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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节

    ……
    董访沿原路返回,走了十余里,在一个三面临河的岗地遇到了董昭。
    董昭正坐在路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地图。掾吏们忙忙碌碌,穿梭不停,不断有公文、消息送到董昭面前。董昭随口而答,分部如流,没有丝毫停滞。亲卫们站在四周,警惕打量着远处。大军分布各处,监视的监视,扎营的扎营,有条不紊。
    董访暗自佩服。虽是兄弟,他也自认有才,却无法做到董昭这般从容。
    “回来了?”董昭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指指对面,示意董访坐下说话,又推了一杯水过来。董访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奔波了半天,他的确有些渴了。
    董昭双手撑着大腿,静静地看着董访,眉心微蹙。“路上耽搁了?”
    “没有。”
    “这么说,是满宠比我们想象的快?”
    董访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快多少?”
    “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列阵完毕。”
    董昭摸着胡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董访将满宠的阵型说给他听。董访从地上捡了一些石子,就在案上摆起来,车阵、弓弩手,后面的船队,很快就在董昭面前摆了出来。董昭听得很认真,却没怎么说话,一直等到董访说完,他才一声轻叹。
    “看来满宠率万人而来,并非没有更多的兵力,而是他自信有一万人就够了。”
    “以一敌三?他率领的可是郡兵。”董访冷笑一声:“再说了,三万人不够,我们还可以征调更多。”
    “不,如果我们不能用三万冀州兵击败满宠,陈留郡兵是不会心服的,说不定我还要分出精力来防备他们。要击败满宠,只能用冀州兵,不能依靠别人。麻烦的是除了满宠,我们身后还有一个人,不能不防。”
    “张邈?”
    “不,陆议。”
    第2008章 原创的力量
    董氏兄弟相对无言。
    陆议没有战绩可言,能力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身份不可忽视:孙策侍从。吕蒙、蒋钦在前,朱然在后,再加上去年诸葛亮在汝南推行报纸产生的影响,孙策侍从这个身份已然成了一个传奇,没人敢漠视的传奇。既然吕范敢于将浚仪交给陆议,便足以说明陆议不太可能是例外。
    “兄长……”董访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孙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
    董昭看了董访一眼,淡淡地笑道:“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学而知之。文也好,武也罢,见得越多,经历越广,自然学识日厚。只不过以前这些学问都是私传,或父子,或师生,见识既不广,经历也不多,学问自然有限。”他喝了一口水,又道:“如果父师再留一手,那就更不足与论了。孙策有教无类,精选少年,悉心教导,再辅以大量战例,耳濡目染,自然能出人才。”
    董访点点头。这是实情,也正为如此,家世和师门就非常重要,不仅仅是人脉交游的问题,更是能不能学到真本事的关键。孙策既是一个好老师,也有足够的实践机会,多出人才也不奇怪。
    “不过,这未必是好事。”董昭端着水杯,笑了一声,露出几分讥讽。
    董访不解。“兄长何出此言?”
    “军中辛苦,战场凶险,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所以向来弃武从文的多,投笔从戎的少。孙策父子并为名将,可他的兄弟中便有人不爱武艺,将来他的子嗣中有没有人能子承父业,实在是个问题。到时候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便成了威胁,要么一一除去,如韩信、彭越,要么功臣欺主,如周勃、陈平。”
    董访笑了。“说得也是,我看那袁氏姊妹可比吕后强多了,到时候必然热闹非常。”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我怕是看不到。”董昭一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又将杯子重重的顿在案上。
    “呃……”董访挠挠头,神情尴尬。“兄长,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董昭叹了一口气。“既然四世三公的袁绍都会一败涂地,焉知孙策不会如霸王一般流星过眼?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有时候未必需要几代人,也可能是及身而止。”他仰起头,看着西边灿烂的晚霞,眼神中透出一些惋惜。“毕竟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兄长,你是说孙策可能会后力不继、土崩瓦解?”
    董昭点点头。“他走得太快,树敌太多,挫折在所难免,会不会土崩瓦解……不好说。王道养德为经,霸道救急从权,这本是治道之常,他反其道而行,是迂腐还是自信,我也不清楚。可是我清楚,一旦他改弦更张,弃王道而就霸道,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行霸道,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王莽,结果如何,世人有目共睹。”董昭笑了两声,摇摇头。“女子与小人难养,他可是占全了啊。年轻,太年轻,志向高远固然是好事,好高骛远却难免要吃点苦头。”
    董访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以示赞同。“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胜则胜,不能胜就守,拖住满宠便是有功,剩下的……自有人操心。”董昭抬起头。“公明,你率骑兵回雍丘,监视浚仪城,别让陆议出城。另外,联络陈留诸家,尽可能多筹集一些粮草,再派游骑进入颍川、陈国,逼迫诸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喏。”董访拱手答应。
    ……
    次日,董昭没有进攻,只是派斥候、游骑四处打探。满宠也没有主动出击,他甚至连斥候都没怎么派遣,安心在营中训练,只是降低了强度,以免影响将士体力。
    董昭收到消息后,知道满宠是跟他拼耐心。他倒是不在乎拖多久,但他不能什么也不做的干等,必须证明自己已经尽了力才行。于是,他宣布赏格,大飨将士,摆出一副要和满宠决一死战的气势。
    第三天一早,董昭留下五千人守营,亲率两万五千人出营,向滑亭赶去。他走得不快,十里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中午才赶到滑亭,又不紧不慢的列阵,同时观察满宠的反应。
    两万多大军不可能聚集在一处,排兵布阵需要不少时间,董昭在满宠的正面摆下三个大阵,每个大阵五千人,又派三千人到上游,自己手握七千精锐应变。冀州军也有弩车,上面同样装备有十石弩,数量比满宠还要多一些,此刻推到阵前,与满宠的车阵相对,若非上面涂了赤褐色的漆,几乎和豫州军的车阵一模一样,仿佛孪生兄弟。
    豫州兵看得真切,不由得大骂冀州人无耻,又偷师豫州。这些年南阳、汝南领天下风气之先,各种新奇产品大多是由南阳、汝南发明创造,兖州、冀州随即跟风模仿,从张纸到马车,再到军械,几乎抄了一个遍。只不过抄得都不到家,最好的始终还是荆州产、豫州产,行销天下,兖州、冀州——尤其是冀州——终究只是拙劣的模仿者,只能在本地销售。
    满宠看得真切,挑了一些嗓门大的骂阵。十几个士卒举着厚厚的大盾,登上弩车,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从袁绍是庶子骂起,将袁绍引狼入室,火烧皇宫,出逃渤海,自称盟主,矫诏行事,再到侵夺冀州,嫁祸于人,官渡败亡的事一一说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偏偏又件件属实,骂得冀州将士暴跳如雷,羞愧难当。
    虽然董昭沉得住气,却不能坐视军心动摇,他一边派人上前回骂,一边派强弩手射手。奈何对方带了重盾,除了弩车上的十石弩,强弩手手中的四石弩、六石弩根本无法射杀他们,而用十石弩来对付几个骂阵的又未免力不从心,很难命中。
    双方一边对骂,一边用弓弩对射。未时三刻,董昭发起了进攻,三个大阵从左中右三个方向逼向满宠的战阵。战鼓声响起,弩车向前推去,镶了铁板的车壁已经事先张开,遮蔽着后面的士卒,缓缓向前推去。
    进入射程,气氛越发紧张,冀州军走得更慢,生怕对面突然发起攻击,推车的人固然汗流浃背,手持强弩亦步亦趋的弩手也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十石弩的射程超过四百步,两百步以内,即使镶了铁板的弩车车壁也未必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一旦不小心走出弩车的保护范围,被射杀更是眨眼之间的事。
    双方间隔一百五十步,冀州军将士不再前进,就地固定弩车,准备战斗。他们是进攻方,需要为进攻的步卒留下前进的空间,两辆弩车之间会有三五步的距离,强弩手就躲在弩车后面发射,为步卒提供掩护。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对面的豫州军一直保持沉默,连箭都没射几支,却透着说不出的威压。
    冀州军的刀盾手、长矛手上前,在弩车后面列阵。一旦弩车固定好,强弩手开始射击,压制住了对面的箭阵,他们就要开始强攻突阵。这时候是最紧张的时候,战斗一触即发,铺天盖地的箭阵随时可能射来,谁也不敢大意,纷纷握起了手中的盾牌,一听到声音就举起来遮挡。
    就在冀州军将士提心吊胆的时候,豫州军阵中响起了战鼓,一枝带着响哨的弩箭由弩车射出,几乎在瞬间就飞跃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射在一辆弩车如翅膀一般张开的车壁上。
    “呯!”一声巨响,整辆弩车猛地一颤,连接车壁的绞链被巨大的力量扯碎,活动的车壁飞了出去,砸得藏在后面的强弩手跌跌撞撞。强弩手的阵型固然乱了,后面的刀盾手、长矛手也失去了最可靠的掩护,暴露在对方的强弩面前。
    几乎在同时,一阵箭雨射到,倾泻在冀州军步卒的头顶,虽然不少人及时举起了盾牌,但更多的人还是中箭,惨叫着倒地。
    “呯呯呯!”豫州军的弩车连续射击,每一次都射在冀州军的弩车车壁上,虽然无法直接射碎车壁,却能轻易的破坏连结车壁的绞链,将整个车壁从弩车上扯下来,再不济也能将车壁的支撑震断,射得车壁摇摇晃晃,固定得不稳的弩车甚至被直接掀番,一片狼藉。
    失去了弩车保护,强弩手立刻暴露在对面的强弩打击之下,一阵阵箭雨从豫州军阵地中射出,毫不留情的收割着冀州强弩手的性命,虽然刀盾手冲上去掩护,还是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之中。
    冀州军的弩车也开始射击,试图还以颜色,但他们很快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长矛般的弩箭只能射得对方的弩车晃动,却无法破坏车壁,更别说伤及后面的豫州将士了。
    同是弩车,外观几乎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但豫州的弩车在攻击力和防守性能上都表现出了明显的优势。双方对射,只看到冀州军的弩车一辆辆被射坏,弩车后面的士卒被射得伤亡惨重,对面却几乎看不到类似的情况,豫州军将士在弩车的掩护下,有条不紊的连续射击,甚至连欢呼声都没有。
    董昭远远地看见,暗自叹了一口气,叫来亲卫,让他到阵前传令,第二批弩车上前接应,将距离控制在两百五十步。虽然多出这一百步会让进攻的步卒增加很多伤亡,可是双方弩车的质量相距悬殊,他只能先保住弩车。没有弩车的掩护,将士的伤亡会更大。
    模仿品就是模仿品,遇到正品只能认怂。
    第2009章 攻守转换
    看到冀州军车阵被击溃,后退百步,豫州军将士欢声雷动。
    曲军侯、屯长们立刻上前喝止,吩咐所有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调整阵型,处理伤口,补充箭矢,就算万事俱备,也不要随意说话,一来声音嘈杂,容易错过命令,二来浪费体力。现在才胜了一阵,对方有接近三倍的兵力优势,艰苦的战斗还没开始。
    大胜一场,将士们心情愉快,虽然被骂了,也不生气,一边低声说笑,一边按要求行事,精神百倍的检查武器,处理伤口,或者抓紧时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重伤员被送到船上进行处理,那里有医匠和药物,还会有本草堂训练有素的护士照料。有弩车的保护,重伤员的数量非常有限,大多是被流矢击中。冀州军的弩车在第一时间遭到重创,真正射出的弩箭也非常有限,这大大减少了伤亡。
    利用这个机会,老兵们向新兵传授经验,教他们怎么观察对面的阵地,怎么寻找重点,尤其是手持四石、六石弩的强弩手,一定要事先找好目标,尽可能让自己射出的每一枝箭都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些强弩手的数量虽然不如普通弩手多,但他们射杀的目标大多是伍长、什长这样的临阵战斗中坚,影响更大,一旦得手,往往能决定一片区域的战斗力。
    在老兵们的协调下,豫州军阵地迅速恢复了平静。
    董昭远远地看见,不禁一声叹息。这哪是初经战阵的郡兵,除去袁谭亲自统率的三万精锐,冀州兵很难再找出同样水准的将士。如果满宠征发的二十万豫州军都有这样的战力,袁谭就算拿下兖州也无济于事,只会在豫州碰得头破血流。不过也不至于,这应该是满宠从二十万豫州兵中挑选出的精锐。豫州兵如果都是如此,孙策早就推平兖州,进攻冀州了。
    董昭一边想着,一边下令发动第二次攻击。满宠摆出利于防守的圆阵,车阵又坚固,他也没指望一鼓作气的破阵,先搞清楚豫州兵的真正战力再说。第二次攻击还是以建立车阵为主,步步为营,不给满宠反击的机会。
    跟离两百五十步立阵,冀州军的弩车终于能够抵抗住豫州军弩车的猛射,双方你来我往,射了个旗鼓相当。冀州军的攻击力虽然略逊一筹,却凭借着数量优势,勉强打了个平手。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冀州军弩车的攻击力大大减弱,而步卒也不得不冒着豫州军的箭雨向前突击,两百五十步的距离,再加上弩车射出的巨箭强力贯穿,冀州军的攻击极不顺利,伤亡迅速增加。
    双方鏖战半日,谁也没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董昭决定撤退,明日再战。夜战的风险太大,尤其是对进攻受挫,士气不振的冀州军来说,他不想给满宠偷袭的机会,更不想将这几个辛苦挣来的名声送给满宠做垫脚石。
    收兵回营之后,董昭给袁谭写了一封军报。我已经将满宠困在滑亭,但满宠所领的豫州兵器械精良,战力不俗,当是精锐,难以在短时间内重创,请使君定夺。
    董昭写完军报,仔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固然吃不掉满宠,满宠也无法击破他的阻击,赶到陈留解围,纵使小有胜负也无影响,对峙依然是最可能的结果。
    至于浚仪的陆议,兵力太少,恐怕也难有表现。
    ……
    统计完伤亡,满宠叫来几个校尉,向他们咨询能否主动出击。
    他肩负着整个豫州的防守任务,不能与董昭长期对峙。原本希望能以守待攻,以坚阵消耗掉冀州军的锐气,然后再趁胜破之,现在董氏兄弟不肯强攻,牵制的意义甚明,他必须另寻破敌之法。
    主动进攻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这些作战经验不多的郡兵能否承担起这个任务,满宠没有把握,需要这些临阵指挥的将领提供意见。常言道,攻守势异,其力三倍。凭借车阵和军械的优势,一万人挡住三万人的进攻还有机会,主动进攻就明显力有不逮。加上这些郡兵大多初次上阵,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事,阵形转换时难免脱节,配合也会出现问题,很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
    几个校尉的想法和满宠差不多,但他们都想立功,不想被董昭拖在这里,浪费时间。经过反复讨论,满宠决定尝试一下。他统领的这一万多人任务艰巨,必须尽快成熟起来,董昭战意不浓,正是练兵的好机会。战斗经验的积累要靠不断的战斗来积累,等是等不来的。
    满宠挑选了几个经验比较丰富的校尉,让他们承担攻坚的任务,并向他们承诺,将来吴王要挑选精锐加入中军时,会综合考虑这次作战的战绩,谁的表现最好,谁就有机会追随吴王作战。
    诸将轰然应诺,个个铆足了劲。中军不仅装备好、待遇好,建功的机会也多。在郡国统兵,他们所能期望的最高成就就是县尉,偶尔有特别优秀的会成为郡尉,这几乎是可以看得见的上限,若能在中军历练几年,突破这个上限就有了可能,甚至走得更远。
    趁热打铁,满宠详细解释了中军考核将领的标准,绝不仅仅是取得几次胜利、斩首多少这么简单。吴王对高级将领的要求更加细致,不仅需要他们勇猛,更需要他们聪明,爱惜部下的性命,尽可能让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是必要的,都是有价值的。毕竟每一个青壮背后,可能都是一个家庭。那些只想立功,不顾部下死活,蛮干的人是不可能加入中军的,就算加入,以后的上升空间也有限。
    因此,要想立功,就要发挥聪明才智,整合每一个将士的力量,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
    诸将心领神会。他们之中有人曾经在孙策麾下战斗,虽然当时军职不高,最多不过曲军侯,对孙策的这一套治兵方法却不陌生。有一些人现在就是依照当年的经验指挥的,只是时间尚短,实战机会又少,还没有看出多少效果。
    现在机会来了。
    各自回营之后,诸将纷纷召集麾下的军侯、屯长传达命令。将来挑选精锐加入中军时,并非以校为单位,而是根据每个人的考核来,所以每个人都会有机会。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不仅是为了打赢这一战,也是为了自己进入中军而努力。
    很快,满宠的要求就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卒。全军将士摩拳擦掌,士气高涨。
    第二天,满宠拔营,水陆并进,主动发起了进攻。
    董昭并不意外,反倒有些窃喜。满宠求战心切,他才有机会以逸待劳。双方兵力悬殊,他进攻或许没什么胜算,防守却是绰绰有余,足以消耗掉满宠的锐气,大量杀伤。等满宠的伤亡增加到一定程度,他取胜的机会就来了。击溃满宠,他不仅可以立下战功,更能得到这一万人的装备,实力将堪与袁谭率领的精锐比肩。
    第2010章 白羊陂
    滑亭西,白洋陂。
    校尉审荣坐在船头,摆弄着手里的钓杆,脸色阴沉。几个亲卫站在身后,嘀嘀咕咕,正在抱怨太守董昭偏心。审家对董昭一向很支持,这次随董昭出征,审家集结了两千多部曲,几乎是全力以赴,但董昭并不领情,连正面的攻坚战斗都没让他参加,只让他领了三千人留守白洋陂,说这里是满宠的必经之路,让他守紧了,别让满宠偷偷的溜过去。
    董昭的话听起来有道理,满宠有船,如果陆路无法进军,从水路前进是很合理的选择。但审荣很清楚,满宠的船只是一些运输船,真正的战船不会多,最多是三五艘护航的战船而已,无法装载所有的士卒,就算能到达雍丘城下,作用也有限。
    董昭就是想让他的弟弟董访立功,故意打压冀州人,不让他有雪耻的机会。
    这些中原人真是忘恩负义。我冀州人为了袁使君父子付出这么多,他们却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一心想和冀州人争利。他们也不想想,没有冀州人拼命,他们能有今天吗?还是叔叔英明,从不假这些人以颜色。可惜叔叔死了,田丰、沮授这些人没骨气,只知道一味迁就汝颍系。现在好,连兖州人都要跳出来了。袁使君刚刚进兵兖州,董昭就想着结党了。
    审荣越想越郁闷,愤愤的将手里的钓杆扔在水中,站起身,喝了一声:“让他们快一点,今天日落之前如果还不能完成任务,我就将他们连人带船都沉了。”
    正在发牢骚的亲卫互相看了一眼,欣然领命,转身去传达命令。他们也积了一肚子怨气,正愁没有发泄的机会。如果审荣真的打算杀掉这些被强征来的百姓,他们举双手赞成,很乐意亲自动手。
    一只小船向远处划去。成百上千的百姓正驾着船,运载着石块、泥土,准备在白洋陂东的睢水出口设障,堵截从东面来的豫州军船队。时间短,任务急,监督的冀州军态度又恶劣,这些陈留百姓非常反感,消极怠工,忙了一天也没见什么成效,倒是夜里跑到几十个人,进展更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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