子的时候姜家一家子正在用早膳。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这两天每天姜思之都起得很早,来前院陪母亲一起用膳。
府里的下人都被关照过不许在府里提宋右相的事情,但凡被发现就要打了板子发卖出去。所以下人拿帖子进来时,直接交予了姜正则,并没有说是谁要来拜访。
姜正则翻开了拜帖,不动神色的看完后又合了起来。看桌上的吃食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对钟氏说:“有客人来访,我与他有些要事要谈,你先带袅袅下去吧,别冲撞了。”
钟氏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姜正则眼中的意思,立马就猜到了是谁要来。她有些担忧的看了姜正则一眼,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就拉着女儿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钟氏不放心姜思之身边的两个丫头,索性对姜思之说:“娘这两日手上没劲,可下月要送去护国寺的经文还没抄完,袅袅就到娘那里帮娘抄经文吧。”
看见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钟氏安心的笑了一。把女儿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知道宋景行来了。
姜正则是在正厅里接待的宋景行。也没让姜修能姜修远兄弟俩在场,只叫他俩在偏厅里等着,有事再叫他们。
宋景行带着何安走进将军府的正厅时,姜正则站了起来,表情还是和往日上朝时一般严肃。
姜正则双手抱掌,对着宋景行拱手行礼,却见面前的宋景行弯下身子竟是对自己行了个极为正式的晚辈礼。
姜正则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想表现出些惊讶,可眉头又控制不住的往上跳。
宋景行这一来就放低了自己的态度,还真是让姜正则感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右相这是何意?我们同朝为官,品阶一般,何须行如此大礼,叫老夫惶恐。”姜正则虽是这样说着,可语气平淡,脸上更是看不出半分惶恐之意。
宋景行也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姜正则敷衍的态度。可谁让他今日有求于人呢。
“景行如今虽然与大将军同朝为官为皇上办事,但算起来,将军与我父亲同辈,我与修能又从小相识,行这晚辈礼是应当的。”宋景行这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听听!听听!修能?自己儿子的确是从小就认识宋景行,但这十几年来,怕是也没听过宋景行这样亲近的唤自己一声修能吧。
“右相太客气了,说起来,右相与我将军府平时往来也不多,不知道今日来我将军府是又何要事?”姜正则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坐回了座位上,心想,想套近乎?太天真了。
宋景行不是没注意到姜正则的称呼,也发现他没招呼自己坐下,心里骂着姜正则小心眼,但脸上带着一点难为情的样子。
“今日确有一事想拜托将军。”宋景行也不在意站着说话,反正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刁难的准备。
“右相客气了,有事就请直说吧。”姜正则看着宋景行假模假样的表情就觉得碍眼,只想早点打发他走人。
“我曾无意中见过府里二公子身边的一个丫鬟,觉得颇和眼缘,想跟将军要了她,可否?”宋景行并没有提通房两个字。
“哦?修远身边的丫头,虽然不知道右相说的是哪个。但左不过是个丫鬟,右相既然开了这个口,那我定要成人之美。”姜正则笑的一脸褶子,叫宋景行看的浑身发毛。
宋景行没想到姜修远竟然也没多问什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不踏实,于是多嘴又问了一句:“只是……这个丫鬟的身份许是有些特别,将军是否需要先问过二公子?”
“右相说的特别是什么意思呢?”姜正则反问他。
姜正则虽然笑的眼珠都快看不见了,但眼缝里漏着精光。让宋景行觉得面前的姜正则不是老狐狸,倒像是一只黄鼠狼。
“这丫鬟,好像是二公子的通房。”宋景行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正则大笑出声,笑的隔壁的兄弟二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姜修远更是在心里默默为宋景行祈福。
“右相怕是弄错了。说来也是难以启齿,修能修远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但是房里头可都干净的很。”姜正则笑完后意味声长的看着宋景行,等着他的反应。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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