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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真人按剑剖天海(最后一天求月票)

    亘古之虞渊,如今有亘古不逢之大战。
    以洞真挑战衍道者,世间有先例——
    曾经洞真无敌向凤岐,剑挑东域姜梦熊。
    他只要接下姜梦熊否定飞剑的一拳,捍卫已经没落的飞剑道统,就能踏足绝巅,再兴飞剑时代。
    但姜梦熊一拳落下,飞剑时代终成碎梦。
    世间绝巅者,一览众山小,岂是登山的修士能撼动?
    哪怕是只有一境之遥的洞真修士,哪怕是洞真之境的绝顶者,也绝无可能。
    但今日五真逐世,大战却已发生。
    且杀手尽出,一个比一个砍得凶。
    无怪乎皇夜羽这样的修罗君王,十分想不通。
    修罗族为战而生,厮杀几乎是一种本能。
    但即便是在嗜血好战的修罗族里,也没听说过哪个脑子正常的恶修罗,敢向修罗君王拔刀。
    今日何为也?
    总不可能这五个年轻的真人,全都是疯子?
    事有反常必为妖。
    皇夜羽心中瞬间转过千万个念头。虽然半点危险都没感受到,什么异样都未察觉……但越是如此,越感觉哪哪儿都有阴谋。
    绝巅有绝巅的猜疑。
    向绝巅冲锋的人,心中却只有冲锋一念,容不得别的想法。
    瞬间杀上高天的五位当世真人,从未真正并肩结队,但在出手的瞬间,已经默契地组成了军阵——
    谁还不知兵呢?
    魔猿合掌立姜望,以无边火海镇中央,将此方空域完美分割,分东南西北四方。东西为天之罚,南北为地之陷。遂成此“五方惊神阵”。
    名字很霸道,却是很常见的一个军阵。
    但之所以常见,也恰是因为实用。
    欲用此阵,通常要以五军相合,每军万人,尽五行之气。一旦混成,惊神泣鬼。
    军阵之术是合众之力,气血、道元,皆可为用。要配合专门的练法、丹药、饮食,常年训练。要有阵图、阵旗,一应军阵战器配合……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主阵者越是高明,兵阵就越能发挥力量。那些天下名将,对各路军阵都有自己的理解。有的成阵更快,有的攻坚更强,有的转换如意……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胜负就在这所有的细节中。
    姜阁老自然是高明的。
    因为他只是随便一个动作,其余四位真人就能了解他的弦外之音,予以绝妙配合。这天绝地陷,诸方来合,五行混转,完美无缺,谁能说不高明?
    虽只五人,却真正五方惊神!
    长城守将赫然惊觉,杀上高天的五位真人,确然无一弱手。
    这当中黄不东常年厮杀在虞渊,计昭南是沙场宿将,剩下三位,都是太虚阁员——当今人间,声名最著的真人。
    且这三位太虚阁员,都是天府之躯,个个身怀五神通!那神通之光都铺成了海。
    如今只是一合,天地便改。
    堂堂修罗君王,坐于此世之巅,漠看洞真挑战。
    他身前是阎罗天子,阎罗殿鬼神重重。头顶是斩妄之刀,太阳神宫灿烂辉煌。左侧混铁棍如天柱倒倾,右边无尽风雪似霜龙之合。
    下方……真人按剑剖天海,魔猿举火侵绝巅!
    皇夜羽冷冷一笑——
    而后便这样冷笑着消失了。
    任凭虚空如何禁止,气机如何锁定,神光如何封镇,在他面前,都是纸糊的枷锁,不值一提。
    人族想用几个年轻真人为饵,陷他皇夜羽在此,那真是痴人说梦!他既然敢独来长城这边巡行,又岂会缺少脱身的把握?
    五个真人就想绊住他皇夜羽?五个真君还差不多!
    皇夜羽消失了,他的坐骑却遭了殃。
    什么如陆之翼,遮天巨鹰,洞真级恶兽……一个照面就被撕碎,连哀声都发不出来。
    皇夜羽是典型的修罗长相,面貌丑恶,额有独角。身高丈余,后垂箭尾。体型健壮,身有诡纹。
    他瞬身已在长城之外,箭尾垂空,遥遥回看姜望:“凭你这点演技,也想激怒本君?道行浅了!”
    姜望勃然大怒,折身欲前。
    轰!
    虞渊长城外,接连九道恐怖气息,撑天而起!
    他们间隔千里或万里,遥遥难见。但那种触及现世极限的力量层次,却此起彼伏,体现在新野大陆的颤抖中。
    很明显,修罗族那边,已经将人族这边的动静,当做对修罗君王皇夜羽的围杀,因而给出最强烈的反应——九部皆援,十君齐出。
    只见得煞气遮天,晴日忽暗,眼前已是长夜。
    傅欢、许妄、甘不病……人族六位真君,也在长城之上,予以回应。
    一道一道的火炬,在长达数万里的虞渊长城上,次第亮起。
    骤起的文明烽火,点亮了半边天空,驱逐无边黑暗。让修罗的归修罗,人族的归人族,长城内外,泾渭分明。
    两族共计十六尊绝巅强者在此对峙,割鹿、干戈、凤雀、雪刃、凛锋,人族五大强军已在长城呼啸,整军待发。
    眼看着一场近百年来规模最大、烈度最高的虞渊战争就要爆发……长达数万里的虞渊长城,阵纹次第亮起,仿佛一条远古神龙,从久远的沉睡中苏醒。
    显然人族还是决定采取守势,不打算真个杀出长城外。
    “我当你们有胆子出来?不过如此!”皇夜羽冷笑一声,缓缓后撤。
    那无边的暗夜,也如潮水一般,随他退去。
    “上啊!”重玄遵踏行火海,在姜望身后说道:“怎么不上?”
    姜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看着皇夜羽慢慢退进长夜里的身影,声音有些飘忽:“你们怎么没说对面有十尊修罗君王?”
    重玄遵淡笑一声,收刀而去:“你也没问对面的情况啊?”
    黄不东随手将他的混铁棍收起,整个人双手抱臂,往下一瘫,自由落体。在呼啸的狂风中,嘴里咕哝着抱怨了一句:“你冲得那么快,我们来得及说嘛!”
    他倒是懒得飞到姜望旁边说,甚至懒得抬高音量,反正姜真人见闻了得,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场轰轰烈烈的逐世大战,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只不过分了一只鹰。秦至臻敛去阎罗天子身,提刀在手,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立即瞪回去:“你也有意见?”
    秦至臻满脑子都是‘莽夫’、‘疯子’、‘有病’之类的词语,正在组织语言。
    姜望又道:“咱们在渭河边聊的事情,我可没跟别人说。”
    秦至臻转身走进了虚空。
    “你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虞渊长城上,密切关注这边的卫瑜,很是好奇:“你有没有轻一点?上次你答应——”
    他身后的虚空撕开一道口子,他被薅着头发,拖进了虚空里。
    王夷吾感慨道:“秦阁员真是个沉默寡言、行胜于言的人物啊。”
    秦至臻在虞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那叫一个勤勤恳恳,尽职尽责,事干得多,话说得少。
    军人出身的王夷吾,非常欣赏秦至臻的这种品质。
    旁边的甘长安闻听此言,表情复杂。
    秦至臻又走出虚空,立在城楼,一身黑衣,定如暗礁。幽幽地道:“我不是沉默寡言,我只是骂得慢一点。”
    同为秦国天骄,秦至臻和甘长安是两个在很多时候都会被拿出来比较、在很多方面几乎相反的人。
    甘长安乃是天下闻名的神童,自幼就聪慧过人,能言善辩。秦至臻小时候,却笨拙得很,尤其嘴笨。跟人吵架,常常别的孩子都骂完一圈回家吃饭了,他还没憋出话来,急得自己掉眼泪。
    “卫瑜呢?”甘长安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至臻平静地道:“他临时有事,回去休息了。”
    所以说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外部压力。
    皇夜羽在的时候,他们多么团结。
    皇夜羽一走,所谓逐世五真,立即四分五裂。
    也就是计昭南,没有试图嘲讽姜望两句,而是收起了韶华枪,对姜望道:“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起出狩。”
    他才出狩回来,就直面皇夜羽的压力,虽然并没有真正碰撞上,也是难免疲惫。
    姜望笑道:“好。”
    城墙上的王夷吾忍不住道:“师兄!我呢?昨天不是说好——”
    计昭南已经走远了:“你看看姜阁员愿不愿意带你吧!”
    姜望和王夷吾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因为重玄胜永远不可能原谅王夷吾。
    计昭南当然知道这些,但是他并不在意。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交集。
    姜望从妖界带回来饶秉章的那一枪,他就记姜望一个人情。
    他承诺可以帮姜望杀一个人。但姜望在当初围杀庄高羡的关键之战里,都没有叫他,顾念他的身份,他由此感受姜望这个人的珍贵。
    不过这句话丢下来,多少是有点让王夷吾尴尬的。因为姜望根本不会搭腔——但这也正是他要的。这个小师弟,是越来越有自己主意了,要不是大师兄说不可适得其反,他恨不得亲自敲打。
    姜望如若未闻。
    重玄遵则看着王夷吾,淡然一笑:“那就看看我们和他们,哪边收获更多。”
    明天他和王夷吾也组队出狩,正要和姜望、计昭南这一队比一比。
    男儿当以头颅计功,以荣勋相较。
    天下之大,凭他重玄遵,哪里去不得?
    刚才还听力不好的姜望,这会倒听得很清楚,拿眼瞧着重玄遵,嘿然道:“那你恐怕得多叫几个人,不然输得太难看,可有损你‘冠军’之名。”
    重玄遵似笑非笑:“我真想跟你一样自信啊。”
    他反手掏出一本书来,举给姜望看:“或许你看过这本书吗?”
    “《明山九卦》?”姜望莫名其妙:“我又不学卦,我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哦,拿错了。”重玄遵面不改色地把这本夹皮图册收回去,取出一本《虞渊图志·修罗正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对虞渊有多少了解,就敢这么自信?”
    “我以为你重玄遵必有惊人之语,没想到这么惊人,令人哂笑!”姜望哈哈一笑:“你怕是不知姜某是谁?我这一路过来,逢山开山,逢水断水,无论前路如何,从来一剑横之——并不需要了解对手是谁!”
    黄不东一直在自由落体,先是高速直坠,后来飘如落叶,就这么轻缓地往下,快把自己晃睡着了。
    这时忽然来了精神,翻身落回城墙,杵在两人中间,双手一分:“别吵别吵,长城皆袍泽也,大家都是自己人——眼下不是刚好吗?”
    他指挥起来:“秦至臻,你跟重玄遵、王夷吾一队。甘长安,你去姜望、计昭南那边。如此两边都是两真人一神临,明日出狩,公平竞争,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岂不是皆大欢喜?”
    “分得倒是挺匀称。”甘长安不太想跟姜望一队,但又不便明说,显得自己胆子不大,幽幽地道:“那你呢?”
    “我多出来了,没办法。”黄不东遗憾地摊了摊手:“我只好帮你们看家……”
    “好就这么定了!”他拍起掌来:“诸君多多勉力,我这个城门吏,等你们凯旋!”
    凯旋这两个字还没有落地,他就已经随风旋去了。
    出门在外,什么都要靠自己。给自己一个身份,再给自己一个休息!
    ……
    ……
    “欸,屈将军!”左光殊匆匆推开营门,又随手将寒风挡在外间,连声道:“你看的图志多一些,帮我找一本书。”
    卸了甲的屈舜华从长案前抬起头,搁了毛笔,瞥一眼他:“将军叫上瘾了是吧?仗都打完了,明天都要回家了。”
    扫平南斗殿之战,确实没什么波澜。对于南斗秘境的管理,楚国也多得是经验。
    他们这些出征的将领,已经初步建立起秩序,剩下的就很简单,照章办事就行。随便派几个中层将领,就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这时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却是不必严肃了。
    左光殊嘿嘿一笑:“这不是还在军中嘛。我得尊重你的职务!”
    “德性!”屈舜华嗔了一句,又道:“你要找什么书?”
    左光殊边说话边往前走:“书名叫《虞渊图志·修罗正章》,我记得这本写得挺枯燥的,我不太爱看,一时竟也找不着。就想问问你来着。”
    “喏——”屈舜华自然是读过的,随手便翻出这本书来,又问道:“你突然找这本书做什么?你要去虞渊?”
    “我去虞渊怎么可能不跟你商量?”左光殊耸耸肩:“是姜大哥突然传信要这本书,要得很急。我还得复刻到太虚幻境里给他,不然来不及。”
    重玄遵这段时间在虞渊便是做了这样一件事——他将特殊的太虚角楼修建在了虞渊,当然是长城内侧。所以太虚幻境也算是扩张到了虞渊,普通的太虚行者,也能通过太虚幻境,与身在虞渊的好友对话。当然时不时会有断联的情况,不能像现世一样稳定。
    “姜大哥真是爱学习啊。”屈舜华感慨道:“都天下第一天骄了,还这么努力。”
    “要不怎么是咱大哥呢?”左光殊与有荣焉,拿书晃了晃:“我先传给他。”
    “对了。”屈舜华取出一枚将令:“稍后把这一拨尸体送到酆都去,他们研究要用。左先锋——这是你在本次战争里的最后一件军务。”
    左光殊伸手去拿。
    屈舜华却将此令一收:“附耳过来,告诉你一件注意事项。”
    左光殊便以手撑案,凑耳过去:“什么事项?”
    屈舜华的红唇贴上去,呵气如兰,小声道:“注意……想我。”
    左光殊扭头就要亲亲,却被一把推开。“快去快回!”
    “得令!”
    左光殊满脸带笑地窜了出去。
    本月最后一天了,月票不投就浪费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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