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君延问他:“有什么合适的吗?”
陈韵城摇了摇头,说:“不过我明天准备面试一个物流公司,他们跑城际长途物流运输的。”
宁君延看着他没说话。
陈韵城说:“我有b照,可以开大货车,或许可以试试。”
宁君延问他:“出去一趟需要多久?”
“还不知道,”陈韵城笑了笑,“都还没面试,也不知道人家公司要不要我。”
吃完饭,宁君延去厨房洗碗,陈韵城直觉他不太高兴,跟了进去,靠在橱柜旁边,对他说:“我总得找个工作吧,你说说我还能做什么?”
宁君延问他:“想不想去读书?”
陈韵城闻言笑了起来,“从初中读起吗?”
宁君延说:“有培训班。”
陈韵城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然后呢?参加高考还是出国?”
宁君延说道:“不要出国。”
陈韵城看着他,“读了培训班出来,学历别人也不会承认啊,到时候做什么?再说了,我快三十了还要你供我读书?我什么时候能赚够钱还给你?”
宁君延擦干净手,走到陈韵城面前。
陈韵城下意识就想要退,但是后面已经没有地方可退了,宁君延伸手拨一拨他头发,说:“可以剪了。”
“嗯,”陈韵城微微低下头,“明天去剪。”
宁君延对他说:“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陈韵城抬起视线落在他脸上。
宁君延说:“可是我又不能让你离开我,这让我感觉有两个矛盾的我在互相撕扯。”
“君延,”陈韵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
宁君延很温柔地对他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所以只会有一个我先杀死另外一个我,你猜哪个会赢?”
陈韵城觉得他说这些话太神经质,想要阻止他说下去:“别这么说。”
宁君延说:“肯定是更想保护你那个。”说完,宁君延转身离开了厨房。
因为宁君延的话,陈韵城一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实际上他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很多心事,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过。
到晚上十一点多,陈韵城已经准备睡觉了,手机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他盯着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周彦的声音,“城哥,可以出来一趟我们见见面吗?你一个人过来好不好?”
陈韵城顿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就知道周彦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他对着电话问道:“你在哪儿?”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宁君延开车带着陈韵城一起出门。
陈韵城坐在副驾驶,说:“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宁君延没有回应他的话。
周彦给陈韵城的地址在偏僻的市郊,陈韵城本来想要向宁君延借车的,结果宁君延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车子开起来很通畅,宁君延只偶尔停下来等待交通灯。
停车的时候,宁君延问陈韵城:“你觉得周彦会听你劝去自首?”
陈韵城说:“他既然愿意见我。”
宁君延又问:“如果他杀了人呢?”
陈韵城很长时间都没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陈韵城对宁君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宁君延道:“怎么说?”
“自以为是,”陈韵城缓缓说道,“我想要帮周彦,但是其实我做不了什么,没有钱、没有能力、没有人脉;”他说话的时候,靠着椅背看向车窗外面,神情有些落寞,“就像当年的关安霖,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宁君延没有说话。
陈韵城便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离开学校出来工作之后,遇到了很多人,有些人懒懒散散混日子,每天就上网打游戏,对未来没有规划也没有想法,还有些人喜欢在酒桌子吹牛,吹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一时落魄,将来总是能飞黄腾达的,可是我没有见到他们真正飞起来过。”
宁君延只是看了他一眼。
陈韵城说:“我最开始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并不是你清醒地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你就能摆脱这样的生活,你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或者堕落下去,或者为了钱走上邪路。”
说到这里,他安静了片刻,“我们这种人,可能从离开学校的那天开始,一辈子都已经注定了。”
“你们是哪种人?”宁君延总算是开了口,语气冷静地问道。
陈韵城朝他看去。
宁君延说:“你和谁也不是一种人。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在十岁那年就被老头子活埋了,周彦的儿子也做不了手术,只能在病床上等死。”
陈韵城忍不住道:“那也不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谁?”宁君延问他,“因为我?我反正是为了你。”
他们的车子停下来,在路口等红灯,与此同时,旁边的非机动车道停了一辆电动车,一个中年人穿着送外卖的制服,同样在等红灯,那人等待的时候,把头盔摘下来,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动作像是在擦汗,可是天气那么冷,他不应该出汗才对。
宁君延和陈韵城都沉默地看着他,直到绿灯亮起,中年人立即骑着电动车急匆匆地冲过路口。
“你今天问我,你以后能做什么,”宁君延踩了油门,汽车开出去的同时说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有句话我不能说。”
陈韵城把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轻声说道:“你说吧,我愿意听你说。”
宁君延说:“我想说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开心的事情,我可以养你。但是这句话你是不需要的,因为你有你的尊严,我这句话说出来你会不开心。”
陈韵城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会不开心?”
宁君延没有回答。
陈韵城转过头看他,问道:“那我说你别干你的工作了,我去送外卖养你,你答应吗?”
宁君延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可以,你认真的?”
那一瞬间,陈韵城产生了一种又想哭又想笑的冲动,他想问宁君延为什么对他那么执着,但他没有问出口,只笑了一声,说:“我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宁君延:失望ing……还以为回去能doi了
第45章
到了周彦约定的地址,陈韵城让宁君延在车上等他:“你暂时别下车了。”
宁君延点一下头,不过在陈韵城下车之后,依然把车灯给亮着,把前面一片范围都照亮了。
这里是在靠近河边的一座桥下面,只有一条小路可以将车子开过来,陈韵城朝前走了几步,看见周围很荒凉,附近也没有住户,开口压抑着声音喊道:“周彦?”
没有回应,他站在原地等了一分多钟,又把手机拿出来,找到周彦刚才打电话过来的座机号,犹豫一下并没有拨回去。
这时候,他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从桥下传来。
“周彦?”陈韵城朝桥下走去,借着车灯的光,看见周彦仍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桥墩旁边。
周彦一直盯着汽车的方向,他看见陈韵城走近,问道:“为什么不一个人来?”
陈韵城对他说:“宁君延不会做什么的,他只是送我过来。”
周彦总算是收回目光,他看着陈韵城,轻声说道:“城哥,对不起。”
陈韵城微微叹了叹气,“你这么晚要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句对不起?”
周彦说:“不只是对不起,我还要谢谢你。”说完,周彦在陈韵城面前跪了下来。
陈韵城没有预料到,立即便要伸手拉他,“你先起来!”
周彦摇了摇头,他把帽子摘下来,垂着脑袋,伸手将外套拉链拉下来一些,伸手进去从内袋里掏出来一摞钱,他把钱递给陈韵城,说:“这里是一万块钱,你先收着,其他钱我慢慢还给你。”
陈韵城没有接他的钱,而是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周彦没有说话。
陈韵城抓着他的手臂,问道:“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你继父被人杀死了?”
尽管周围光线昏暗,可是陈韵城还是看见周彦的表情变化,周彦转开目光,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被陈韵城握住的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陈韵城心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他缓缓在周彦面前蹲下来,说:“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彦嗓音沙哑地说:“城哥你别问了,我现在不能去自首,我没有退路了。”
陈韵城在这一瞬间几乎想要亲自动手打死他,“你为了钱去杀人?”
“不是为了钱!”周彦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不是为了钱!我回去本来想找我妈借钱的,那个老王八蛋,从小他就打我、虐待我,是他羞辱我,我实在生气了才动手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死的!”
陈韵城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问道:“他虐待过你?”
周彦低垂着的头重重点了两下,“小时候我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会打我,还绑过我,不给我饭吃,我妈明明知道,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敢说。这次我回去,只是想要借点钱,他骂我是讨饭的狗,说我没资格生儿子,死了也活该……”说到这里,周彦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陈韵城眼睛红了,他能感受到周彦的愤怒,甚至自己也跟着愤怒了起来,可是:“你不该杀人,你杀了他,就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了,你难道不知道?”
周彦没有说话,他只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把那一万块钱往陈韵城手里塞,“钱你拿去,剩下的钱我慢慢还你。”
陈韵城摇头,“我不要你抢来的钱,你跟我去自首。”
“我不能自首!”周彦情绪有些激动,“我进去了,嘉嘉和孩子怎么办?他们在外面就真的没人能管他们了!”
陈韵城抓着他的肩膀,“你不进去你就能照顾他们?你连走近他们身边都没办法!”
周彦说:“总会有办法的,我去想办法赚钱,找机会寄回来,怎么都比去自首的好!”
这时候,他们同时听到“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宁君延从车上下来了,他穿着牛皮短靴,鞋底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哗哗”声响。
看见他走近,周彦整个人一下子紧绷起来,他站起来往后退,整个人都躲到了桥墩的阴影处,就像是宁君延如果有什么动作,他就会立刻逃入黑暗中。
不过宁君延在靠近桥下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身后是车灯照来的光线,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形轮廓。
“你学过法律吗?”他问周彦。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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