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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感叹自己如此的机智,关键时刻将梁大人喊来,如今殿下药也喝了, 气也顺了。他方才甚至想, 若梁大人不从, 他冒死也要将殿下的一番心意说出来, 谁知梁大人竟然自动去了寝殿,想必还是心中惦念殿下的。
    “我看你是身上痒痒了。”萧绎棠睃了一眼小路子, 岂能不知都是他搞出来的猫腻。
    “梁大人见您未服药,那可是心急如焚啊。奴婢不忍她着急上火,所以就只得放她进来。”小路子想着左右她不在,说什么都行。
    “是么,”萧绎棠看着端着托盘进来的梁竹音, 含笑继续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小路子丝毫不知被他主子下套,自然是想着捡萧绎棠爱听的说:“梁大人还说, 殿下这几日有恙,她很是心疼,训练都不能专心,对待殿下那是一往情深啊。”
    “看来, 路都知比我都了解自己。”梁竹音先是瞪了一眼缩着脖子的小路子, 又看了一眼萧绎棠,“殿下生病以来,越发的变了模样,不仅学那幼童不按时喝药, 就连下人都纵容着满嘴胡吣。”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萧绎棠看了她一眼, 坐在桌前等着喝汤。
    “您……”梁竹音看着他面色不正常的潮红,盛羹的手一顿, 想起他正在发热忧心不已,蹙眉说道:“殿下,您发热了,还是唤太医前来诊治一番比较妥当。”
    萧绎棠一阵阵发冷,知晓自己发热,却故意抬手摸了摸额头:“并没有啊。”
    梁竹音不服气,抚上他的额间,惊呼一声,“滚烫无比,比方才还要严重。”她咬唇看了看床榻,“您现在应该躺下,盖上锦衾发汗。”她看了一眼红枣羹,“臣将红枣羹拿过去服侍您喝。”
    萧绎棠见这个办法不错,“唔”了一声,继续靠在大迎枕上,等喂。
    小路子忍着笑意说:“殿下,奴婢命人备上一桶热水,您若出汗多便可直接沐浴。”让梁大人陪殿下沐浴,这一夜就可以不用走了。
    “可。”床上那人看着调羹的梁竹音,自然无不应允。
    小路子兴冲冲走至寝殿门口就遇见了匆匆而来的玉瑾,他见礼后有些懊恼,这尚宫来的忒不是时候。
    “殿下万安。”玉瑾看了一眼梁竹音,“梁司寝也在,刚好。”
    萧绎棠见玉瑾前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回禀殿下,方才皇后娘娘命人前来索要彤史。臣说彤史由梁司寝管理,那人想是知晓,说娘娘命换个人记录彤史,”她看了一眼梁竹音,“说东宫现今就梁司寝一人侍寝过,自己记录彤史,有失公允。这……”
    萧绎棠脸色冷了下去,“她欲换谁?”
    “司衣,郭玥儿。”
    萧绎棠冷笑一声,皇后见张相这两日朝参有意偏帮他,便私下里拉拢张相身边的郭通,亦是离间,亦是给予好处。只是,这样以来,梁竹音需要有几晚宿在寝殿才好蒙混过关。
    他看了一眼端着红枣羹一脸怔忡的梁竹音,说道:“可否将管理彤史之人换成阿蕴?”
    玉瑾摇了摇头,“这不符合规制,只有女官才可以管理彤史。”
    “先压下两日,容我斟酌来看。”
    “诺。”玉瑾躬身告退。
    萧绎棠接过红枣羹后,顺势看向梁竹音,“你怎么看?”
    “臣知晓换人会另皇后有所怀疑,得不偿失。”梁竹音见萧绎棠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只得声若蚊蝇般说道:“臣就当为殿下值夜了。”
    “值夜?”萧绎棠拈起勺,搅拌着浓稠的羹汤,尴尬地咳了两声,“记录彤史之人,可站在屏风后提示时间。”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你应该最清楚罢?”
    梁竹音心道,自己身为司寝,自然将宫规烂熟于心,她方才所说的值夜,是指在床榻间找一个角落坐着值夜。
    她见萧绎棠逼问,无奈之下只得指着宽大的龙床一角,“臣坐那里值夜。”
    见萧绎棠无声将红枣羹饮尽,复又看了自己一眼,问了句让她更加脸红的问题,“那你觉得一月间,几次最为适宜,才不会让别人起疑?”
    梁竹音自然是希望越少越好,谁也不想整宿警觉不得入睡。
    “一……次。”
    “这并不正常。”萧绎棠微有笑意,将碗盏递给她。
    梁竹音接过碗盏,顶着一张烧红的脸,去了桌几前,顺势为他斟茶拖延时间。
    回来时,将茶盏递给他,只得说道:“臣没经历过,不知……”她着实说不下去,觉得自己被迫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很是生气,“您……”
    被看出她窘迫的狐狸打断,“那便顺其自然罢。”
    “那殿下若无事,臣便告退了。”梁竹音只想赶紧离开有他在的地方。
    “咳咳,我好冷。”萧绎棠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梁竹音这才想起,他正在发热,她想着回头找寻小路子,让他去请太医,却听得萧绎棠说道:“别忘了我也会医术,你按照我的指令来,明日便会渐好。”
    “诺。”
    她看了看床榻上裹紧披风阖目的人,当初自己中毒又生病,都是被他照顾,瞧着意思,今晚说什么也无法离开寝殿了。
    萧绎棠闭着眼睛,在一阵阵头晕中,想了几个基本无用的处理方式,“嗯,先去绞个凉帕子来。”
    梁竹音依言将帕子拧干,覆在他的额头上,“殿下若觉得不凉了,就告诉臣。”
    萧绎棠拍了拍床榻边缘,示意她坐下。
    “你站着我还要抬头看着你,好生累。”
    “那臣坐这里。”梁竹音不敢坐在床榻上,只得顺势坐在脚踏上。
    萧绎棠一笑,也不勉强她,就这般侧着身子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这次马球比赛,你打算尽力拿到第几名?”
    梁竹音正色道:“臣想着拼一拼第二名。”
    “那么,其他队伍的情况你都知晓么?”萧绎棠看着脸色依旧绯红的她,柔声问道。
    梁竹音摇了摇头,“臣打算让卫大人帮忙了解清楚。”
    “想不想出宫亲自眼见为实?”
    梁竹音看了一眼他的额头,自行起身拿下他额头上的绢帕,重新绞干敷在他的额间,顺势笑道:“臣自然是想去,但是要等殿下痊愈后才想去。”她温热的气息在他的面部扩散开来,令他的脸部更加的灼烧。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看着她纯净的双眸,想着自己用两日不喝药换来今夜,下意识看向了别处,继续方才的话题,“为何不愿争第一?”
    梁竹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真拿了第一,估计回来就要被您责罚。”想着他考验的问题,越发的没有水准。如今这般低级的问题也能问出来。
    萧绎棠嘴角一牵,“那倒不至于,多费些事而已。”瞧了一眼她,“不要有压力,只要上场比试了就算完成任务。”
    梁竹音知晓他在安抚,乖巧点头,“臣省得,您放心。”
    萧绎棠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头,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咳了一声,只得喊了一声:“水……”
    他怕梁竹音困倦,想到自己看过的一些《搜神记》中的小故事,喃喃为她讲着。
    谁知见梁竹音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继而泪盈于睫,他慌忙起身问道:“你是害怕了么?那我不讲了。”额间的绢帕也随之掉落。
    梁竹音眼中迅速暗淡下去,笑笑,“并无,您讲的很好听。”她起身拿起绢帕再次绞干后放在他的额间。
    恩人那次给她讲的是沉香救母一类的故事,可是,当她坐在脚踏上,试图闭上眼睛倾听时,越发觉得萧绎棠的声音与恩人是那般相似,犹如被圈入了温暖安全的怀抱。她甚至开始觉得萧绎棠身上的气息,也是那般的熟悉。
    萧绎棠见她渐渐伏在床榻边缘睡了过去,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拔下她的金簪,轻抚她倾泻而下的墨发,甚觉心安,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
    清晨,小路子推开寝殿门,示意众人等在外面。想着这毕竟是梁大人第一次在寝殿过夜,若她脸皮薄,惹怒了她,势必会遭到殿下斥责。他可不想寻这晦气。
    他悄悄向寝殿内走去,壮着胆子看向床榻,一愣。
    见梁竹音披散着长发伏在床榻边缘,殿下摸着她的发,侧身而卧。这与他想象的差距甚远,原来殿下根本没有搞定梁大人!这……
    他不得不重新思忖要不要告诉梁大人殿下的秘密。
    “殿下,梁大人,该起身了。”小路子苦笑着试图唤醒这两个人。
    梁竹音猛然坐起,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路子,这才想起她在丽正殿,瞬间瞌睡虫全无,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正在安睡的萧绎棠,这才发现发髻不知何时散了,赶忙忍着腰疼起身,沙哑地说:“我竟然睡迷了。”飞快将长发梳了一个发髻,用金簪固定。
    见绢帕掉了下来,萧绎棠的面颊依旧通红,心道不妙,抬手摸了摸额间,烫得惊人。她下意识轻轻摇晃他,嘴里唤着:“殿下,您醒醒……”却毫无反应。
    “小路子,快,快去喊太医!”
    小路子以为萧绎棠在装病,嘴上应着,悄眼看去,见梁竹音惊慌失措地唤着他,却丝毫无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慌了神,“我这就去,梁大人你看好殿下。”他跑至寝殿门口一把拨开众人,向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梁竹音颤抖着按住萧绎棠的人中,见他也毫无反应,再也忍不住哭泣起来,“您如今越发任性,生病不喝药,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
    听得他一声呼唤,“梁……竹音”,激动地凑上前回应,“臣在!”
    却见他嘴唇干涸,这声呼唤并无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好像还可以写三更~~不过要很晚了,写顺了就停不下来的节奏。照例别等了,有可能直接明天发!么么哒
    第49章 出宫
    梁竹音这才发觉, 真正的束手无策是何感觉。
    她轻轻执起萧绎棠滚烫无比的手,看着眼前了无生气的人,心中一片慌乱, “殿下, 大业尚未完成, 您不能有事!”
    即便她得知继母偷偷将她与张九郎定亲, 也并未有如此末日降临般的心情。
    萧绎棠则做了一个梦。
    只身行走在虚妄无边的迷雾中,手上一暖, 他对上了梁竹音含笑的眼睛,“殿下,大业尚未完成,您不能有事,我陪着您走过这片荆棘之路。”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 凝视着她,“我要你在这九重宫阙中, 陪着我一生一世,你可愿意?”
    梁竹音眼中含泪,摇了摇头,随着一片浓雾迎面扑来, 逐渐散去后, 他身旁再无她的身影,手中依稀还存有她在时的温热,却已然渐渐冰凉……
    他焦急地四处找寻,不断唤着:“竹音, 别走……”
    梁竹音看着床榻上蹙眉喃喃唤着她名字, 喊着别走的人,心中痛楚难抑, 在他耳边说道:“臣不走。”
    小路子引领太医入内后,看到梁竹音跪在床榻上,握着殿下的手抹泪,他有些酸涩地轻咳了一声,“梁大人,刘院判来了。”
    梁竹音慌忙将手松开,爬下了床,向刘院判福了福,便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刘院判为陛下与后宫众嫔妃医治多年,早已见惯这种场面,见这名女官眉尖若蹙,眼中含泪,眼中并无他人,这情形像极了太子生母徐氏当年看陛下的眼神,微微一哂,又是一个用情至深的无用之人。
    他示意医士将太子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坐在床榻前凝神号脉。
    他目光一凝,反复号脉两次后又检查一番太子的眼睑,心道,太子经由风寒引发旧疾,这即是他的命数。宣王看来命中注定要继承大统。
    他要将此事尽快告知皇后娘娘,商讨下接下来如何医治。
    “殿下尚无大碍,只是高热暂时晕厥而已。老臣开几幅药,按时服用便可。”
    梁竹音稍稍放下了心,行礼道:“太医,请问殿下何时才能醒转过来?”
    小路子赶忙提示,“这位是刘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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