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凌霄宝殿,银川被别凝拽了一路,眼见就要到三十三宫处时,别凝将她松开,“你先回玉霄宫收拾吧,明日我去寻你。”
“寻我去不周山?”
“嗯。”
不消一会儿别凝就消失在烟云之中,尽管银川心中不悦,也还是先回玉霄宫了。功德之事实在是她的大事。
玉霄宫大殿之处有一人正等着她,“菁华姐姐!”银川迎上去,“姐姐怎么过来了啊?”
菁华欺身上去,伸手刮着他的鼻子,“说好的你等我,如何倒反过来了?”
银川终于想起之前所说的话,便解释起来,“我因为别的事耽搁了,方才去彤华宫后又去了一趟凌霄宝殿。”
“所谓何事?”
“我身体有些不适,别凝拉着我去天帝哪儿一问究竟,我没想到一时竟忘了跟姐姐说的话。”
“无妨,你的事天帝可都说清楚了?”
“我还没问完,别凝就将我拉走了!”
银川拉起菁华仙子的手开始抱怨,“那小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你可别气着,”菁华将人往殿内带,“别凝性子就是如此,你何必跟她计较?”
“嘿嘿,”银川笑道,“姐姐,别凝让我收拾东西,妹妹不会,姐姐帮我收拾收拾吧?”
她向来不是一个能否料理家事之人,让她做些小事尚可,若是别的事,那大概就不行了。此去不周山,必定是要游历世间,不周山只能说是她第一个地点,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所以她带的东西自然要多些才够用。
“麻烦,”菁华打趣儿道,“你用百宝袋将整个宫殿带去都行,何必收拾?在人间难免有诸多不顺,衣食住行都可能称之为问题,你施法将玉霄宫变小带了去吧。”
这个方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银川赞同道:“那便听从姐姐的吧!”
菁华复又从长袖中掏出一件事物交付在银川手中,又语重心长地道:“此物乃是我从太白金星处讨来的,其名为‘如我所愿镜’,天庭间就你我感情最好,想必你会时时念我,你若是想我了就施法注入此境,然后自会在镜中瞧见我,这样也可解你的思念之苦。”
银川仔细端详着,“如我所愿镜”是通体碧绿外裹翡翠,内嵌素白琉璃,从镜柄处一路雕刻了繁复的花纹,精致中透着贵重。
是个好宝贝!
“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她兴奋地问,“那这面镜子是可以随便什么人都可看到的吗?”
菁华摇头,“你这个花心的美人儿!自然是不行的,要你这般想怎么可得了?那不成了污秽之物了?”她按上银川的手,“这只能观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是我怕你想念我,我才送你的,不然,我就自己留着用来看看你在人间如何。”
天庭属菁华姐姐对她最好,自从母亲献身殉道之后,不管是负责养育之人还是教导她之人,心中都不免带着责任之感,只为完成工作。而菁华不同,她是出于心,是带着情,是三界六道最疼她最护着她的,不论从前,不管以后。
一想起自己孤身多年。而如今依然有一人能对她好,银川险些喜及而泣,她上前一步拥住菁华,“姐姐谢谢你,谢谢你的好。”她将喉间的哽咽压下,身体又与之分开些间隙,抬手擦了擦泪水,“菁华姐姐等我从凡间回来,我要陪你好久好久呢。”
菁华性子不失为带着刚强,如今见银川眼眶泛红,自己也是难掩悲伤情绪,“那我等你。现在你施法将玉霄宫移入百宝袋吧。”
百宝袋内的空间不可谓不大,装下十个玉霄宫都不在话下。
·
于此同时,凌霄宝殿内,天帝一边正兴趣盎然地翻着哪吒拿来的“地支记”看的津津有味,一边想要试图逃离别凝仙子的视线。
现下真如别凝先前所说,她稍后再来回访,天帝自然知道对方想如何,只是这问题关乎长圣仙子名誉,他不能乱下言论。
不管是他还是身在堕魔渊的长圣仙子还是天庭众仙,都不会希望那件事有太多人知道。
别凝才升至天庭五百年,所以她不知。可凡是比她仙龄长个两千年的那都是心知肚明。
别凝得不到回答,尽管很不甘但仍旧与之继续僵持,“您告知一个答案这么难吗?若是小仙今日不得个答案,那小仙便去天庭的藏仙阁翻阅一番。”
天帝翻阅“地支记”的手一顿,质问道:“你翻阅什么?!”
藏仙阁乃是天庭模仿凡间惯例修建的一处藏书之地,专门收藏记录天界众仙尊卑身份、氏族关系、各项事迹等等。与其说是一个藏书之地,不如说是一个收藏秘辛的地方更确切。
别凝升至天庭的第一日就有人告诫她,天庭各处皆可看,只有两处不可去。
一处是银川仙子的彤华宫,一处是藏仙阁。
现在回想起来,别凝才后知后觉,原来她竟是早已经听闻银川的名号,原来竟是那么早,早到是她荣登天界的第一日。
这可真是有缘,银川——
“有缘”二字更加坚定了别凝想要去藏仙阁一探究竟的决心,她拱手道:“小仙必须查清楚长圣仙子之事!”
“啪!”
天帝将“地支记”拍在一旁的龙座上,抚了抚身前衣服上的褶皱。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怒意十足地盯着她。
天帝又想起什么似的,将龙座上的书抓住就往别凝脚下扔,“是你胆子太大还是本帝向来太纵容你了?你瞧瞧这花名册,其中升上来的仙官哪个不比你厉害?!如今才五百年,你就视本君帝的天条律法为无物了!藏仙阁是你能去的吗?!”
别凝怔住,天帝以为对方是被这番气势吓到了。
她良久不曾动,也不语。只是眼中的坚定更重了几分,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更想知道。
天帝既然不让步,她自是有法子知道,在对方仍旧带着怒意的视线中,别凝告了退。
“站住!”天帝注视着别凝的背影反问道,“银川身为长圣仙子仙骨的持有者都不曾这么追根究底,你又何故执着?”
何故执着?
或许是因为心吧。
别凝出了凌霄宝殿后直奔彤华宫方向,行至半路突然变了方向,改道奔向了月老宫而去。
她需要再算一次姻缘,当日月老说那一签为“天高地厚吾思远,涯边牧笛梦魂牵;若得知己清风醉,比情度意舞翩跹;邻隔千里心常伴。”当日思索没有一点儿苗头,如今再想,只能取首字,便看出“天涯若比邻”五字来。
看出来终归是看,若要解是该怎么解?
别凝长嗟短叹一阵,解不了就不解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上次算姻缘时,是她心情低落,情感不顺之时,若是换作现在……那姻缘签必定有所不同。
·
月老宫今日接待了三位仙子,是幸也是不幸?月老自问。
“早些时辰银川仙子同别凝也来过。”月老再次拿出他专门用于算姻缘的签筒开始摇晃起来,“哗哗”声在寂静宫殿响起。
别凝与月老私交甚好,也算是别凝在天界唯一一个可以谈话交心的友人。
月老并不忌讳她,也相信她的品格,所以他对她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话皆可说,也相信对方不会向别人乱说。
别凝沉思片刻,“是银川要算姻缘?”
月老和蔼一笑,非是他故意揣度,只是别凝对银川有些过度的关注让他不得不乱想。他还记得在凌霄宝殿别凝搂着银川为躲哪吒而在殿外共然飞跃,这一飞,不仅被当场的众仙看在眼里,就连他这告了假的也听在耳中。
说实话,他内心有些怀疑,但怀疑总不能为真。他只能借助一些事情来判断。
“是,”月老点头,反问她,“你想知道银川抽得了一支什么签吗?”
别凝深深望了一眼对方形如枯槁的脸,“不想知道。”她抬起手,“晃好来吗?我抽一根。”
月老将签筒往别凝手下送了送,视线却是透过虚空想要直入那双古井无波的瞳眸,“真的不想知道?”
别凝淡淡一笑,“我与她并不熟,我知道这些作甚?您老何时跟我也摆起套路了?”您老问我无非是判断我对银川的关注是否太高,而我也不是个傻子。作为仙该当恪尽职守,不该妄动它想,更不该过虑别的仙家之事,以防召来不测。这可是我登上天界第一日,您老对我说的。
别凝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不过一个眼神,月老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曾经自己带过的女娃娃长大了,早已经可为自己独挡一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月老接过别凝递的签子,着眼一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看签头,刻了四个字,“顺风顺水。”
这只姻缘签格外的熟悉。月老兀自念叨了两遍,又将桶中的签子悉数撒在虚空,用法术定住。
一共二十支长签在虚空排列的整整齐齐,月老扫视一遍后,从虚空中又拿下了一只。
他将两支签子都送到别凝眼前,语气颇有些震惊,“你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签头是:逆天而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签头是:顺风顺水。
别凝哑然,她不懂月老宫所掌管的姻缘,但是这两支签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的。
“‘逆天而行’这支是银川仙子所抽,与你这支乃是配对签。”月老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别凝还是懂的。
月老又继续道:“配对签一千年前也曾出过一例,不过事后却是闹得昏天地暗,连我这月老宫是惨遭殃及池鱼。如今此签再次出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彤华宫上一任之主仙逝之后,也曾留下半室书籍,她因继任彤华宫所以也曾悉数阅读过。配对签之事,她是有些眼熟,想必应该是以前看过。
“可否将两支姻缘签赠予我了?此配对签既然已经出世,便不能再留月老宫,若是让旁人看见,岂不是会出大事儿?”别凝将两根素玉的长签紧紧攥于手心,不管如何,这两根签她必须拿走,不管是出于想要珍藏,还是想要掩盖行迹。
“你所言也对,我再做两支便可。旁人也有携此物以为念,你且拿去就当是个念想吧!”月老长叹息,再次镇重道,“千万要小心谨慎!勿要让别人发现了去!”
别凝遥望某处,我不会的!除非是那事公布天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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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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