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窈窕刚刚想发作，夏小洛制止了她，问小门卫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
    小门卫眼睛又大又亮，面容黝黑，长着一张娃娃脸，山东口音，一脸严肃地道：“你没有员工证，也没有公司总部的特别通行证，我当然不然你进入我们的生产基地了！”接着，他有点傲然地道：“俺们公司的生产车间都要消毒的，穿着防护服进去，管理严格着呢！”
    夏小洛点了点头，道：“我找人呢！急事！你们这个厂区不是陈辉教授负责么？我要见他，大买卖，好几千万呢！”
    小门卫为难地挠了挠脑袋，有点抱歉地道：“不行，这是规定，总公司的规定。”
    夏小洛有点恼火，恨不得一个耳光抽过去，你这鸟人怎么就这么死板呢？我他妈的又不脏，还需要消毒？
    “我是总公司的财务总监，我有通行证，上面有红戳戳的！”韩窈窕拿出一张通行证，在小门卫面前晃了一下。
    小门卫仔细地看了一下，道：“这个是真的。”
    韩窈窕一脸笑容，道：“那我们进去吧？”夏小洛带着人就准备往里面走。
    小门卫一伸胳膊，拦住他们道：“哎哎别急，你可以进去，他们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去！”
    夏小洛好悬没被气得吐血，在那里翻白眼，韩窈窕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拿着鸡毛当令箭！”
    小门卫耸耸肩，道：“没办法，这是乌龟的屁股，规定，规定被什么都大！”
    韩窈窕气得直跺脚，夏小洛倒觉得这个死板的小门卫挺有意思，怒极反笑，道：“好好，我们打个电话，让你们陈辉教授来接我好吧？”
    小门卫沉思片刻估计在想这和规定有没有冲突，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韩窈窕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小门卫回到大门旁边，站得笔直，跟站军姿一样，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等待中的，夏小洛拎着一听可乐，慢慢地抿着，施施然走过去，准备撩拨他一下，道：“你站这么直有什么用啊？不累啊？”
    小门卫展颜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道：“不累。苏总说了，在外面，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我们这门卫是人们接触我们厂区的第一个人，通过我们可以形成第一印象，我们站得好，说明我们管理规范，人家印象就好，对我们产品就更加信任。”
    夏小洛愣了一下，心道，想不到这个憨厚的家伙还能说出一番大道理，问道：“哪个学校毕业？村里来的？”
    小门卫白了他一眼，却没有真生气，笑道：“什么村里来的？我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学管理的。”
    噗，夏小洛好悬没把口中的可乐喷了，一脸惊异地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啊？清华经管毕业来这里当门卫，脑子抽风了吧？”
    “不。我只是暂时当门卫，苏总说了，三个月后就把我调到总部，这是锻炼，俺们大学生都要在基层生产一线锻炼三个月，这样才能对企业有一个生动的把握！也是一种磨练！”小门卫白了他一眼，觉得夏小洛很没文化。
    夏小洛点了点头，苏绛唇这个办法倒是有点意思，问道：“那我好奇了，清华毕业，就业应该不错吧，怎么着也得去国家机关或者大型国企事业单位上班啊。”
    小门卫挺得瑟地道：“邓公都南巡了，大家都下海了，去机关上班有啥意思！浪费生命！”
    夏小洛哈哈一笑，心道，邓公这一南巡，还真是春潮涌动啊，1992年邓公南巡以后，大批官员和书斋中的知识分子改变身份投身私营工商业，后世称之为下海。
    当时，下海这个词还隐含着从高就低的意思，为何如此？华夏传统一直歧视商人，称之为“奸商”；至于做工，更是等而下之。国人崇尚的，这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学而优则仕”。
    1992年的下海潮，则是从根本上扭转了这些陈旧的观念，当时也有一部分大学生开始去民营企业就职，比如顾青是1992年同济大学的高材生，放弃去德国做驻外使者的机会，加入了刚起步的乐百氏。
    当年跟着何伯全的大学生有五十人，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乐百氏的中坚力量。后来顾青做到了乐百氏的总经理，又去上海财大读了mba，最后他开始创业，成为了久久丫鸭脖连锁的老板。
    这只是一个代表而已，其实，下海在当时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和潮流。
    当时辞职的官员以十万计，这和二十一世纪考公务员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夏小洛没想到在这里还遇见一位商业界的前辈，也对小门卫的刚直不阿很是敬佩，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麦穗。”
    “哈哈，好土气的名字啊！”夏小洛没心没肺地笑道。
    让麦穗兄弟给了他几个白眼，耐心地解释，道：“俺妈生我的时候，正好在割麦子。我又姓麦，这名字起得很有纪念意义啊。”
    夏小洛扬了一下手里的可乐，道：“你要不要喝一罐？”
    麦穗很淳朴地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可是眼神里都是感激，道：“不了，这天太冷，你小心喝太多会感冒的。”
    夏小洛没有再逗他了，往车子旁走去，韩窈窕却一脸为难地告诉夏小洛，道：“陈辉教授不在京城，你要进去，恐怕要去总部开通行证。”
    夏小洛翻了白眼，心说，让苏绛唇都知道了，还暗访个毛线啊，算了打道回府吧，让苏绛唇开个介绍信去晃晃也行，不过单凭这死板的小门卫麦穗兄，看得出这里的管理还是很过硬的。夏小洛就放下心来。
    正准备上车，去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带着三辆皮卡车往这边开来过来。
    前面的黑色奥迪狂按喇叭，让门未开门，小门卫却一个劲打手势让他们停车。
    奥迪车主无奈，只好停下车，打开车门下来，这厮一下车子，就直接指着麦穗的鼻子开骂，道：“你这孙子怎么回事啊？妈的，我这车三天来一趟，你他妈的还要看通行证！？”
    麦穗倒是不卑不亢，道：“那也不行，还是要看，这是规定，是规定就要被严格执行，万一你哪天其实被开除了，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了呢？”
    麦穗卫说这个倒是实情实理，不过让奥迪车主听到就很不爽了，他本来就仗着公司高层有人，骄纵惯了，怒骂道：“你这孙子怎么说话的，老子是采购部经理你知道不？采购部总经理王大力是我堂哥知道不？老子手里握着一年多万的采购权你知道不？小狗屁门卫，傻逼玩意！”
    本以为骂了麦穗以后，麦穗会被吓退了，谁知道麦穗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人畜无害地道：“拿出你的通行证，还有司机们的……”
    “通行证你麻痹！”啪地一声，他一个耳光就冲麦穗打过去。
    麦穗一愣，捂着脸，却不屈不挠地道：“你必须拿出通行证，这是规定，我不是针对你个人，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拿出来！”
    “我*！”奥迪车主怒不可遏，实在没见过这么死不开窍的家伙，一个耳光就又打了过去。
    这一下却没打成，他愣了一下，只见自己的胳膊被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拿着一听可乐慢慢喝着的小伙子捏着，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得动胳膊，还挺疼。
    夏小洛笑盈盈地道：“不要动粗么！其实，刚才我比你还想打他，我都没有打！”
    “你妈的，哪来的野小子！把手松开！”奥迪车主皱着眉头骂道。
    “好，好，我松开。”夏小洛笑嘻嘻地道。脸色徒然一变，面若寒霜，“可是，我妈可没碍着你什么事。”
    “嘭！”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