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极其信任,小小的手便放在了江微之的手中,江微之略一使劲儿,便将她拉了出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霍枕宁腰部的衣衫早就挂破了,软绢恰好围在了腰间,身边一围了圈子宫娥内侍。
皇帝放下了心,脸上却依旧严肃,厉声教育女儿:“往后还逃不逃学?从明日起,除了讲演堂,你哪里都不能去,安心跟着老师学诗文女红,朕希望自己的女儿才学兼备、腹有诗书,没的日后出降到臣子的家里,人家心里头骂朕不会教女儿!”
霍枕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旁岿然不动的江微之,心里头埋怨父皇当人面下她的面子,又觉得父皇在江微之的面前说她出降的事儿,是在暗示什么?
“爹爹,我受伤了,明日能不能在我宫里休息一会儿再去上学?”
皇帝都打算负手走了,听见女儿的话,停住了脚步,回头问她:“你打算休息多大会儿啊?”
霍枕宁伸出一根手指头,镇定地说:“一个星期。”
皇帝脸色大变,颤抖地指着霍枕宁,对江微之厉声道:“快把公主给我叉出去!别让我看见她!”
第8章 群芳宴
到底天子说的再斩钉截铁,然而臣下是万万不能真的将公主殿下叉出去的。
午后的日光仍是炽烈,闹腾了一中午,连口饭都没吃上,江都公主霍枕宁诚挚地邀请江微之与仙蕙乡君共进午膳。
仙蕙乡君自是知晓自己不过是个陪客,自然任凭公主安排,只是江微之却拱手拒绝了。
“殿下有心了,终究不合规矩。”此时江微之已将二人送至仁寿宫门前,他拒绝了公主的邀请,转向了自家表妹章璀错,温声道,“下月初六便是姑父姑母的祭日,表妹若能出宫,提早知会一声,母亲已将一切准备停当。”
提及自家父母亲,章璀错有些哀伤,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娇柔做作、一直冲她猛打眼色的公主,小心翼翼道:“我送哥哥出宫。”
江微之颔首,看了一眼霍枕宁。
霍枕宁立刻原地蹦了蹦,月牙眼弯弯。
“去去去,好好送。”
璀错点点头,随着江微之慢慢走了——在自家背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霍枕宁紧张地在宫门口踱来踱去,好一会儿才无精打采地进了仁寿宫。
而那厢章璀错跟在江微之身侧,略有些拘谨。
到底不是在一处长大,璀错面对这位表哥还是有些紧张,江微之问她一句,她便答应一句,过了好一时,璀错才小心翼翼地问他:“表哥,我听舅母说,有意为你定下会昌侯府魏家的女儿,是真的么?”
江微之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消息。
“母亲倒是提过此事,但并没有定亲的意思。”
璀错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又问他:“表哥,那您尚主的事儿,家里究竟怎么说呀?”
江微之哦了一声,心中却在疑惑,不是说天子有意为霍枕宁另择佳婿,已然和母亲摊了牌,母亲才敢火急火燎地为他相看,怎的璀错却这般问?
“公主国色天香,自然要配大梁最好的儿郎,岂是我等可高攀的?”江微之温声道,“倒是你,你的亲事究竟是宫里头做主,还是咱们家里做主,总要有个准话。”
璀错思绪被他带走,也忧心了起来,默默走了一段路,这才想起来继续问他:“表哥,你就实话实说说你想不想娶胖梨子呀?我敢保证,她是天底下最欢喜你的人。”
江微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想。”他沉默了一会儿,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家小表妹,有些郑重其事地说,“璀错,若她不是公主之尊,我恐怕连看她一眼都不想。更遑论娶她为妻。”
璀错乍听得他的话,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好一时才缓过神来,心里直为霍枕宁抱不平。
“哥哥,胖梨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何你要这般说?”
江微之嗯了一声,道:“娇纵蛮横、无法无天,桩桩都令人生厌。”
璀错不善言辞,听完哥哥的话,心里气愤的无可复加,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哥哥,你信不信,我在宫里这么些年,无论我再怎么同她吵架斗嘴,她从来没有以她千岁的身份压迫过我。”
这句话说完,璀错已然开始发抖,好一会儿才跺了跺脚,抹泪而去。
江微之并无什么情绪起伏,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负手而去。
进了仁寿殿公主所居的暖阁,便见案上摆了许多菜式,仔细看去还有些她爱吃的糕点。
霍枕宁兴致勃勃地招呼璀错坐下来用饭,见她面上挂了些许笑意,连忙去摇她:“江迟是怎么说的?”
璀错哪里能据实相告,踟蹰一时,轻言:“只送了一程,没说几句,问了问家里的近况罢了。”
霍枕宁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好一会才又抬起来,用手托住了腮,愁眉苦脸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了他,就好像中了邪,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璀错打起精神同她说话:“我听人说,女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笨笨的。”
霍枕宁将信将疑,换了只手托腮。
“……照这么说的话,难道我也喜欢《女训》、喜欢绣花?不能够呀。”
璀错理了理其中的逻辑,反射弧超长的笑了起来。
霍枕宁接着问她:“那什么猴子家的魏什么,到底是不是真的?”
璀错为难地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来,思索了一会。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表哥才不会娶她呢!”
霍枕宁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摇摇晃晃的进了内室。
夏日天长,霍枕宁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却发现外头天都黑了。
她揉着眼睛,捧着心,企图适应黑暗,好一会儿才见宫娥们过来点蜡的点蜡,瞬间殿中便亮了起来。
她脑中有一个绝佳的念头,一定与与璀错分享。
璀错本在外间练字,听见霍枕宁叫她,忙奔了进去。
只见霍枕宁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见璀错进来,招手便将她拉进了床帐子里。
“你说咱们出宫去瞧一瞧那会昌侯府的魏什么好不好?”
璀错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好地瞧她做什么,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而且陛下说了,只许你好好地上学,不许偷偷出宫。”
霍枕宁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我只是去瞧瞧她长什么模样,偷偷的出去,又不惊动任何人,爹爹是不会知道的。”
璀错哪里敢答应。
她们可从来没有私自出过宫,仅有的几回都是太后娘娘允准了,又遣派亲卫士兵着便服暗中保护。
霍枕宁见璀错不同意,又开始转动她的眼珠子,开始想坏主意。
过了一时,才道:“那我要在宫里办群芳会,叫她进宫来让我瞧。”
这般倒是可行,可圣上哪里会准她办这种宴会,霍枕宁更是提都不敢再提的,倒是璀错出了个主意,可以请宜州公主霍曲柔来办。
一想到要去求她办事,霍枕宁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不过该着霍枕宁运气好,没过半个月,便是霍曲柔的十四岁生辰,霍枕宁将那串粉碧玺送了过去,姐妹重归于好,霍枕宁趁机提议让她办群芳宴。
霍家的女儿无一例外,都是爱张扬的性子,更何况,霍曲柔的母亲如今执掌六宫,更是炙手可热,霍曲柔自然是想大出风头,听了霍枕宁的提议,立时便同意。
如此可好,一切事宜皆有霍曲柔打点,霍枕宁只需暗搓搓地将魏云扶的名字递过去,霍曲柔自然会将她安排在请单上。
说话间便到了七月初,群芳宴如期而至。
霍曲柔拟了十二分份请帖,颇有情趣的将这十二人封了十二位花神,除了她交好的几位闺秀,帝京顶级的几位闺秀皆被邀请在列。
大梁公主一向有办群芳宴的传统,霍曲柔赶在霍枕宁的前头办了群芳宴,登时有了她比霍枕宁更为尊贵的感觉。
这一天,群芳宴设在了宣微殿,齐贵妃将宫殿让了出来,殿中摆了数盆冰堆,殿外热浪翻滚,一进殿中,登时清凉无比。
霍枕宁如何是提议的那个人,却并不在霍曲柔的邀请之列,她与璀错二人去了丹凤门左近的令仪楼,上了二层,趴在了汉白玉的阑干上往下望。
宫内不许驾车,帝京的这些闺秀们徒步而入,个个姿容不俗,眼见着好几位姑娘都轻轻窈窈地走了过去,霍枕宁与璀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俩并不认得那魏云扶的相貌。
二人面面相觑,便下了楼,在丹凤门前张望。
因她二人今日要隐秘行事,自是打扮的不甚华丽,穿着的都是素雅衣衫。
张望间,便有一位衣着打扮甚是华丽的姑娘进了宫门。
霍枕宁和璀错见她虽衣着华丽,但姿容却不甚出众,有些好奇,霍枕宁便上前问她:“魏姑娘?”
魏云扶一愣,见是两个衣着普通的漂亮姑娘,想是哪家来的闺秀来群芳会的,只是这般没礼貌,令她不喜,便假做没听见,头也没抬地走了过去。
第9章 才女
她不理她?
霍枕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璀错。
璀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再然后,魏云扶便轻巧地走过了她们的身边。
霍枕宁哪里肯死心,提着裙子便想追上去,却见身后有两位宣微殿的宫娥面色有些焦急地跟了上去,走至霍枕宁身边,才认出来是江都公主,慌了一慌,跪下叩首:“奴婢有罪,冲撞了殿下。”
霍枕宁不以为意,指了指魏云扶的身影,璀错会意,询问道:“方才经过的那姑娘是谁?”
其中一位宫娥小心翼翼道:“……坐的是会昌侯府的轿子来的,拿了二公主的帖子。”她不敢抬头,多说了几句,“在门前因着不给她的婢女进来,生了许久的闷气,才一个人进来了……却也不等咱们这些引领的宫人,若是冲撞了贵人该怎么好。”
见霍枕宁了解了,璀错便柔声道:“你们快去当差吧,宫里地大,万一她迷了路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两位宫人千恩万谢地磕了头,起身走了。
霍枕宁一手托着腮帮子,思索了一时。
“叫应大虎过来。”
霍枕宁喜欢干坏事,一向不喜欢自家身边的一窝子随侍,因此内侍宫娥们都离得远远的,璀错一招手,便有个瘦弱白净的小光门便颠颠儿地过来。
他虽叫个应大虎,人却是极其文雅秀致的一个,进宫前就叫应大虎,入了仁寿宫,公主觉得这名儿着实威武,也符合她的气质,便不叫他改了。
霍枕宁仔细地吩咐他:“你去宣微殿,叫二公主请我赴宴。”
应大虎呆滞地听完公主的吩咐,有些懵。
他该怎么传话?就说大殿下说了,让您请她过去赴宴?
璀错掼是个善解人意的,此时看出了应大虎的疑惑,便轻声道:“殿下的原话搬过去便是,不必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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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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