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虞翻摇摇头,很是失望。
“我来领教长史的高招。”有一个毕业生走了出来,没有用矛,却选了刀盾,摆开防守反击的架势,守住门户。
虞翻摇摇头。“能破矛者,唯矛也,他器皆无能为力。你不是我的对手,下一个。”
那士卒大怒,挥盾扑上。身形刚动,虞翻的长矛就到了,沿着盾沿一拨,那士卒就收不住盾,中门大开,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到面前却来不及避让。
虞翻举手投足间连败数人,干净利落,不仅讲武堂的学生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孙策都暗自叫好。虞翻的矛法进步神速,已经深得太极阴阳相济之意,即使是自己出手也未必能胜。看来这两年他在矛法上下了不少功夫,又升了一个境界。
见再也无人应战,虞翻放下长矛,慨然长叹。“雄鹰入林,百鸟无声。”
无数人扭过了头,不想再看他一眼。张纮表情尤其尴尬,他和虞翻一样是长史,也曾经想过和虞翻见面的样子,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不过,虞翻的出现完美的证明了孙策的三重境界:一个文武双全的士应该是什么样子,又是如何骄傲的存在,无惧凡俗的眼光。
……
演讲结束,学生们在热烈的争论声中渐渐散去,孙策回到后堂,正式将虞翻介绍给张纮等人。在场的这些人中,虞翻只认识郭嘉,其他的都是初次见面。他对蔡琰最为好奇,直言他读过蔡琰的书,不过不太认同,他觉得蔡琰没有修行经验,有不少解释偏于训诂,没有真正领会微妙之处,有不少解释似是而非。
蔡琰不以为然。她对虞翻的第一印象极差,没兴趣和他讨论学问,尤其是房中术这样的学问,敷衍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她一起身,周瑜也站起身,今日蔡琰归宁,他们夫妻还要赶回去陪蔡邕吃饭。
孙策跟了出来,与周瑜边走边说,一直送到门外。蔡琰上了车,才发现孙策亲自送他们夫妻,非常尴尬,起身重新下车。孙策拦住。“行了,蔡大家,你就不要客气了,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夫妻。”
“将军请说。”
“虞翻性直,口不择言,多有得罪。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今天说得可能不是很清楚,未必每个人都能听得懂,但我想你们夫妻肯定听懂了。蔡大家,我想请你写篇文章,把我的意思写出来,传布天下,供人针砭。你放心,你只是代笔,润笔我照付,将来有人来骂战,责任都是我的。如何?”
蔡琰笑了。“一篇文章的事,举手之劳,何来润笔之说。至于骂战,这种事还是我来吧,就算没有将军这三重境,我以女子出仕,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挑战我呢,借将军之威,我给他们一个机会。”她眼神流动,目光一转,又笑道:“将军以我们夫妻为谤木,你这可有点不厚道。”
孙策大笑。“蔡大家,天下之大,我实在找不出你和公瑾这么合适的谤木了。公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平定天下,你在学术上大杀四方,为儒门引领新气象,夫妻联袂,文武双修,岂不妙哉?”
第1581章 冰与火
送走周瑜、蔡琰,孙策回到后堂,发现虞翻正和荀攸印证武艺。虞翻手持长矛,荀攸手持刀盾,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
孙策很惊讶。他知道荀攸有武艺,而且算得上高手,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荀攸展示过武艺。这人恨不得成为影子,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让任何人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今天居然和虞翻交手,着实稀奇。
不过最让孙策惊讶的是从场面上看,竟然是荀攸攻,虞翻守。荀攸步步紧逼,手中环刀一刀紧似一刀,刀刀砍在虞翻的矛头上,金属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让荀攸看起来光芒四射。孙策是行家,眼睛一瞥就看出了名堂,不用说,荀攸肯定是利用虞翻的骄傲,先示弱,突然出手抢攻,一下子切入虞翻的防守圈。通常来说,像长矛这种刺兵一旦被对手切入防守圈就非常被动,以虞翻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后撤,就算他肯后撤,荀攸也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
看起来,虞翻失了先机,败局已定。不过虞翻并没有认输,相反,他两眼发亮,神情亢奋,手中长矛颤动,看似被荀攸的环刀砍得七零八落,却又着着不离荀攸的面门,矛头每一次刚被荀攸砍开,下一刻就会出现在另一个位置,既像是被荀攸砍开,又像是引领着荀攸前进。
荀攸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虽然抢入虞翻的防守圈,却没有发起进攻,反而守得更紧,步步为营。
张纮、郭嘉等人在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轻声说笑,看起来心神都不错。孙策走了过去,他们停止了交谈,张纮对孙策说道:“将军武艺高强,你看他们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想不到公达有这样的武艺,着实难得。”孙策拍了拍手。“二位,点到即止,不必分生死吧。”
话音未落,荀攸和虞翻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向外退了一步,互相打量着,又举手行礼。
“嘿嘿嘿……”郭嘉很惋惜,颇为不满。“将军,怎么就停了,还没分胜负呢。”
“不用分胜负了。”孙策说道:“道境不相上下,技术各有千秋。深院窄巷,公达为优,宽敞庭院,仲翔占先。”
“这么说,岂不是公达胜了,这里可是宽敞庭院,利于矛而不利刀盾。”
“那只是因为虞君未尽全力。”荀攸放下刀盾,取过魏延递过去的布巾擦了擦汗,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只是刚刚激斗一场,脸色尚红,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妙招,没有把握取胜,拖延下去,气力不济,必败无疑。”
他眉头轻蹙,思索片刻,转向虞翻。“虞君刚才是在借我反击之力吗?”
虞翻放声大笑。“荀君,你没有败给我,你是败给了将军。这借力之法是将军所创,我只是这两年用了些心思而已。荀君刀法纯熟,盾也用得好,只是步法未臻妙境,对付一般人固然绰绰有余,对付我难免力不从心。有空的话,一起切磋切磋。”
荀攸打量了虞翻片刻,沉思片刻,叹惜道:“虞君观我,如在九天之上,我观虞君,如临不测之渊,相去何止万里。”
“不然。”孙策说道:“你们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一个是九天之上,唯恐人不知,一个是九地之下,唯恐人知,伯仲之间,都称得上真正的士。”
张纮抚着胡须,轻声笑道:“将军说得对,他们都是文武双全,堪称为士,像我这样的就惭愧了。”
“人无完人,先生不武,我不文,都离第三重境界有一些距离。正因为如此,我们还要继续努力,不能固步自封。先生,我说得对吗?”
张纮很满意,微微颌首。“将军能这么想,着实令我惊叹。将军的文章虽然不算出色,但境界却高,这是天生悟性,希望将军能珍惜这份天赋,不要辜负了上苍的恩赐。”
“多谢先生鼓励。”孙策拱手,环顾一周。“一人不成众,独木不成林,欲成大事,离不开诸君相佐。有朝一日,我华夏之士皆如诸君,何惧四夷骚扰,何愁天下不平?”
张纮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拱手施礼,齐声说道:“愿为将军效劳。”
魏延等人站在一旁,兴奋莫名。
……
辞别尹端,出了讲武堂,上了车,虞翻钻进孙策的马车,开门见山。“将军,蔡家父女学问不错,离真正的大家却还有一段距离,着实可惜。”
孙策见他越说越张扬,连忙打断了他,问及他的来意。虞翻的到来不在计划之中,连他都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翻说明来意。他赶到荆州来主要想和蔡邕讨论一下《论衡》。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盛宪等人终于完成了《论衡》定稿,但发现了一些问题,他们拿到的书稿似乎不全。王充逝世百年,王家也没人传承他的学问,更不知道这些书稿的价值,散失严重,有一部分文字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蔡邕当年避难江东,见过《论衡》书稿,虞翻想请他回忆一下,看看还有那些遗篇。听闻他记忆力惊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说不定能提供一些帮助。
孙策听完,苦笑道:“既来求人,为何要出言不逊?”
虞翻很不理解。“这有关系吗?我又不是无中生有,只是讨论学问而已。《天下至道谈》是修行学问,没有切身体会是很难明白其中妙处的。蔡大家的训诂学问是好的,对修道却未免陌生,一知半解。以她的聪明,若能虚心向学,多方请益,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再进一步,臻于至善。”
孙策有些头疼。虞翻是聪明,但他聪明得过头了,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啊。蔡琰是女子,这种学问能多方请益吗?或者说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只是太骄傲了,懒得在乎别人的态度。
“这件事交给我吧。”孙策说道。“你不要单独和蔡先生见面,免得节外生枝。”
虞翻倒也不反对,一口答应,将一卷书稿递了过来。“将军,这是我注的《天下至道谈》,你看看,也许有所助益。如果方便,烦请一并转交蔡大家。”
孙策接过来扫了一眼。“你对神仙术也有研究?”
“将军,天下学术皆源于易。”虞翻拍拍大腿,得意洋洋。“神仙术也不例外。”
第1582章 立都计划
孙策收起书稿,放在一旁,打量着虞翻。“我很快就要去吴县过年,这《论衡》书稿虽然重要,也不需要你亲自走一趟,你突然跑到荆州来,一定还有事。”
虞翻收起笑容,沉默片刻。“将军,江东有四郡,会稽、丹阳眼下都没有太守,由郡丞代理,吴郡太守蔡瑁不胜任,只有豫章太守杨修合格,而他的父亲杨彪安抚关东,很快就会去豫章。将军打算如何安排?”
孙策明白了虞翻的意思。江东四郡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但吴县的问题最大,最难处理。虞翻急着赶来是担心他去襄阳时又承诺了蔡家什么。虞翻狂狷,却不是政治白痴,他清楚蔡家与他的关系,如果不能言出必践,不仅会影响整个荆州的稳定,也会影响他的声誉,动摇其他人的信心。但蔡瑁的确不适合做太守,尤其是在吴郡已经成了孙策大后方,大量文武的家属即将迁到吴县居住的情况下。
“你有什么建议?”
“我听说周公瑾之父周伯奇也来了宛城,他辞了河南尹?”
孙策眉梢轻挑,露出浅笑。“你觉得他合适?”
“周公瑾是方面大将,家眷为质是必然之事。蔡大家虽是女子,却出任南阳幼稚园祭酒,且蔡伯喈在襄阳著史,只有她这么一个独女,远离不近人情,将军仁厚,自然会将她留在南阳,能做人质的就只有周伯奇夫妇。周伯奇为官多年,治绩尚可,做吴郡太守绰绰有余。公私两便,何乐而不为?”
孙策很高兴。这正是他的计划,和虞翻不谋而合。“其他三郡呢?”
“将军坐拥四州,不必再用会稽太守的虚名,既可委任顾雍为会稽太守,安抚吴郡之心,也可另选合适人选。”
孙策听出了虞翻的言外之意。“顾雍不合适做吴郡太守?”
虞翻点点头。“吴会本一体,相互之间多有婚姻往来,利益瓜葛在所难免。顾雍谦谦君子,不肯得罪人,难免有纵容之失。此其一也。会稽依山缘海,民风剽悍,顾雍不习武事,一旦有事,难以镇服。此其二也;顾雍生性保守,不通权变,于将军所行反应迂缓,鄙郡对他多有非议。”
孙策搓了搓手指,暗自苦笑。虞翻一连说了顾雍三个理由,可见对顾雍担任会稽太守并不赞同。吴会一体,但吴会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顾雍做会稽太守的确不合适。
“这个人选要我重新斟酌一下。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言。”
“将军,我有一个建议,只是牵涉较广。”
“说来听听嘛,若是有理,就算暂时不能施行,也可作为方案之一,从长计议。”
“喏。吴郡是将军故郡,将军以吴为根基,自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恕我直言,吴县并不适合立国。吴县西有太湖,东近海,地势卑下,耕地不足,即使大力发展水利,十年内也无法养活大量人口。中原有事,除非以水师出海,只能北上,殊为不便。”
孙策沉吟不语。虞翻提到了立国,这里面有两层含义:一是认定他不会与朝廷妥协,必然会走上割据的道路。二是认定他优势不足,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定天下,所以要考虑长期对峙。在这样的前提下,吴县的确并不适合作为国都。后来东吴立国,虽以吴为国都,历史上孙权建国,先是接受张纮的建议立都建邺,也不是在吴县,就是因为吴县不具备立都的地理条件。
“那你觉得哪儿合适?”
“就江东而言,不如迁居太湖之西的阳羡,再割丹阳、会稽增补。”虞翻说着,取出一卷纸,摊在孙策面前。纸上有地图,勾画甚明明白,孙策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指指虞翻。“虞仲翔,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俗人,我高看你了。”
虞翻嘿嘿一笑。“公私两便,何乐而不为?”
孙策点点头。“你倒是诚实,那就说说看吧,在阳羡立国有什么好处。”
虞翻指着图,详加解说。阳羡在太湖之西,地势要比吴县高不少,经过这两年的水利整顿,阳羡与曲阿、毗陵之间新增大量良田,可以安置新迁入的人口,不会与旧有土著产生矛盾。由阳羡向西,有溧江直通芜湖,进入长江。向南过乌程,直抵钱唐,水陆两便。如果将会稽也划入辖区,三百里以内,可以将江东的精华尽收囊中,的确要比偏居太湖之东的吴县要强很多。
从私心来说,孙策建国江东,将会稽划入京畿,对会稽来说既有虚誉,又有实利。这一点无可厚非。兔子不吃窝边草,从古至今,但凡有点脑子的君主都知道对京畿之民施恩,谁也不想自己身边出事。吴会一体,却又互不顺眼太久,会稽人当然不能看着吴郡人尽享恩泽,自己却不能沾光。作为会稽人,虞翻又不是圣人,自然要考虑这个因素。就算他不说,其他人也会要求他向孙策建议。
如果承认虞翻对大形势的分析成立,这个方案的确值得考虑。甚至可以说,这个方案其实比立都建邺更有优势。但这毕竟是偏安之策,从来不是孙策的首选。吴县也好,阳羡也罢,都离中原太远。
可是就当前的形势而言,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立都之地。两面受敌,他既要控制荆州,又要控制豫州,没有一个位置能够兼顾。勉强言之,进则以汝南最适合,退则以阳羡最稳妥。
江东的地形适合太平盛世,可以快速发展经济,却不适合乱世,防守起来实在太吃亏。
孙策反复考虑了很久,最后对虞翻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讨论益州方略,你一起参加,到时候把这个方案一起提出来讨论,看看子纲先生他们有什么看法。”
“喏。”虞翻连声答应。他看得出来,孙策对他的建议不反感,已经倾向于接受。这件事牵涉太广,他也没指望孙策立刻答应。如果真是这样,他反倒会担心,觉得孙策未免失乎草率。
“江东秋收结束了?收成如何?”
“基本结束,郡上计的结果还没出来,我已经通知顾雍、蔡瑁、甘琰,让他们收到上计结果后不要急着公布,先送到我这儿来,统一口径。屯田是我直接负责的,从已知结果来看,今年收成不错,屯田已经实现收支平衡,明年就可以收获了。”
“这么快?”孙策又惊又喜。他本来以为至少还要两三年才能实现收支平衡呢。
虞翻难得地露出赞赏的笑容。“将军,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这要归功于两个人:一个是黄大匠,木学堂制作的机械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效率数倍于前;二是袁都尉,他在水利方面上的造诣无人能及,堪称大家。有此二人,屯田、水利齐头并进,至少可以少省三分之一的时间。”
第1583章 有辱斯文
定陶城外,济水岸边。
杨彪站在路边,看着一批力夫将一块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冰块放进车中,下意识地吁了一口气。从冀州来到兖州,再从兖州来到豫州,越往南走,天气越热,袁权携带的冰块早就用完了,一直得不到补充,车中闷热,行驶时有风可以换气,休息时根本不能呆人。来到定陶,联系上一家冰肆,得到冰块补充,这段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曹昂陪在一旁,随时准备回答杨彪的问题。杨彪进入兖州后,他全程陪同,非常恭敬。杨彪对曹操印象很不好,对曹昂印象却不错,但他和曹昂话不多。他听袁权说过,曹昂刚刚和孙策的二妹孙尚英定了亲,很快就要迎娶成亲,而他的妹妹曹英也和孙策的三弟孙翊定了亲,他和孙策走得太近,已经不太可能支持朝廷,反而成了朝廷的麻烦。
既然曹操、曹昂父子可以各据一州,孙氏父子为什么不能?朝廷是讨伐曹昂,还是撤掉曹操?
杨彪很沮丧,一路走来,心情委顿,总打不起精神来。
“呯!”一个力夫突然摔倒在地,扛在肩上的冰块砸在地上,滑到杨彪面前。曹昂反应迅速,上前一步,用脚顶住了冰块,打量了那力夫一眼,上前伸手去扶。那力夫看了曹昂一眼,低声道谢,来到杨彪面前,拱手道:“大人,这冰……我会赔的。”
杨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示意力扶去做事。力夫看了杨彪一眼,欲言又止,卷起袖子,重新抱起冰块,弯腰时,破旧的单衣“嗤啦”一声被挣破,露出瘦骨嶙峋的背。他连忙放下冰块,用手掩住破洞,见杨彪看过去,连连拱手致谢。
“失礼,失礼。”
杨彪有些奇怪,收回游离的心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力夫,这才注意到他实在不像一个力夫。年轻不大,形容消瘦,没有力夫们常见的强壮,眉眼之间也有着力夫们不多见的文弱,他举着手,袖子滑露,露出白皙的手臂,再加上他这致歉的姿势合乎礼节,和他身上的破烂衣衫着实不符。
第5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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