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感伤一阵便过去了,她也没这么多时间放在这上面。她除服之后,便没之前那么多忌讳,时常和京城里的贵女们小聚。自她拜了荣成郡主为干娘后,便时常去她干娘府里小住。荣成郡主膝下只有一女,便是黛玉口中的沁姐姐,倒是荣成郡主庶妹早逝之后,留下一女,如今客居在孙府上。黛玉住在孙府上,倒是可以和人秉烛夜谈。
黛玉不空,林璟玉也没有多闲。如今临近秋闱,士子们或闭门读书,或各方拜神。梅世林上一次秋闱没中,这次和冯子健两人都是要参加秋闱的。如今主考官的人选虽还没明确,可左不过是那几个人。冯子健是寒门士子,梅世林家族是武将出身,帮助不大。越临近秋闱,两人心里难免有点发慌。
如今各个有名的茶楼酒馆里,士子云集,或论策、或比诗,秋闱前的扬名场里,不少有才之士都渐渐显了出来。有之前的青衿上书,林璟玉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自然没那个心思去搏名头,他忙的自然是其它的事情。
林璟玉的外书房里,石头正小心翼翼的回话,“大爷,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冯公子父母双亡,由兄长和嫂子带大,他兄长是私塾先生,他嫂子早年操劳过度,已过世了。如今他兄长续娶了一房,是......庶女。”
林璟玉皱眉,仰躺在花榻上,接过石头递过来的纸。纸上关于冯子健的消息写得详尽,不仅将私塾学生对冯子健的点评记在了上面,就连他兄长和两位嫂子的为人风评都写得清清楚楚。
林璟玉快速扫了一遍,问道:“语箫,苏嬷嬷有话递过来吗?”
“尚可。”
能入了严苛的苏嬷嬷的眼,那冯子健人品就算不错。冯子健本人确实是好人选,入仕之后无论是回江浙任职,还是留在京城,对黛玉来说都不错。可......林璟玉盯着冯子健兄长继室为庶女的这一行字上挪不开眼。
“石头,你继续。”
“大爷,石公子虽还未成亲,可有一个两小无猜的表妹等着呢。”
林璟玉闭着眼手都没抬,语箫上前接过来了。
石头瞅了眼林璟玉的脸色,低声道:“姜公子是家中独子,家世良好,父亲是书院的院长,母亲是官家小姐。”
林璟玉睁开眼,伸手接了。
“何公子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母亲是大家族里的庶女。”
石头将林璟玉之前交给他的单子上的人的情况简明扼要阐述了一遍,然后便站到一旁没说话。
徐文修如今官拜一品,又是天子帝师,有大批的士子到徐文修跟前毛遂自荐。徐文修筛选了几个品行不错,和林璟玉年纪相仿,又很有可能高中的人,将名单给了林璟玉,让他去结交。林璟玉物尽其用,左右他一开始便打算在士子里挑选黛玉未来的夫婿。虽然说面子上不怎么风光,可只要日子过得顺心,占了里子,面子便不那么重要了。
林璟玉手上只留了三张单子,冯子健,姜义和何泽。其它的和林如海当初交给他的单子锁到了一起,等亲事落实了,便要一道烧了。
林璟玉起身转到书桌旁边,提笔在冯子健那张纸上的庶嫂处画了个圈,在姜义那张纸上的独子处画了个圈,何泽那一张,则是庶女。
林璟玉自己心里是倾向于冯子健的,在林府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虽说不上知根知底,也不至于两眼一抹瞎。可总有不尽人意之处,继嫂是庶女......
林璟玉正暗自琢磨,却看见林风快步走了进来,对林璟玉说道:“大爷,那位来了。”
对于彦央的身份,黛玉玲珑心思,或许猜到了一二,林风却是琢磨得最清楚的。虽然林默是林府的总管家,可林璟玉心里是更相信林风和石头两兄弟的,生死攸关的事情也是交给这两人去办。彦央每次来,都是林风亲力亲为。
林璟玉一惊,刚将手上的纸放下,便见啊笙领了彦央进门来。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林璟玉边抱怨,边让屋子里的人下去。
“过来散散心。”彦央躺到林璟玉刚刚躺过的花榻,闭着眼睛感叹,“你这儿就是舒坦,站这么远做什么。”
“寒门棚户的,哪比得上你皇宫大院?”林璟玉虽是这般说,却还是走了过去。
花榻躺不下两个人,彦央便拉了林璟玉靠在他怀里,“就算是马圈牛棚,有你在那也是蓬荜生辉。”
“你就贫吧!”嗔了一句,林璟玉转而问道:“前几天你不还抱怨说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瞧你这悠哉乐哉劲儿,我可半点没瞧出来你哪儿忙了。”
秋闱,对于士子和朝廷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大计。况且过几天就是婉太妃回府的日子,等着他决策的事情多着呢。
彦央拿了林璟玉的头发在手指上绕圈,边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故意的吧?你偷闲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先生都已经知道了。”
想起先生这几次的旁敲侧击,林璟玉都觉得脑仁儿疼。徐文修不排斥男风,在士林之间,男风甚至被视为雅事。可在徐文修的眼里,谁都可以成为林璟玉的龙阳君,唯独彦央不行。
“先生他就是想太多,这事儿你别管,回头我跟他说。”彦央口里说得漫不经心,分了一缕自己的头发过来,认真的和林璟玉的头发打结。
“可能你还没跟他说,我的亲事就已经落实了。”
彦央语气里满是成竹在胸,“我说先生最近忙什么呢,元家的事情他没怎么关注便也罢了,连秋闱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怎么上心,原来忙这事情呢。”口里抱怨着徐文修,彦央手很稳的打好结,“火烧眉毛的事情他不着急,尽操空心。”
“还不是你自己找的事情,我该庆幸幸好你不是乘着龙辇在内城绕一圈再到我府里来吗?”见彦央四处撇找东西,林璟玉忙制止道:“彦央,你知道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不怕太后削你,我还怕父亲入梦里来让我跪祠堂呢。”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张嘴几句真几句假谁知道啊?别以为上次我没瞧见你掌心的指甲印,总不能是你屋里的俏丫鬟在你手心挠的吧?”
彦央说的上次,正是林璟玉和黛玉从荣国府回来不久,林璟玉在荣国府里掐的指甲印还没消,叫彦央看见了,埋汰了林璟玉好一段时日。“剪子在哪儿?”
彦央这么一说,林璟玉一时找不到话,抱怨道:“我又不绣花,我上哪儿给你找剪子去?”
他们现在在林璟玉的外书房里,剪子自然是没有的,裁纸的刀倒是有。彦央比划了半晌都不见成效,最后还是林璟玉让语箫去把她剪绣线的剪子拿过来。当时虽然语箫跟平时没什么变换,但林璟玉自己仍然觉得颇不自在。
彦央将打结的头发捋顺,小心收在了挂在身上的空荷包里,“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叔父叔母早逝,那自然是先生和我为你操心了,你就别挂在心上了。”
林璟玉撇了一眼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某人,“称呼倒是改得快。”
“我已经看好人选了,等你春闱过后我为你赐婚。你成亲之后不是要回去祭祖吗?山遥路远的,娇客体弱多病,怎么能照料好你,我陪你回去吧?”
林璟玉现在是这一支里顶门户的,便是这一支的家主,娶亲之后,家主夫人自然要回本家祭祖,还要将名字记到族谱上去。
对于彦央的厚颜无耻,林璟玉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第122章
林璟玉皱眉发问:“你挑好了人家是什么意思?谁家?”
彦央靠在书桌旁,拿着装着两人发丝的荷包在手上把玩,“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急什么?你现在可是紧要时候,可不能分了你的心。”
林璟玉靠在花榻上,懒洋洋的刺他:“若是你少出些幺蛾子,我自然不会分心。”
临近黄昏,疏影横斜,日光透过纱窗碎撒在林璟玉身上,体态风流,眉目若画,似乎尘世间的流光溢彩都聚集在了一人身上。彦央心神一动,转到林璟玉书桌旁,镇纸在纸上轻轻滑过,压在边沿上,从笔架上取下笔,挥毫落墨。
“说到赐婚,我想求一道旨意。”林璟玉半闭着眼,语调慢悠悠的,“当初父亲在时,递了折子奏请免了我妹妹的选侍,当时是准了的。前些日子荣成郡主递牌子进宫已经向太后娘娘言明了此事,我妹妹自此之后便可自行婚配,我想为她求道旨意。”
林璟玉等了半晌,没见彦央有反应,抬眼看去。见彦央站在书桌旁写什么,便要起身过去。
“你别动!”彦央一句话定住林璟玉,手上动作不停。
林璟玉又躺了回去,问道:“你听到我刚说什么了吗?”
手上动作不停,彦央分神问道:“你瞧上了哪户高门大院?”
在彦央眼里,林璟玉瞧上的那一家,黛玉的身份低有些配不上,才需要他赐婚加些筹码。
“平头百姓家自然和你家的规矩不同,我们是‘高门娶媳,低门嫁女’。低嫁虽然落了些面子,日子可是要舒心得多。你再赐一道旨,这面子便也找补回来了。”林璟玉颇觉不自在,心急的问:“好了没?”
“好了。”
林璟玉走过去看,彦央只是粗略勾勒了姿态身形。从作画之上便可看出彦央和江柳两人的不同,江柳放纵不羁,便是作画也是随心而为。彦央内敛稳重,作画都处处谨慎布局。一个灵动自然,一个大气磅礴,各有各的优劣。
林璟玉让彦央站到花榻旁去,彦央一手斜靠在花榻上,林璟玉细心的将彦央补到画上去。
“等你们双方说妥当了之后,告诉我一声便是。”彦央站得恣意,一手自然垂下,似乎只是随意摆了个姿势。可按照林璟玉的落笔,彦央的手刚好搁在林璟玉的肩上。
“若不是我妹妹被荣成郡主接去了,她该在帘子后拜谢过的,既然她不在,我便代她先谢过了。”林璟玉扫了彦央一眼,几笔将彦央的姿势勾勒了出来,“她年幼时在先生手下念过几年书,细算来,她可是先生唯一收过的女弟子。”
林家兄妹里,自然只有林璟玉是徐文修的正经弟子。可黛玉确实旁听了几年,林璟玉这话虽然夸大了些,却也没言过其实。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令妹系出同门,若不想被先生说教,到时候自然不能空手去吃你父亲亲手埋的女儿红。”
即便得了这句话,林璟玉也没喜形于色,落笔的手依然很稳,“事情还没谱呢,什么女儿红不女儿红的。”
红楼之林家璟玉逆袭记_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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