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灵鹫道友来自古圣界”
    莫玄教授夹起一块兀自滚烫的盐卤雪菜豆腐，吹了几口气，依旧放在筷子上晾晾，微笑道，“那么我想，这样一处古色古香的灵界，似乎最适合用来招待灵鹫道友了。”
    李耀冷哼一声：“你把我的同伴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心，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只有极大的善意。”
    莫玄教授十分坦然地说，“他们的身体依旧滞留在十分安全的地方，说实话，这么多高阶元婴，实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也不是我轻而易举就能侵入的，不过他们的神魂嘛，都和灵鹫道友一样，被我邀请到不同的灵界做客，通过和他们的对话，我才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古圣界的事情。”
    李耀心中一凛，所谓“对话”，毫无疑问就是侵蚀，一旦莫玄教授背后的域外天魔可以侵蚀古圣十二强者其中几个的神魂，把他们都招揽过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那几位道友说，古圣界亦是连年征战，百姓凄苦，资源接近枯竭，灵气也越来越稀薄了你们的世界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所以你们这些古圣界最强大、最睿智的人，才出来寻找希望。”
    莫玄教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外面，这黑暗宇宙，又何尝有什么真正的希望呢，外面的人类，还不是照样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将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世界，瞬息之间统统毁去？”
    伴随着莫玄教授的叹息，天空瞬间黯淡下来，好大一片乌云如浪潮般汹涌而至，乌云翻腾，雷霆滚滚，电弧如瀑，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又下雨了啊，真讨厌！”
    阿萝踮着脚尖向远处张望一番，甩着辫子道。
    然而，那乌云却忽然变得通透起来，就像是倒挂在天穹之上的黑色海洋，海水中不断泛起涟漪，竟然化作了两面巨大的黑色镜子，镜子里赫然是星辰大海，以及巨舰炮击、晶铠白刃、火球爆裂、光焰四射的残酷战场，两支大军，正在交锋！
    李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辨出了双方星舰之上的九星升龙战徽和三星闪电战徽，那分别是联邦和帝国的标志！
    星耀联邦和黑风舰队的战略决战，果然开始了！
    “看，外面的世界又打仗了。”
    莫玄教授不动声色地说道，“为土地、为资源、为荣誉、为祖先，星耀联邦、真人类帝国、圣约同盟，金心月、丁铃铛、武英奇……一样的，都一样的，反正他们，这些自诩为英雄，却讥讽敌人和被敌人讥讽为恶魔的人，就是要毁了这个宇宙，毁了这个文明。
    “星辰大海浩瀚无垠，却找不到一处平静的世外桃源，除了躲到灵界里来，我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看看这惨烈的战场吧，在你的家乡古圣界，虽然形态不同，但同样惨烈的战场，你也曾见过无数次的吧，灵鹫道友？
    “难道这样的生活你还没有过够么，难道只有毁灭、杀戮和征服，才能令你们这些‘英雄’感到心满意足？为什么就不能将你们强大的力量，坚定的意志，旺盛的神魂，用在创造上？留在这里，加入灵界，我们一起来建设一个没有战争，只有和平，真正完美和永恒的新世界吧！”
    莫玄教授满怀真诚，向李耀伸出双手。
    李耀被莫玄教授眼底无比真诚的光芒看得毛骨悚然，又被星海中如火如荼的战争倒影拨弄得心急如焚，深吸一口气，神魂放出坚定的光芒，咬牙道：“莫玄教授，你彻彻底底入魔了，你的‘新世界’再美好，它都是假的，假的，你自以为遁入灵界就可以逃避战争，这和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第1770章 你们被捕了！
    “何谓真，何谓假？所谓神魂不过是一组特殊的能量波动罢了，所谓的血肉之躯也只是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的组合而已！什么七情六欲，喜乐和痛苦，人类的一切感知，还不都是生物电流刺激神经末梢的结果吗？”
    莫玄教授依旧伸直双手，热切道，“难道蛋白质就注定比硅晶片高人一等？难道生物电流在神经末梢的闪耀，就比灵能在符阵中激荡出来的‘情感’更加真实？看看你四周，看看这些香气扑鼻的菜肴，这安宁静谧的村落，还有我天真烂漫的孙女，难道他们还不够‘真实’吗？
    “欢乐就是欢乐，幸福就是幸福，痛苦就是痛苦，绝望就是绝望，根本没什么真假之分！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又如何？再虚假的幸福，难道不是比真实的痛苦要好上一万倍吗？在虚假的桃源里无忧无虑度过一生，还是在真实的战火里被蹂躏和杀戮——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答案还用选吗？”
    李耀咬牙，一缕缕灵焰逐渐从周身每一个毛孔中绽放而出，在周身形成一道模模糊糊的虚影——他的神魂实在太强大了，灵焰激荡的形态和频率都超过了“灵界，桃花源”的计算极限，数据无法实时处理，开始混乱和溢出，整个世界都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就像是一场小型地震从地心深处涌出。
    “我不会听你妖言惑众的！”
    李耀低吼，“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构筑在沙滩上的宫殿看起来再辉煌和精致都没用，你想要给世界带来绝对的和平，却只会带来绝对的黑暗！你搭建的这个所谓‘新世界’，‘桃花源’，和麻痹人神经，使人神魂颠倒、飘飘欲仙的毒品又有什么区别，那不是真正的欢愉，只是垂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无论你是莫玄教授还是域外天魔，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缭绕在李耀周身的灵焰越来越狂暴，几乎形成了一道小型风暴，渐渐要将小木屋乃至整座村落统统撕碎。
    那虚拟少女“阿萝”吓得尖叫一声，小竹筒跌在地上，深紫色的酸梅汤流淌一地。
    她的眼泪也如断线的珍珠般颗颗坠落，却又鼓足勇气，伸手挡在莫玄教授前面，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伤害我爷爷！”
    这幻境还真他妈栩栩如生！
    李耀心底咒骂一声，忽然有些不敢看这少女“阿萝”充满错愕和惶恐的双眸。
    甚至对被他神魂风暴扫落一地，稀里哗啦的五盘菜肴，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这就是域外天魔的攻击方式，无影无形，卑鄙到了极点！
    “你，你连人类最美好的亲情，都可以模拟出来当成武器，当成‘挡箭牌’，我不会上当的，我要毁掉这里！”
    想到正在星海中激战的亲人、朋友和同胞，李耀咬紧牙关，铁石心肠，不断催动神魂深处的爆炸性力量。
    随着他的神魂之力不断膨胀，四周风雷大作、飞沙走石，乌云和雾气都越来越浓，但整个世界的色泽却逐渐暗淡——就好像，渲染质量变得越来越低劣，运行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终于，整座桃花源缓慢到了一定程度，四周出现了斑斑驳驳的光点，就像是万千五彩斑斓的蝴蝶开始崩裂，无论李耀、莫玄教授还是虚拟少女“阿萝”，统统变得锐利、模糊、黯淡，逐渐分解。
    “你毁不掉灵界的。”
    莫玄教授的声音，从逐渐分解的身体中淡淡传来，“以往进入灵界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患有战争创伤综合症的战士，一开始也和你一样，过度纠结所谓‘真假’，动不动就要毁灭这个‘虚假的世界’，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接受这里，爱上这一切，彻底和灵界融为一体，将这里当成真实，而外界才是丑陋的虚假！
    “呵呵，他们中的不少人，还会爱上我的孙女阿萝，和她结为夫妻——阿萝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爱上她的。”
    李耀毛骨悚然：“你疯了，你不是莫玄教授，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嗯？”
    莫玄教授的声音略微有些意外，“从最初见面开始，你似乎就一直笃定我不是莫玄教授，并由此展开了对我的追查，为什么？一名来自古圣界的古修强者，凭什么对几百光年之外另一个陌生世界的一名教授，如此怀疑呢？我自问火种基地的伪装计划天衣无缝，不应该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除非……”
    李耀心中一凛，暗叫不妙。
    龙扬君是对的，在这种诡异的精神战斗中，真实身份的确是最后的底牌。
    如果李耀在深蓝超脑医院或者更早以前，就胡乱暴露出身份的话，出现在他面前的虚拟世界和少女，就不会是桃花源和阿萝，说不定就是浮戈城和丁铃铛了！
    他真的可以对着自己老婆的幻象，痛下杀手吗？
    “不管你是谁，你的心肝脾肺肾都早就被我们看穿了，你的卑劣阴谋都彻底破产了！”
    李耀以攻代守，扰乱莫玄教授的心神，狠狠啐了一口，神魂风暴排山倒海朝莫玄教授攻去，“我才不信你像表面上这么稳操胜券，真当我们古圣十二强者是纸糊的啊！想要一口气侵蚀我们十二个的神魂？没那么容易！老家伙，又要吞噬我们十二个的神魂，又要入侵联邦军的灵网和主控晶脑，你现在一定很辛苦吧，你的计算力和神魂力量，也透支到了极限吧？只要本上人稍稍动一根小指头，你就要崩溃了吧！”
    “你忽然改变了说话的方式，伪装出了一种很轻浮的语气，你在掩饰什么？”
    莫玄教授根本不为所动，那双已经被撕裂成灰飞，却依旧在半空中绽放出深邃光芒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耀，像是饶有兴致研究着一件法宝，“没有理由啊，你的身份明明已经暴露，没什么可掩饰的了，更何况你我素不相识，就算被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又如何呢？所以……”
    李耀神魂深处，汗水哗哗的，莫玄教授真不愧是人形晶脑，这计算力太夸张了吧！
    “无所谓了。”
    莫玄教授忽然淡淡一笑，在整个世界被彻底撕裂和崩溃之前，悠悠道，“入侵和控制早已开始，现在天元界有两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彼此都认为对方中了自己的计，正在那儿自鸣得意，殊不知他们不过是跌落陷阱而不自知的两头困兽，彼此互为诱饵——我投放的诱饵而已，等他们将彼此都撕咬得鲜血淋漓、精疲力竭之时，就到了一网打尽的时候！
    “控制了这两支星海边陲最强大的军队，就拥有了方圆上万光年之内最锋利的刀剑，就可以尽情实现我的理想——铸剑为犁，消灭战争，让绝对和平的新世界，降临到这个宇宙！
    “我曾和你说过，这是揠苗助长的行为，呵呵，或许我是太心急了一些，但有些时候，进化并不是线性的，而是需要飞跃，就像是丑陋的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蝴蝶一样，需要刹那间的升华！
    “张开双臂，迎接新世界的来临吧，因为除了迎接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在完全不像是莫玄教授的刺耳笑声中，整个世界轰然崩溃，黑暗和火焰交替出现，将李耀带到了——
    ……
    天元界，星耀联邦防御理事会，指挥中心。
    被联邦议长万古青紧急召唤到这里的议会、军方和各大宗派高层越来越多，还有很多独来独往的强者也纷纷来到这里，听从防御理事会的统一指挥。
    当这些高层和强者踏入指挥中心时，第一声听到的，就是此起彼伏的警报。
    “好，好强大的引力波！”
    “又有无数质量极大的物体，撕裂三维空间的壁障，制造出超大规模的临时虫洞，即将出现在天元界了！”
    “初、初步估计，这一次通过虫洞的物体，总和质量超过了两百兆吨，好庞大的质量，一定是黑风人的第二波次攻击集群！”
    “从战俘的情报，以及我们专家的推算来看，等到第二批星舰都跳跃过来的话，黑风舰队就有将近一半的战斗舰艇都集结到天元界了！”
    “一号星门的控制权，还没有彻底夺回到我们手上吗，真该死！”
    一道道紧急军情，令诸多联邦高层或忧心忡忡，或横眉怒目，或咬牙切齿，指挥中心内的空气紧张到快要撕裂。
    联邦议长万古青却是面沉似水，不动声色，像是根本不为战局的焦灼而担忧。
    只是当光幕下方的时间跳动到某一个数字时，他微微偏过头去，扫了指挥中心的大门一眼。
    “踏踏踏踏！”
    大门外传来了晶铠轰击地面的沉重脚步声，一队全副武装，佩戴着秘剑局彩云追月战徽的精锐铠师忽然闯了进来，在众多联邦高层惊诧的注视下，分成四队，一队警戒，另外三队朝其中三名高层大步走去，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如狼似虎地控制住了他们。
    “不好意思，李议员，欧阳掌门，赵副参谋长，收起这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吧，你们三位因为叛国罪和间谍罪，已经被捕了！”
    秘剑局局长，联邦黑暗战线上的守护神，号称四系全能的超级元婴过春风，缓缓走进指挥中心。
    第1771章 一网打尽！
    突如其来的抓捕，令在场所有联邦高层都感到无比诧异，纷纷将目光聚焦到过春风平平无奇的脸上。
    在这一刻，甚至连三维立体光幕中血流成河的星空战场都不再是重点。
    亦有些心思敏捷之辈，瞬间就从过春风和万古青之间微妙的气氛中，推测出了一些事情，再联系到片刻之前的混乱，金心月的反叛和黑风舰队的突袭，一盘纵横交错的棋局，逐渐在他们眼底浮现。
    “李议员，欧阳掌门，赵副参谋长。”
    过春风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老式风衣，双手背负，不徐不疾走到三名被禁制死死镇压，面容和肌肉都扭曲到极点的联邦高层面前，锐利至极的目光扫视四周一圈，从背后拍出三叠资料，重重甩在三人脸上，继续道，“你们三位涉嫌和帝国远征军合作，在过去七年间，将超过一万两千五百二十份关于联邦军兵力部署，天元、飞星和天环等诸世界防御体系，联邦绝大部分元婴以上修真者的特征和弱点……诸多情报，统统传输给了我们最危险的敌人！证据确凿，已经不需要你们再多说一个字了，闭嘴，等着审判吧！”
    那些资料在三人面前散乱开来，三名在议会、军方和修真者协会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直勾勾盯着情报上一行行令他们魂飞魄散的小字，形容枯槁，脸色死灰，筋烂骨酥。
    若非被七八台晶铠死死架住，哪里还站得起来？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连一千五百多份泄漏情报都被掌握，这样的突然抓捕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一切尽在秘剑局的掌握之中！
    果然，过春风的目光回到了四周所有人脸上，面无表情，平静道：“各位，容许我向大家汇报一下过去半个小时内，‘烈日行动’的战果过去半个小时，我们部署在天元、飞星、天环、燎原舰队等各个战略要害的一百二十五个特别抓捕小组同时发动，一举捣毁了帝国远征军过去十年间在联邦秘密展开的庞大间谍网，共计抓获帝国秘谍34人，击毙157人，抓获我方的变人，还捣毁了六处可以直接向黑风舰队发送情报的秘密通讯基地，收缴了来自真人类帝国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共九台。
    “喏，其中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秘密通讯基地，就设在天都市西郊，这位李议员的私人灵兽牧场内，就在十五分钟前，这座秘密通讯基地还向外发送过大量信息。
    “李议员，十五分钟前，你曾经和自家的灵兽牧场通过话，对吧，你该不会是在询问那些畜生的情况吧？”
    李议员听说老巢都被捣毁，暴突的眼球里，最后一丝神采都被吞没，连哼哼唧唧声都发不出来了。
    众多联邦高层面面相觑，尽管早就知道帝国对联邦的渗透十分严重，却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竟然，竟然有数千人都被帝国腐蚀？
    当然，他们更没想到，秘剑局的工作效率会如此之高，从这次行动的突然性和规模来看，秘剑局一定在好几年前就反渗透到了帝国部署在联邦的间谍网中，直到此刻，最关键的时刻，才一网打尽！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