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心擦掉了眼角不小心渗出来的那点泪水,反握住他的手。
也许还是因为酒精,他的手比平时温热许多,并不冷得像冰块一样。阮天心只牵了他一会儿,就感觉手掌里好像有了些许汗意。
她带着谢观回到沙发上。看谢观坐在那儿不动,一双眼睛却左顾右盼。
他一边看,一边指着客厅空白的角落又唤,“老婆。”
他现在每次说正题之前,必定要先带一个“老婆”。阮天心听着听着,差不多也习惯了。“嗯”一声道:“怎么了?”
她发现谢观的眼睛下面有一根掉落的睫毛,于是凑过去,用很轻的力道把它摘掉。
谢观闭着眼睛,任她触碰。同时低低道:“老婆,你可以在那里养一盆植物。”
还没等阮天心接话,他又自己纠正:“几盆也没事。”
阮天心逗他,“喔……那你不和我一起养吗?”
谢观难得老实:“我养不好,会死。”
阮天心原本还在开玩笑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突然察觉到什么,怔怔地闭上了嘴。
老婆,你可以养一盆植物……
老婆,我们把窗帘换掉……
老婆,我给你修了一个地下游泳池……
谢观难得这么唠叨,话里话外都含着别的意思。她何其愚钝,竟然现在才领悟出一点。
——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谢观……这是在邀请她同居吗?
这个奇妙的、却很合理的念头让她的心脏砰砰狂跳着,却也像被一根钢线绞住,没办法立马跳出胸口。
可是现在同居,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并不知道别人的恋爱通行法则适不适合他们这样的情况。一时拿不定主意,再看一眼脸红红的谢观:她顿时泄了气。
喝醉的人说的话,明天还会记得吗?如果是她自作多情,那贸然再提,会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阮天心两只手握在一起,感觉到一阵小小的焦虑,像电流一样,从内脏窜到她的眉心。
她本来不是这样磨蹭的一个人,有什么就喜欢说什么,只是谈恋爱让她患得患失。
但心情并不坏,甚至那道电流也让她觉得健康。她其实非常善于观察,自然能从谢观贴近她时的瞳孔里,体会到和他平日的怠惰完全不相符的热情。
它也和营业时那种官方的、内核冰冷的热情截然不同,它让她觉得,她正在被谢观稳定地、持久地爱着。
就像现在,他的眼神如同一道能烫死人的野火,直白又执拗。
阮天心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触手很烫。谢观的呼吸也是如此。
“……”他一动不动,任她摸着。片刻后,偏过头去,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心。
平时光芒万丈、如神如祇的男人,在夜晚卸了皇冠,为爱人低下头颅,像等待一个垂怜的亲吻。
阮天心胸口饱胀,微微酸涩。她顺从自己的心意,凑过去,主动含住了谢观的嘴唇。
谢观的口腔里有很浓的酒精味,并不甜蜜,但嘴唇很软,软得近乎纯情。
阮天心以前都只有被他摁着亲的份,光顾着小鹿乱撞,连亲热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也没怎么品到。如今知道了,有点苦烈,好像龙舌兰。刺得嘴唇上的软肉都有灼烧感。
谢观似乎是愣住了,四肢僵硬地困在原地,任她亲。
阮天心不好意思欺负酒醉的人,自己也不是很会亲,硬着头皮贴了一会儿,便放开了。和谢观面对着面,犯了大罪一样深深垂头。
隔了大概有十秒的样子,她按捺不住,发现谢观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天心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
她自以为很凶,实则娇蛮的声音,敲响了谢观迟钝的耳膜。
谢观的睫毛起先蛰伏在她手心,如同一对安静的蝴蝶。但一会儿便耐不住,他忽然伸出两只手臂,用一种让人绝对无法挣扎的力道,把她圈紧。
又弓下-身去,把脸贴在她温暖的小肚子上。就好像在吸一只猫似的。
“好幸福啊。”他脸上鲜见的露出一点孩子气的表情,嘟囔道:“最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这不是就有了吗?要颜色,这不是就有了吗?五彩缤纷的窗帘!送给你们!
我很勤快哦,明天还是6000。
第32章
早晨醒来的时候, 阮天心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床上。
“……”
她对自己怎么睡上来的毫无印象。
谢观昨天晚上异常亢奋,只不过他的亢奋不是那种破坏性很强的兴奋,更像是小孩子无伤大雅的黏你。阮天心走到哪儿, 他就要跟到哪儿, 即使把他哄上床, 他也没有丝毫睡意,卷着被子专注地盯着阮天心看。
阮天心偶然间的一个回头, 会觉得他有点儿像谢灵均……
退化成谢灵均的谢观还对她说:“晚上从来没人给我讲过故事。”言言
阮天心一听真是造了孽了, 心都快被疼化。
她逞一时意气, 要坐在床边, 用蹩脚的手段哄他睡觉。然而, 在一口气瞎编三个故事,然后发现谢观依然精神百倍的时候, 阮天心丧气地觉得,也许当初应该去当一名幼儿园老师。
这样,她说不定还可以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才艺,比如弹琴、唱歌什么的, 而不是仅仅为了编一个故事绞尽脑汁。
谢观听故事的态度并不那么认真,甚至可以说可有可无;但他能很迅速地抓住阮天心的逻辑漏洞,并提出质疑:
“女巫刚才还在魔法森林,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仙风城堡了?”
阮天心:“因为……因为她会瞬移!”
“你刚才没有提到她有这个特质, ”谢观失望道,“而且她的法力不是被男巫下诅咒失灵了吗?”
阮天心:“……”
她头皮发麻,喃喃自问:“是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呢?”
谢观:“……”
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个人面面相觑。
阮天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开始胡说八道:“哦,我想起来了!因为这个男巫爱上了女巫,当爱情降临的时候,所有的诅咒都自动失效了。”
说完,她紧张地盯着谢观。生怕他又变身竹杠精,对她漏洞百出的回应大加批判。
天知道喝醉了的人为什么还会有这么缜密的逻辑!
但幸好没有。谢观只是沉默了半晌,突然挑起眼,对阮天心露出了一个毫无杂质的愉悦表情,并轻声说:“我喜欢这个设定。”
阮天心不由松了口气,“好啦,现在你总该睡觉了吧。”
话音刚落,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早就已经超过乖宝宝的睡觉时间了。
谢观用被子挡着下半边脸,含糊不清地问:“你要睡觉了吗?”
“是啊。”阮天心在心里加了一句:不过等你睡了,我才能睡。
谢观:“你可以跟我一起。”
他的眼神如此自然、沉静,让阮天心不敢相信这句邀请是从他的嘴巴里发出的。但当他们对上眼的刹那,谢观突然像被火烫到屁股似的,弹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用此地无银的语气道:“开玩笑而已。”
阮天心:“……”
她默默无语,抬手帮他把卧室的灯关了。
黑暗里,只有一点淡淡的月亮的清晖,施舍进房间。谢观偏头注意到那抹光线,很有礼貌地问:“你能帮我把窗帘拉严一点吗?”
阮天心只当酒醉之后的他是小孩儿,自然满足他的要求。
拉好窗帘之后,她又走到床榻边,蹲着身问:“还有什么吩咐呀?”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是一首摇篮里的歌。
谢观又提出第二个请求,“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他又自作聪明地加上称呼:“老婆。”
但阮天心真就吃他这一套,在谢观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耳廓已经烧红了——幸好他看不到。
阮天心凑过去,在他额头上碰了一碰。就像把一朵开得很好的春日小花,馈赠在他的头顶。
谢观没有闭上眼睛。阮天心在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瞳孔里,理智在粉碎,有一种类似新奇、迷恋的情绪浮现:这表示他非常喜欢这个动作。
也因为这个动作,他的眼底就像刚才不小心被剪断的那泓月光一样,又清又亮了。
阮天心生怕他被自己吻得清醒了,又用手掌盖了盖他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要睡觉了哦。”
谢观彻底安定下来,用一种近乎心满意足的口吻道:“晚安,老婆。”
……
谢观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均匀。
阮天心趴在床边,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太黑了,只有一点点轮廓,几乎看不到什么。但阮天心现在不需要光都能描摹出他的下颌线,他青色的鬓角,甚至他眼睛下的小痣……
黑暗最容易使情绪滋生。阮天心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种膨胀的热度,就像藏了一个小火山。它迫不及待想要爆发开来,把全世界都粉碎成一片片的,然后重组。
阮天心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着空气嘀咕:
“如果你明天醒了,再问我要不要同居的话,那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哦。”
声音这么小,小得像一个秘密,谁也听不到。
……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因为太困,她突然断电,好像坐在地毯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床上。不过不是谢观卧室里的那张,应当是客卧。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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