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充满了恨意，如果可以的话，她就想这样咬死他。
    但是最后，她还是没了力气。
    松口的那一瞬间，她凝着他的眼睛。
    “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替我爸妈报仇！”
    那个男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带血的手腕，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只是随意地甩了甩手。
    她感觉到，有水滴一般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瞬间灼伤了她的肌肤。
    她伸手一抹，果然一片殷红。
    “你看见了我的模样，所以，我不能留下你！不过，要想要杀我的话……”
    他顿了一下，眉目之间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汤姆的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沉浸在了痛苦的梦魇之中，她的嘴里轻喃着，像是在喊爸爸妈妈，但是又听不真切。
    杰瑞握着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担忧。
    他没有见过她的爸爸妈妈，而他在这里的一年多来，也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而现在……她的眉头皱的那么紧。
    现在，她的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呢？还是说……正在梦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想要叫醒她，但是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醒不过来。
    *
    黑暗之中，她一直在朝前奔跑，一直跑，跑得气喘吁吁，心脏都要跳出来，甚至两条腿都变得那么酸痛，像是灌了铅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想要一直跑下去。
    后来，她跑到了一片破败拥挤而又凌乱的地方，那里的人们过着贫困的日子，住在狭小潮湿的棺材房或者鸽笼房之中。
    那是一片贫民窟。
    她逃到了那里，没有吃的，没有钱，晚上睡在门洞中，或者打烊的店铺门口，她的脸上弄得脏兮兮的，就是为了遮挡住自己的脸，为了不让人认出她……
    她逃跑了两天，可是最后，还是被人找到了。
    “小姐，不要再逃了，你该回家了！”
    这一次，她全都听得懂了。
    五年的时间，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每天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所以慢慢的，她不但能听懂，而且还能说了。
    只是，她没有抬头，而是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头顶上方传来阴沉而又熟悉的声音。
    “把自己弄得跟乞丐一样，很好玩？追捕游戏很有乐趣是不是？现在玩够了吧！玩够了，就跟我回家！”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犀利而又冷冽的眸子。
    眼前的那个男人，不是裘慕阳，还能是谁呢？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逃出来了，从此不用再去面对他，但是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除非……你杀了我！”
    她的口气强硬，凝着裘慕阳的时候，眸中满是恨意。
    而那样的恨意……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而那一刻，即便是冷淡如冰的裘慕阳，脸上也滑过了一抹诧异之色。
    “你……都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怒意。
    “是，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所有！”
    她愤怒的冲他吼道，声音中满都是绝望。
    爸妈被杀的那个晚上，她的世界都坍塌了，从此之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后来，那个男人扯过了床单，直接将她给裹在里面，像个蚕茧，无法挣脱，也看不到外面的所有一切。
    她被他扛在肩膀上带了出去。
    她感受着他走路的节奏，一步又一步。
    “裘哥，你带着她做什么？”手下人惊愕的声音传来，“兄弟们把田如海跟他的老婆给杀了，横竖把这个小丫头弄死得了，省得以后找麻烦！”
    “就是，留着她……以后就是个祸害！”
    有两个男人阴冷愤慨的声音响起。
    那应该是粤语吧，她从小只会说普通话，身边的人也说普通话，所以，他们的话，她听不懂。
    但是很明显，那个男人的去路被挡住，她也能够猜得到，那些人是不想留她。
    有时候在危险的关头，人的脑子就会变得异常聪明和敏感。
    只是后来，那个男人说道：“与她无关！”
    然后，脚步继续前行，没有停顿。
    再后来，她被扔进了一辆车里，依然被床单束缚着，挣脱不得。
    车子发动了，她被带离了那个家，甚至……都没有看到爸爸妈妈最后一眼。
    她被那个魔鬼带走了。
    那个魔鬼，后来，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裘慕阳。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他的主人……却偏偏是个魔鬼。
    后来，他们换了出行方式，变成了坐船……
    她吐得昏天黑地，却不肯吃他递过来的东西，不肯喝水，就那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瞪着裘慕阳。
    她想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宁可饿死，也不要接受杀了她父母的仇人的东西。
    裘慕阳瞅着她，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仿佛带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如果你想饿死的话，随你，不过，在你饿死之后，我就可以直接把你丢到江里面去喂鱼，到时候，你会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别忘了，你还想要给你的爸妈报仇呢，就这么死了……不后悔吗？”
    那淡漠的口吻，让她的心中狠狠一颤。
    就这么死了……
    的确是啊，她还没有给爸妈报仇呢，所以，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后来，裘慕阳丢下蛋糕和矿泉水离开了，而她……强忍着胃里的难受，大口大口吃着蛋糕。
    十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了什么叫仇恨，也知道了什么叫受制于人。
    再后来，她被裘慕阳带到了香港。
    后来的五年，她有了新的身份，甚至还上学了，过着跟平常的孩子一样的生活，但是很多事情她似乎都忘记了。
    那是因为裘慕阳找来了催眠师，让她忘记了那段日子，忘记了父母被杀的事情，忘记了所有裘慕阳不愿意让她想起的一切。
    后来，她成了裘慕阳的养女，别人都称她为小小姐。
    可是偏偏，那天跟同学一起看电影，一部枪战片。
    当看到危险来临，那个警察冲着自己的妻子大声喊道：“快跑，带上女儿，快跑！快……”
    但是，枪声响起，正中眉心，血液飞溅。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被尘封已久的东西叫嚣着，从她的脑海深处窜出来。
    头痛欲裂……
    那么疼……那么疼……
    那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不然的话，为什么一颗心都像是要被撕裂呢？
    同学见她难受不已，连忙带着她走出电影院，而她们走出放映厅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
    “妈妈……”
    那一声妈妈，让她整个人的脑子像是被数十吨的炸药炸开。
    那样的错愕，那样的痛苦……
    她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呵呵……
    原本裘慕阳告诉她说，她的亲生父母出门旅行了，结果遇到了海啸，死在了大海之中，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所以，他收养了她，帮着她的父母照顾她。
    只是他从来都不说带着她回老家去看看，甚至祭拜一下父母，哪怕是个衣冠冢……也总比没有要好吧！
    但是现在看来……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这六年来，她算是认贼作父吗？
    只是，裘慕阳名义上是她的义父，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喊过他爸爸，因为不习惯，更因为心底的那股莫名的抗拒。
    他跟她……不亲。
    那种疏离感，她是能感受得到的，所以称呼什么的也都免了，有时候实在是躲不过，她偶尔会喊他一声叔叔，但是，那次数……屈指可数。
    而当所有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她的心像是被绞碎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那天，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同学吓坏了，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或者要不要送她回家。
    她只能摇头。
    医院吗？
    就算是去医院的话，也治不好她的心病。
    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