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屿像被噎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先原谅你,我在做寿喜锅,等下一起吃点吧。你去拿两个碗。”
阮天心放开了手,把他腰板拍拍,示意他站直。陆星屿还在愣神呢,一拨一动,僵硬地去拿碗。
拿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屁颠屁颠的?有病吧!
可是寿喜锅的香味已经直往鼻子里窜了,因为晚饭时间都用来吵架了,他也饿啊,不吃实在可惜。
陆星屿低头,盯着手里的两只碗。耳根子通红。
“……妈的!”
今天运气不好!
……
吃寿喜锅的时候,陆星屿也表现得脾气很臭。但可能是因为晚上吃饭的时候被白露教育过了,所以一粒米都没洒出来,全包在嘴巴里。包得鼓鼓的。
阮天心用公筷给他夹了两片肥牛卷,看着他吃了,就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陆星屿隔了半晌,含糊地说:“我今天看到谢观了。”
“谢观”这个名字,即使阮天心这样的不追星女孩都知道,因为他实在是太火了。而且似乎跟陆星屿有很多过节。
……单方面的那种。
“哦,是他变帅了,所以你生气了?”阮天心试图开一个玩笑,但是陆星屿没笑,还更加生气地抿住了嘴。
“不,不会吧。”阮天心结巴道,“谢观的美貌难道是没有极限的吗?”
“阮――天――心!”陆星屿抓着头发,看上去要被气疯了。
阮天心把脸埋进胳膊里,片刻后抬起,脸颊笑得红红的。她断断续续地讲,“我乱说的嘛,对不起。”
被她一顿胡搅,陆星屿似乎也绷不住了,他两手紧握着筷子和勺子,十分幼稚地发誓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闹了半天,阮天心也没弄明白谢观又怎么惹到他了。陆星屿看够了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才大发慈悲给她说了下前因后果:如此如此……这般那般……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阮天心趴在桌上,把脸颊旁的头发丝吹得一动一动,“谢观是个脾气很好的前辈啊。”
陆星屿瞪大眼睛:“他在轻视我,嫌我拿不到资源!开什么玩笑,拼爹他拼得过我吗?”
把“拼爹”这事说得这么高尚,隐约还带点自豪,陆星屿真是头一个。但阮天心不得不提醒:“是拼妈。”
爹可没地儿拼了,白露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女强人,阮天心她爸可不是。
陆星屿跟着重复:“对,拼妈。”
“不是,不管是拼七姑八姥九姨太,他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拽啊?”陆星屿就整不明白了。
阮天心更整不明白:这不是你先贱嗖嗖的,往人家跟前凑呢吗?
但陆星屿正在气头上,头发丝都竖得根根分明的,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阮天心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报复他呢?”
“废话,要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一定要比他更强、更好!”
陆星屿接着说:“所以我打算先从《请神》开始研究……”
阮天心听到这,心里的感觉已经不太妙了。她一边干巴巴地鼓励着“哦那可真是绝妙”,一边抱着碗筷想溜下餐桌。
――结果还是被陆星屿抓住了胳膊。
“你不是也还没看《请神》呢吗?我们一起看啊。”
阮天心垂死挣扎:“我、我不喜欢看恐怖片。”
“胆小鬼!一个人看怕,两个人看就好了。”陆星屿不以为然道,“快来!”
“……”
第3章
阮天心早晨上班的时候,就听到她的副班主任说:“哟,我们小阮今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两个黑眼圈!”
阮天心唯有苦笑以对。
昨天晚上陆星屿抓着她看了半宿的恐怖片,总算把《请神》看完了。看电影的过程那简直是鸡飞狗跳,陆星屿装得那么不屑一顾,谢观第一次出场那一个突然的特写镜头一出现,他比阮天心叫的还大声。
两个人害怕的点还不一样,所以导致在电影的后半段,尖叫声堪称错落有致、连绵起伏。要不是放映室隔音好,早被常年缺觉的白露打成残障人士了。
阮天心还记得她把陆星屿往前推,使劲往前推,好像这样就能挡住谢观的刀似的。眼泪珠子淌了一脸,哭喊,挣扎,无助:“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哇――”
“……”
她垂头,长叹出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一双小手够到了她的额头。
那双小手热乎乎的,还像馒头一样白暄暄,一戳仿佛能留一个坑。
这是她们班小孩儿谢灵均的手。
一抬头,果然看到个长得像年画娃娃似的小男孩儿站在面前。
谢灵均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背带裤,可能因为早饭吃得有点多,小肚子微微鼓出来,像一只营养很好的小鸭。
她把谢灵均的手攥在手心里,轻轻地问:“怎么啦?”
如果陆星屿此刻在场,他一定会睁大眼睛:因为这个语气,完全就是昨天晚上她和他说话的时候用的语气!
谢灵均不说话,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盯着阮天心看。那双眼睛像一片深潭,几乎能把人吸进去。
阮天心也看着他,大眼对大眼。她耐心等着他开口。
隔了十秒左右,谢灵均才慢吞吞地说:“阮老师,阮老师……”
说了三遍“阮老师”,才说到正题:“阮老师好累了。”
阮天心摇摇头,“阮老师才不累呢!谢谢宝贝儿关心老师。”
谢灵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突然又走近两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就好像一只小鸭子找到了妈妈。
他偎在阮天心腰部,一双小圆手把她努力环着,“可是阮老师有黑黑的眼圈。”
阮天心老实讲:“老师昨天睡得太晚了,还做噩梦了。灵均有时候也会做噩梦的吧?”
谢灵均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接着就跟阮天心分享起他做噩梦的经历――
“有一次,我睡在一个棉花糖上面,棉花糖突然变成了一个牛,这个牛跑得很快,我追这个牛,它就撞到一个树上去了。”
一年级的小朋友分不清量词怎么使用,最喜欢用“个”了,简直是万能的“个”!阮天心拿手帕给他擦掉嘴巴旁的牛奶渍,一边听,一边纠正“是一头牛,一棵树”。
谢灵均就软乎乎地重复:“一头牛,一棵树。”
“好棒!”阮天心给他鼓掌,“多读两遍就不会忘记了,是不是?”
谢灵均就被哄得又说了好几遍。最后他咕哝:“阮老师,我的嘴巴干干的。”
阮天心问他:“带唇膏没有呀?”
“带了。”谢灵均今天穿的背带裤只有一个前面的兜,像袋鼠的口袋。他就从这个兜兜里摸出一支润唇膏,“在这里哦,妈妈给我放的。”
阮天心把它旋出来:是粉红色、果冻一样的膏体。谢灵均趴过来闻闻:“是草莓味。我最喜欢吃草莓。”
“是吗?”阮天心轻轻捧住他下巴往上抬,谢灵均配合地嘟起嘴巴,“不会吃起来也是草莓味的吧!”
谢灵均就轻轻舔了一下,好像有点惊喜似的笑出来,凑到阮天心耳朵边悄悄说:“好甜喏,草莓好好吃的。”
阮天心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两个大小朋友窃窃的样子就像两只误入蜜缸的老鼠。她眼看着班里孩子都来的差不多了,便哄谢灵均先下去,组织起这几十个小朋友一起晨读了。
……
这个月阮天心又变瘦了,瘦了三斤。纯粹是精神上的压力导致的!
陆星屿打肿脸充胖子,在谢观面前吹得好听,说自己工作超多,其实来找他的本子远远没有那么多。被谢观上次一“嘲讽”,他也觉得挂不住面儿,不愿意再去演“玛丽苏和总裁二三事”。
所以他在家的时间多了,阮天心受折磨的时间也变长了。她发觉陆星屿这次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想把对手琢磨清、琢磨透,因此,他开始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循环播放谢观的成名作《请神》。
比如,阮天心刚坐下想吃饭,饭桌上就会飘来谢观饰演的无名杀人狂的笑声:“桀桀桀桀桀”;再比如,睡觉之前,路过陆星屿的房间,就能听到外放的中二台词:
“就干脆一点吧!以人的痛苦为乐,你我不过是烂透的蛆而已!”
看着看着,陆星屿好像精神也不太正常了,有一次,阮天心还听到他在喃喃:“这才是猛男该看的东西……”
阮天心知道自己肯定是当不成猛男了。因为今天早晨起床,她又是被噩梦惊醒的。
头发丝里全是细细的汗。和谢灵均一样,她梦到自己睡在棉花糖上面,但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因为棉花糖变成了一个杀人狂,拎着一把斧头,从夜晚追杀她到黎明。
阮天心魂不附体地洗澡、洗脸、刷牙……在进行这几项日常工作的时候,她的眼皮一直跳得厉害,而且是左右两眼同时进行。
她胆子小得很,还有点迷信,所以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好在工作时间一直都顺顺利利的,没有出现什么突发事件,这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谁知道,真正的灾难降临在下班之后。
……
谢观蹲在马路边。
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扎在脑后变成一个潦草的小揪。清减下去的部分还没回来,口罩轻松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流浪汉。
谢观突然站起,转头,对着镜头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
摄像扛着机器的手开始发抖:放大的镜头之下,谢观脸上的每个细节都生动无匹。即使大部分五官被遮挡,他那双眼睛还是邪性,普通的流浪汉绝不可能有。
谢观整理好自己,又原地蹲下,开始寻找自己的任务目标。
虽然说没有规定人选,免得使节目有太多水分,但谢观很清楚套路:一个脸蛋上镜、配合程度又高的素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如果在路口行动,庞大的人车流量,相应也会引起很大骚动,达不到清楚的节目效果。
所以,谢观选择了一条人不多的路,远远地,就看到走过来一个女孩子。
谢观视力不错,扫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张上镜的脸,这一眼过后,也不再多看,漠然地蹲着。
摄像已经藏到隐蔽处,整条路上仿佛就只剩下了谢观和那个年轻女孩儿。
……
阮天心今天送完小朋友们放学,感觉可能因为最近睡眠质量不佳的缘故,有点头重脚轻,所以申请了早退。
她是步行下班,家和学校离得不远。现在还没到正经下班时间,整条路上都没什么人。
但是,路旁边蹲着的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他的背微微弓着,头发有点长了,整个人灰扑扑的。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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