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魏彩凤真对杨路明上心了,要知道,杨路明家的房子都没这个大。
房子是两层楼的,楼下住的是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门开在街道外侧,而二楼开在里侧大院,院子里光秃秃的,除了一棵槐树啥也没有,因着周末不读书,院子里有很多孩子在玩,男孩子斗鸡,女孩子玩跳房子,不大的院子,像学校操场似的热闹。
看到他们,孩子们俱露出好奇的眼光,唐知综指了指自己房子所在位置,“我们是住楼上的,今天来看看。”
屋子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家具都没有,胜在光线不错,这年代的建筑设计师注重实用性,房子多是坐北朝南的,光线足,酒幺围着屋子转,眼里盛满了光,“爸爸,真是我们的房子吗,我们是不是搬来县里就是城里人了啊。”
城里人是吃供应粮的,特别好。
每间屋子都四四方方的,唐知综还算满意,这房子不准备装修,留着等将来拆迁,旧城街道窄,将来城市发展,扩宽道路是必然的,这儿又是县中心,拆是必然的,他转了圈,回道,“你本来就是城里人了啊,你的户口在珊珊姨户口上。”
这件事他没和酒幺他们说过,酒幺惊讶得瞪大眼,“我是城里户口吗?”
站在窗户边,探着脑袋往下边看的钱大跟着转身,盯着唐知综看,唐知综笑,“是不是高兴得快要飘起来,你们都是城里人,等下回去市里办个手续,你们每个月都能领口粮了。”
城里户口很吃香,多少人花钱都办不到,也是他在民政局有点关系,用了非常手段办到的,到时候就是樊文忠他们追究起来也没话说。
酒幺拍手欢呼,“好耶,好耶。”
钱大咬了咬唇,转过身去,唐知综知道他又别扭了,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楼下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又别扭个啥劲呢,城里户口不好吗?”
“我不想做城里人。”
“为什么?”唐知综搞不明白,他的户口没法落在苏姗姗户口本上就是了,要不然想方设法也在搞个城里户口,钱大竟然不乐意,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钱大侧目,漆黑的眼神有水光跳动,唐知综怔住,只看钱大低下头去,“爸爸你怎么办?”
前年冬天,冰冷的雪地里,他爸躺在地上,几个叔叔伯伯都不想帮他料理后事,说分家就该各管各的,户口不在同个户口本就不是自家人,没人肯花钱替他爸买口棺材。
在他的意识里,户口是很重要的事,他只想跟着他爸。
唐知综笑了,“你能不能别想个婆娘似的东想西想啊,就是个户口本的事,哪有你说的严重,你们是城里户口,爸爸争取好好努力,过两年也搞个城里户口。”真不知酒鬼和杜花儿怎么生出钱大的,心思重的不像个几岁大的孩子,明明是高兴的事,搁他脸上硬成了坏事。
好在钱大有话不憋在心里不说,否则这种性格长大了真是要命。
在屋里待了会,唐知综给房门换上新锁,要钱大他们记得位置,这是他们的不动产,将来要靠它做拆迁户的。
“爸爸,我们是富二代了吗?”回去的路上,酒幺莫名想起这个问题来。
唐知综回眸瞄了眼坐在凳子上随车颠簸的苏姗姗,“再等等,等咱们搬去城里你们就是富二代了。”
酒幺撇嘴,明明说和苏姗姗结婚他们就是富二代的,怎么又要等搬去城里呢,酒幺又问,“爸爸,要等多久啊。”
唐知综回过神,双眼平视着前方,专心开车,“快了,不着急。”
酒幺嘴巴翘得老高,双手扒着车门,“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城里啊。”他就想知道什么是富二代,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照唐知综的想法是和苏姗姗领证就搬去市里做米虫混日子,哪晓得自己没事找事,在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吹嘘什么三五计划,不把金铭县人民生活质量提高,他没脸去市里过个潇洒自在的富翁,什么时候搬去市里,还得看金铭县的情况。
“到时候爸爸会和你说的,你等着就是了。”
在农村住久了,唐知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有人洗衣服有人做饭,整天有群粉丝围着自己转,生活并不无聊,除了有钱花不出去的那点不尽人意,其他真没啥好挑剔的。
酒幺哦了声,又和苏姗姗扯话题聊,风拂过脸庞,苏姗姗迎风闭起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起酒幺他们对杜花儿的看法来,后妈难做,苏姗姗以前不在意,碰到杜花儿后,心里总有个疙瘩,不问问心里不舒坦。
“我不喜欢她。”酒幺的回答简洁,“我喜欢珊珊姨,爸爸说了,珊珊姨就是我妈。”
苏姗姗:“......”亲妈和后妈终究是有区别的,苏姗姗没想到酒幺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啥。
权二附和,“我也不喜欢她。”
他们对杜花儿没啥印象了,即使有,也是不好的,那种感觉要权二很不喜欢。
苏姗姗意识到自己问题不妥,无论他们喜欢与否,杜花儿是他们亲妈,自己逼着他们站队太残忍了,她不好意思道,“是珊珊姨的问题不对。”
“珊珊姨。”钱大唤她,“是她先抛弃我们的,我们不喜欢她是人之常情,我们小时候,她没怎么照顾过我们,还想把酒幺拿去换钱....”在苏姗姗面前,钱大没了那份别扭,坦荡的和苏姗姗说起以前发生过的事,他已经懂得些道理了,杜花儿嫁给他爸最开始就冲着钱来的,根本不喜欢他们。
钱大年纪大点,杜花儿离家时他已经有印象了,如果说酒幺他们对杜花儿是不喜欢,钱大心里该是有怨恨的,唐知综明白钱大的心理,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说说咱县里的房子,以防有人盯着咱,房子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杨路明那他也打过招呼不要和外人提,树大招风,自己这辈子做个隐形的富豪就成,用不着锋芒毕露,照理说县里的房子租给别人收租金也算一份收入,害怕引人注目,唐知综直接没考虑,就偶尔从街上经过会抬头看看自己的房子,盼着拆迁那天早日到来。
发电厂的厂房建成后,剩下的就是引进设备了,唐知综必须得去市里把设备拖回来,趁此机会,上门和樊文忠他们说说自己和苏姗姗结婚摆酒席的事,邀请他们参加。
仍然是那辆拖拉机,唐知综畅通无阻的开进小区,这次他没敲门,直接拿钥匙开锁以宣告自己是主人家的身份,谁知拧了好几下门锁都没动静。
得,冯灿英换新锁了。
还真是想得出来。
唐知综退后两步,扯着大嗓门呐喊,“舅妈,舅妈呐...”
明明听到屋里有声音,就是没人应,连凑热闹的老人们也回想说没看到冯灿英出门,是不是在房间里睡着了没听到,唐知综挑眉,又大声喊了几声,问在场的老人听得到不,老人点头,“听得到听得到,恐怕街上的人都听得到。”
既然这样,屋里的冯灿英不可能听不到。
故意不给自己开门的。
这栋房子是拿卖了苏姗姗爸妈留给她的房子的钱买的,冯灿英竟有脸换锁不让苏姗姗进,没错,他和苏姗姗领证了,不让他进就是不让苏姗姗进,他清了清嗓子,放弃以喉咙和冯灿英较劲的念头,掉头朝外走了,老人们看他抬脚离开,纷纷招手,“小唐,你去哪儿啊,你舅妈不在就等等啊,没准买菜去了,过会就回来。”
他们知道唐知综是农村的,进城一趟不容易,舍不得他空跑一趟。
唐知综背朝着他们,扬手挥了挥,径直朝外走了,留下几个老人站在樊家门外。
“你们看到小苏舅妈出门没,我很早就出来溜达,是没看到她们家有人出来啊。”
有老人回忆,“我也没看到,我就在院子里和人下棋,小苏舅妈经过的话肯定会注意的...”
“是啊,她不会在家故意不给小唐开门吧,要是那样,就真的太不懂礼数了,小唐和小苏的关系,怎么也不能把扔在门外吧。”
“我看小唐真生气了,拖拉机没开就气冲冲走了,小苏舅妈做得太不对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只看走人的唐知综去而复返,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件工具,老人们眼神不好,看不清是干啥用的,直到唐知综挥起捶锁,老人们恍然,捶锁的棒槌,以前谁家钥匙掉了,想不到其他办法就找棒槌捶,然后找工具硬生生撬开,后来有螺丝刀有钢丝,他们就用螺丝刀拧,然后把钢丝插进去,用巧劲把门打开。
唐知综选了最原始粗暴的方式解决。
捶了几下,屋里终于传来的声音,冯灿英的声音夹杂着浓浓怒气,“干啥,唐知综你在干啥。”
冯灿英看不到外边发生的事,就看到锁颤动得厉害,带着整扇门都晃起来,冯灿英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急忙抠住门锁往右拉,门锁动了,门却没开,冯灿英皱眉,使劲拉了两下,锁给卡住了。
冯灿英:“......”
铁与铁的声音继续在相撞,锁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开始慢慢的往下滑,冯灿英要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真是傻子了。
任她再会算都没算到唐知综有胆撬锁,真的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她气得跺脚,声音都变了,“唐知综,你干啥呢,好好的锁撬坏了你赔啊。”
门外的唐知综仿佛如梦初醒般,沙哑着声喊,“舅妈,你在家啊,我喊了好多声没人答应,邻居们说你在,我担心你在家里出个啥意外,这不赶紧借了工具来撬锁吗,舅妈,你没事吧。”
问归问,唐知综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就冯灿英这脾气,不治治将来以为他好欺负呢,房子是苏姗姗的钱买的,要换锁也是苏姗姗换,冯灿英有什么资格啊。
在冯灿英的斥骂声中,唐知综如愿撬开了锁,门打开的同时,冯灿英铁青的脸色也映入眼帘,脚边是坏掉的锁,以及门上掉的木屑,唐知综抬脚踢开,举起双手,笑得没心没肺,“舅妈,我厉害吧,以后钥匙坏了撬锁的事交给我。”
冯灿英:“......”她怎么就瞎了眼把苏姗姗的户口本给唐知综了,这简直就是个讨债鬼啊。
家犬不宁,这是冯灿英脑海里想到的场景。
唐知综双手磨红了,他收起工具,昂首挺胸的进了屋,转身邀请老人们进屋坐,老人们连连摆手,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要看不出唐知综和冯灿英的刀光剑影就是白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冯灿英算不算遭报应了?
被踢到角落的锁静悄悄的躺着,风吹起地上的木屑,留下它沉重厚实的身躯,客厅里,唐知综掏出户口本还给冯灿英,笑得得瑟无比,“舅妈,我和珊珊领证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是乡下的,有事做事不计后果,你多担待点啊。”
冯灿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后悔了,真后悔了,不该撮合两人的,她这是在引狼入室。
接过户口本,冯灿英随手翻开,待看到后边多了3页,冯灿英整个人僵住,“这是什么?”
唐有钱是谁,唐有权是谁,唐有酒是谁。
“我家娃啊,珊珊说农村条件不好,孩子过到她户口本上更好,我看表妹的户口也在上边,就没拦着,舅妈,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冯灿英气得狠狠吸了口气,生怕自己喘过气给气死了,她赞成两人结婚,可没说添3个人过来,她把户口本摔给唐知综,怒不可止,“你什么意思,婷婷是城里户口,每个月有口粮的,你把孩子过到她名下是什么意思,婷婷是后妈,你要她给你养3个孩子?”
唐知综不在乎的捡起沙发上的户口本,很是爱惜的擦了擦,“后妈也是妈啊,珊珊说了,城里条件好,若是可以的话要钱大他们来城里读书,反正舅妈在家没啥事......”
“唐知综,你别欺人太甚。”冯灿英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唐知综的眼神快有碗口大,她辛辛苦苦把苏姗姗拉扯成人就累得受不了,还想要她照顾3个外姓孩子,简直把她当成洋人的保姆了是不是啊,“婷婷呢,把她叫回来,我倒要问问她脑子里装的啥,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人做后妈就算了,还把继子往家里带,她到底要不要脸啊。”
她生气,唐知综就特别有耐心,“舅妈,别生气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不开口还好,听到这话,冯灿英更觉窝火,恨不得抓起茶几的烟灰缸砸死他算了。
她眯着眼,眼里射着刀,唐知综笑得欢,“舅妈,珊珊也是为孩子们将来考虑,读书改变命运,珊珊不希望孩子们像她,读个高中毕业连像样的单位都找不到,要不是黎翔同志帮忙,珊珊恐怕不知道在哪儿干啥呢。”
冯灿英:“......”
“你什么意思,指责我不要婷婷参加工作是不是?”冯灿英咬碎了牙道。
唐知综慢腾腾的说,“哪能啊,指责谁也不能指责你啊,你也是希望珊珊学会做家务,结婚后相夫教子而已,我明白舅妈的苦心。”
冯灿英明显不信,“用不着假惺惺的,叫婷婷回来,我要问问户口是咋回事,政府有严格要求,你俩结婚根本达不到条件,孩子凭啥过到婷婷户口上?”
“我和珊珊同志是夫妻,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跟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舅妈,都是一家人,你别大惊小怪的啊,我看表妹过到珊珊户口也没啥问题啊。”唐知综没想过钱大他们户口的问题,是樊玉兰的户口给了他提示,表妹都能过到苏姗姗户口,儿子就更没问题吧。
刚开始民政局的说不行,他报了市长的大名后,偷偷摸摸就给解决了。
要不他怎么说市长关系霸道呢,走到哪儿都能用。
当然,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冯灿英的,反正他就是那句话,钱大他们的户口有问题樊玉兰的肯定有问题,大不了就闹,闹到最后看谁吃亏。
冯灿英要看不出他在假装无辜就白瞎了双眼,她掐着指尖,漂亮的指甲掐得指尖泛白,“你存心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瞧你说的。”唐知综嗔怪的瞥着冯灿英,“你是我舅妈,我哪能和你对着干啊,都是为孩子好,舅妈不会不明白我苦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唐知综想想自己真他妈是个再称职不过的父亲了,钱大他们长大了要不好好孝顺自己,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冯灿英眼里迸发着山火,唐知综把茶几上不知谁喝过的茶杯推到冯灿英面前,“舅妈,喝口茶,户口的事儿咱就不说了,我来除了还户口本,还想和你聊聊孩子搬来市里读书的事。”
冯灿英:“......”
真想报警把他抓起来坐牢算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把户口过到苏姗姗名下不满足,竟想把儿子送进城。
好啊,他敢动送来,她就敢毒死他们,要他断子绝孙。
第134章 威胁
心里的恶毒是藏不住的,脸上多少会表露出来,冯灿英神色难掩刻薄道,“送进城谁给你带?伤风感冒病痛死了算谁的?”
她睚眦欲裂,眼底有火苗喷薄而出,唐知综拿起桌上的报纸,不疾不徐道,“离医院说远不远,有啥事往医院送就行,况且舅妈不是天天在家吗,哪儿会出事,小刚他们也是舅妈带大的,现在不好好的吗?”
意思竟然要冯灿英给他带娃,还得像亲生儿子那样,冯灿英气得说不出话来,抓起茶几的杯子就朝唐知综砸去,幸亏唐知综眼疾手快歪头躲开了,要不然脑袋肯定挨个大窟窿,饶是如此,杯子砸到身后沙发反弹也砸到唐知综后背了,茶水洒出,弄湿了衣服。
肩膀右侧也有,唐知综不在意的拍了拍,温声劝冯灿英,“舅妈,你这火爆脾气得收收,在家乱砸东西没人说你,去外边伤到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他勾着唇,笑容浅淡,冯灿英胸口积压的火更噌噌的往上冒,连带着喉咙都火辣辣的,声音像火烧着般嘶吼,“滚,从我家滚。”
几个字对她来说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气,唐知综慢条斯理的跷起二郎腿,脸上仍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舅妈,你说你气啥啊,有啥事咱好好商量不是,我和珊珊也是考虑到家里情况的,你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带带孩子多好啊,我和你打包票,钱大他们很乖巧懂事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烦你,你只管给他们洗衣服做饭就成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看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罢休,冯灿英肚子快要爆炸了,不禁喷出满嘴口水来,“想都别想。”
唐知综反应再快,脸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他眸色渐渐变了,就在冯灿英以为他会骂人时,他又咧着嘴笑了起来,不笑还好,他笑得越灿烂,冯灿英就越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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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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