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顾长风骂了一句，跳着脚向客厅追去。
    张晓亮抄着凳腿一边躲避顾长风，一边把手边所有能砸碎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背投电视、玻璃桌面、书柜、还有顾长风用来彰显风雅的各种古董瓶瓶罐罐，他一路腾挪，乒乒乓乓地留下一个烂摊子。
    顾长风追不到人，索性站在了原地，他脸上的冷笑之意更深了，原来这小子跟着他闯进来，只不过是为了砸一顿东西出气而已，连讹他一笔的心机都达不到，小孩终究是小孩。他挡在客厅和大门的必经之路上，袖手旁观，冷冷道：“砸！想砸什么就砸什么！”
    张晓亮砸得很认真负责，仔细地把所有能敲碎的东西都敲了一遍，然后抹了一把汗道：“砸完了。”
    顾长风道：“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出去？”
    张晓亮道：“我不忙出去。”
    顾长风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是个孩子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张晓亮摇头道：“完全没有，我清楚你的为人。”
    顾长风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新小区监控还没投用，所以那些摄像头都是摆设？”
    张晓亮道：“知道。”
    顾长风道：“所以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知道。”他拖着下巴打量了一眼张晓亮的身材道，“嗯，甚至都不用分尸，一个行李箱就解决了。”
    张晓亮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顾长风以为小孩被吓傻了，洋洋得意道：“不想死的话还有一个办法——你让你爸把标底送过来，并且答应放弃这次竞标，那我可以对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
    张晓亮忽然开口道：“我真是挺佩服你的。”
    “哦，哪一点？”顾长风也被自己的计划惊艳到了，这会来了聊天的兴致。
    张晓亮道：“你是那种看到一点蝇头小利就奋不顾身往前冲的人，哪怕吃在嘴里发现是个鱼钩，也要先把那一点鱼饵吞到肚子里再说，虽然鼠目寸光，但是精神可嘉。”
    顾长风没有生气，甚至觉得对方说得还挺形象的，他悠然道：“鱼饵我吞了，鱼钩在哪呢？”
    “我就是！”张晓亮高高跃起，手中木棍直砸下来。
    顾长风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居然敢负隅顽抗，他举起左手一挡，发出喀啦一声，他像受了烫的昆虫似的缩回抽搐的左臂，同时血丝胀满了眼睛，杀机也浓重了起来！他一拳打在张晓亮脸颊上，把后者打出一溜跟头，不料这小孩就像磁场里的一颗铁珠，就地滚了一圈瞬间又返了回来，棍头一伸戳中了顾长风的肚子，顾长风被捅得身体前倾，张晓亮再次跃起，一棍子砸到了顾长风脑门上。
    一股暗红色的血流顺着顾长风的前额、脸颊，一直流到了地上，他扑地而倒，想踉跄着站起结果失败了，顾长风一手撑在沙发上，通过模糊的视线，他发现张晓亮默默地走进卧室里去了，然后很快出来，把大把的现钞塞进了口袋。
    顾长风捂着头，忍着强烈的晕眩感道：“拿了钱……你就走吧……”
    张晓亮站在他身前无语道：“你不会还以为我是来抢你钱的吧？”
    “你……想干什么？”
    张晓亮直截了当道：“我告诉过你了，我是来干掉你的。”
    顾长风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但他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有杀人的勇气。他抬头和张晓亮对峙，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张晓亮道：“你是名人，随便一搜就可以看到长风集团总裁为了标榜他们新开发的小区环保又舒适，自己成为了第一个住户。”
    顾长风表情狰狞道：“你杀了我能跑得掉吗？”
    “监控都是摆设，你不是知道的吗？”
    顾长风愣了一下，像是在争执什么似的大声道：“警察还是会找上你！”
    张晓亮淡淡道：“不会，我还是个孩子。”他指了下满地狼藉道，“这现场是一个典型的入室抢劫的现场，歹徒孔武有力，在和屋主的搏斗中失手杀了人。”
    顾长风这时才明白张晓亮为什么要砸东西以及卷钱了，张晓亮不是在给自己随便加戏，他就像一个导演一样，在电影开拍之前就把起承转合、细节、伏笔都安排好了，顾长风只是按部就班地配合着他走了一遍剧情。
    这时顾长风心底涌上了极度深寒，他没有准确判断出张晓亮的战斗力，这不重要，打不过还可以跑，他是完全有机会的。错误地估计了对方要杀死他的决心和勇气，这才是最致命的！面对这个孩子，顾长风像是把这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恐惧感集中爆发了出来，他突然做出一个很可笑的动作——把双手都捂在头顶，连声道：“只要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张晓亮道：“晚了，如果我进门的时候你跟我道歉我或许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却只想着把我装进行李箱，那一刻起，你就死了。”他无奈道，“你把手放下吧，我只想要你的命，不想玩虐杀那一套。”
    第197章 不能说的秘密
    张晓亮举着棍子，在找下手的角度。
    平时阴森奸诈的顾长风这时像个无赖一样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他大小便一起失禁，喘息、哀嚎，嘴里咕哝着无意义的求饶的话。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夺门而入——是真的夺门，阿三从外面抓住门把手往里使劲，李长贵在另一边踹了一脚，那门就被他们平平端了起来，他们进来以后把门立在墙边，看了一眼屋里的情景，似乎也不怎么意外。
    张念祖喊了一声：“晓亮！”
    张晓亮道：“念祖哥你来了？”
    顾长风见有人来了大喜过望，但看清对方的脸以后再次陷入了绝望——张念祖绝不是他的朋友。
    张念祖环视屋内，直接问张晓亮：“你想杀了他？”
    张晓亮点头道：“嗯。”
    “值得吗？”张念祖皱眉道，“为了这样的人渣脏了手。”
    张晓亮道：“没有值不值，他差点害我又一次没了父亲。”
    李长贵欣赏了一会张晓亮的“布景”，看得出这孩子不是一味的鲁莽之徒，啧啧赞道：“干得漂亮。”自从张晓亮十岁生日那天起，他就把他当作了族人和成人，张舒信遭此劫难，张晓亮替父报仇，在李长贵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张念祖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一旦做了就会跟随你一辈子，我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这一点，以防你以后会后悔。”
    张晓亮道：“念祖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一棍子下去，以后就再也不是清白的人了，可是相比受到内心的责问，我怕我不杀他会更后悔。”
    张念祖道：“如果你爸知道你为了他杀了人，你猜他是什么感受？”
    张晓亮一愣。
    张念祖道：“你考虑一下吧，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张晓亮道：“要是我一定要杀他呢？”
    张念祖一笑道：“我说了你自己选，我也不想喋喋不休惹人嫌。”
    顾长风看出这些人里张念祖是掌握着话语权的那个，他忽然匍匐而来抱住了张念祖的腿嚎叫道：“你救救我，替我说几句好话吧！”
    张念祖低头道：“你要能说出一件你做过的好事，我就让他放了你。”
    顾长风怔怔地想了一会，冷丁高声喊道：“我没娶雷婷婷她才跟你在一起的！”
    阿三摩拳擦掌道：“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张念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长风道：“起开，别弄脏我的鞋，还有，以后不许你说婷婷的名字。”
    顾长风感觉到空气骤冷，默默地爬在了一边。
    张晓亮思索再三，最终扔掉了棍子道：“念祖哥说得对，我爸要是因为这事儿对我失望，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阿三率先失望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他对张晓亮道，“要不我替你杀？”
    张晓亮摇头道：“自欺欺人的事儿我不干。”他咬牙道，“可是就这么放过他真不甘心。”
    阿三道：“要不打断他的手？打断他腿？总不能打他一顿就算了吧？”
    顾长风听得头皮发麻，别说断手断脚什么的他不能承受，从这几个人“夺门而入”的气势看，打他一顿也受不了。
    张念祖忽然问李长贵：“听张舒信说，绑架他的人最后带着贾霸他们跑了？”他说的是三角眼，其实他们算是“老朋友”了，只不过事发时候他意识不清，没有看到三角眼的脸。
    李长贵道：“没错。”他推测出张念祖是想顺藤摸瓜，又说道，“虽然我们和贾霸打的交道不多，不过以他的手段事后会把这种潜在风险干掉。”
    “说不定。他们都受了重伤，需要一个跑腿的人。”张念祖俯视着顾长风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打电话，联系绑架张舒信的人。”
    顾长风掏出手机，下意识地问：“我有什么好处？”通过众人的对话，他发现自己好像不用死了，于是心又活泛了起来。
    张晓亮一言不发地把棍子捡起来了……
    “我打！我打！”顾长风急忙拨号。
    阿三贴着他蹲下道：“别搞砸了！”
    电话居然通了，这让顾长风也有些意外，张舒信的事之后，两人说好了不再联系的。
    三角眼疑神疑鬼道：“顾总？”
    顾长风调整了下情绪道：“是我。”
    三角眼松了口气道：“这节骨眼你还有心思给我打电话呢？”
    阿三对顾长风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用口型告诉顾长风让他约三角眼出来。
    顾长风做了个谄媚的笑脸，嘴上却冷冷道：“我总觉得不踏实，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三角眼不冷不热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你要是不出岔子，张舒信的标底早该在我的办公桌上了。”顾长风一边说着，一边冲张晓亮拜了几拜，意思是无奈之举。众人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保在演戏，但不得不说这小子进入角色很快。
    三角眼道：“那你想怎么样？订金不退，事情没成尾款我也不收你的，都是按规矩来。”
    顾长风道：“这样吧，我给你一笔跑路钱，你离开本地就不要再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三角眼疑惑道：“真的？”他在顾长风手下干了多年，对前老板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所以他有点吃不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顾长风道：“但我只能给你现金，地点你选，我派人送过去。”
    就在三角眼不知道该怎么接的时候，电话忽然被个陌生人抢走了，他对顾长风道：“让张念祖跟我说话。”
    顾长风吃惊道：“你是谁？”
    张念祖拿起电话道：“杜恒？”
    杜恒笑了：“果然是你。”
    张念祖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杜恒道：“姓顾的脱了裤子放屁明显是在下钩，我一猜就是受了胁迫，这小子在警察那没把柄，自然是有人用了非常手段。”
    张念祖道：“想不想出来聊两句？”
    杜恒道：“免了吧，咱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张念祖道：“你想要的东西我本来是可以给你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手段来抢？”
    杜恒冷笑道：“有些事情没说出来以前是秘密，说出来以后就是催命符，至于催谁的命还说不好，不过你在明我在暗，你准备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
    张念祖还想说什么，杜恒已经恶狠狠道：“我们之间只能不死不休，绝无和解的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念祖把电话扔给顾长风，对众人道：“被识破了，断了一条线——也好，省的我们白费精力。”此刻已经没人再想在这里逗留，几个人一起向门口走去。
    阿三看出张晓亮有点失措，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多暂你觉得不解气，咱们随时可以回来弄死这姓顾的。”
    张晓亮回头看着顾长风，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劈手摔在他身上，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让我来找你了！”
    顾长风爬在地上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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