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岛。
尹恩将自己知晓的,有关于融合恶魔和恶魔军团的消息,全部都传递给了极风龙王与真炎龙王。
从沉眠中苏醒的真炎龙王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太阳……不,她就是一颗活太阳,一颗稳定聚变的高压缩火球。
她身体表面腾飞而出的火舌与烈焰,隐约能勾勒出一头四翼巨龙的形象,看上去巍峨又威严。
但更多时候,她就是一颗大火球,闪闪发光,甚至还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宛如迪斯科灯球。
【这不是原生文明能发展出的恶魔技术】
豪爽的女声响起,真炎龙王的义体形态是红发豪迈,臂上能走马拳上能站人的小巨人,她笃定道:【要不就是继承了前泰拉文明的技术,要不就是找到了一颗恶魔火种】
【怪事】说到这里,真炎龙王有些不太确定:【极风,导师他们有带恶魔火种吗?我怎么不记得?】
【资料库这方面有残缺,我猜应该是带了,而且不止一个,不然的话泰拉这边哪来那么多恶魔巢穴,肯定是有恶魔火种催化】
极风龙王此刻也就化作了一颗蓝色的电浆球,悬挂在资料库的另一头,和真炎龙王的大火球交相辉映,令被炙烤的尹恩颇为无语:“这地方也就我能受得了了,平均温度超过五百度了。”
【一般这儿也不会有人类客人】
真炎龙王哈哈一笑,她没有半点收敛火力的意思:【所以说,告诉我们这些事有什么目的呢?泰拉人】
“我叫尹恩。”
尹恩指向自己眼前的光幕,颇为好奇道:“这么明显的恶魔技术,如此血腥的屠杀,无辜丧命的民众都超过百万……诸位龙王,您真的没什么想法?”
【很恶心】
真炎龙王直截了当道:【如果可以,真想把这群狗娘养的恶魔崽子全都屠了,可惜屠不得】
火系真龙的脾气果然火爆,尹恩了解了真炎龙王的态度后,便转过头看向极风龙王。
【尹恩】而极风龙王叹了口气:【这个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人类自己制造的恶魔,用来杀戮人类自己,这是人类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不能出手】
“咎由自取这点从何谈起?”
尹恩也不生气,他只是平静地询问:“那些被屠杀的人们又犯了什么错,就沦落到要被恶魔虐杀的地步?”
【因为这是我们龙的底层逻辑,我们无法理解你们的每一个个体——我们只能以整体注视你们】
极风龙王耐心道:【在我们看来,你们人类的国家和种族,地区与阶级,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在我们看来,这就是一群人在用武器杀害另一群人。我们这一次阻止了,那么下一次其他人用其他武器杀害另一群人,那我们还要出手吗?】
【出手,对某一方不公。不出手,反倒是一种冷漠的公正】
【当人类用国家、种族、地域、口音、文化、阶级与个人能力,区别对待其他人,而不是尊重每一个人并尊重自己时,我们这种第三代真龙就无法介入大地上的任何行动了】
【因为是你们自己,区分出了‘你我’,区分出了‘阵营’,进而导致了‘敌对’】
【每一个还在支持这些‘区别’的人类,还在因为其他人的不足而鄙夷他人,还在因为人的相貌,能力与种族而区别对待,这样的人类就会理所当然地互相争斗】
【进而战争,进而极端,进而毁灭】
“有点太极端了,这种大同社会的标准怎么可能直接套用在泰拉这种后启示录文明上。”
尹恩微微摇头,他能理解龙王的限制,但还是觉得非常奇葩:“泰拉上真的有势力符合这个标准吗?”
“这片大地上,有净土吗?”他询问。
【有的】真炎龙王插口道:【怀光圣山直接接受龙岛庇护——虽然她们也不需要我们去庇护就是了,但那边的社会就是我们可以直接出手保护的类别】
【我们绝对不允许人世间的斗争牵扯到他们】
果不其然,尹恩听见了熟悉的名字:“感情你们这群龙和星神都是安那其主义啊……”
……不,对于她们这种一个人就具备整个社会生产力的超级生命来说,安那其主义(无政府主义)才是真的正确吧。
每一个个体都具备自我意识,都具备强大的智慧和力量,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每一个个体都尊重其他个体,会完全按照约定好的规则做事,不会为了占小便宜而侵害他人利益,每个人的合作都建立在互信互助的基础上。
这些谦逊而又完满的个体,互相之间也能组建起一个巨大的合作社会,没有贪婪,没有自私,他们仍然有着欲望,但这欲望是更加崇高的,建立在‘不侵害他人’这一基础上的自我实现。
尹恩又对龙和星神的本质理解更深了一层,他知晓,这些存在的确来自一个远超泰拉的超级文明,而她们的标准依照人类的逻辑甚至无法实现,但这是人类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她们的。
但在泰拉上生活的,终究还是人类。
【人类其实已经得到我们很多帮助与优待了】
虽然尹恩本人并没有任何生气与失望的情绪,但极风龙王还是开口安慰道:【你们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你们得到了我们和一部分星神的技术,其他异星神强制入侵,违背公约时,我们出过手】
【人类能延续,我们已出过力】
【但现在,是你们人类自己使用恶魔技术,我们真的,没有出手的理由】
“那么四大正教呢。”
尹恩询问:“他们总没有这么多限制吧?”
【尹恩】
而真炎龙王此刻颇为严肃地开口道:【你或许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四大正教仿佛一定有要保护人类的理由】
【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傲慢?】豪迈的龙王此刻甚至叹息:【四大正教都没有照顾现在人类的义务,他们仅仅是基于道德而出手——并非是他们需要人类信奉他们的道,而是人类向往他们的行径,所以追随他们的道】
【千年以来,他们给予人类的,远比人类给予他们的更多】
“四大正教不是人类?”
虽然真炎龙王只是简单的感慨,但尹恩却敏锐地把握住对方言语背后的潜藏涵义:“或者说,他们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所以他们才是四大正教?”
因为崇灵教最近发展迅速,所以尹恩也从映光,辉剑和赎光三人组口中知晓了不少圣山那边的信息。
而且,他也全面地了解了一次四大正教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
怀光最初的起源,是失落纪元,某个大规模战争,很可能是针对异星神战争时出现的互助组织,他们的领袖是一对双子,哥哥与妹妹都是先知,双子的教首引领教团成长,帮扶那时因为灾难而经常横遭毁灭的庇护所。
事到如今,怀光仍在为了阻挡天灾而奔波,他们做着千年前同样的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万灵殿稍微晚一点,他们的起源是苍天大平原的兽潮侵袭——在无数智慧魔兽率领的魔兽之军攻势下,一个被狼养大的孩子,也就是万灵殿第一任大牧首协调了万灵的纠纷,至此,参天平原以东,便是诸多以魔兽为主的部落国家,也就是如今九寒寂山诸部的前身,而以西,便是人类为主的草原汗国。
直至如今,苍天王庭内部也有许多魔兽王庭成员,而帝国东部亦有白寂总督这样的冰风蝶,这便是他们的影响。
灵械教会起源于一群得到了前纪元文明‘天启’的技术人员,他们似乎看见了某种极其恐怖的‘终局’,故而致力于‘飞升’——他们与学识之都联手,收集了静谧海周边诸多遗迹群中的遗落技术,而目前已知的绝大部分灵能饰品制造技艺都是他们开发,研究亦或是说……修复的。
即便是现在,灵械教会和学识之都,都是泰拉大陆上最优技术的代名词。
而朔冥教团更加简单——他们致力于找到死后永恒的世界,并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通途。他们为了整顿虚境,修复并制造了相当多的虚境机神,保证了虚境世界的稳定,是妖精最好的合作伙伴。
从这些情报来看,四大正教的确堪称‘人类的守护者’——而这群人从一开始基本都和人类世界没什么关系。
【不一定是非人】
此刻,极风龙王也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四大正教,都秉持着一种‘文明的态度’?】
【怀光秉持平等,互助,无私,奉献——做不到的人,就不能成为他们的一员,这一次,他们名义上不出手,但怀光的圣骑士会以私人名义前去援助】
【万灵殿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无论人类,魔兽,自然精魂亦或是虚境机神这种人造物,只要有心智灵魂,他们都视作兄弟姐妹——办不到的人也无法成为万灵殿的一员】
【灵械教会与其说是为了成为更好的人而升华,不如说是为了成为永恒的金属机器而升华,他们根本不在乎人类社会,只在乎技术】
【朔冥教团最简单,他们希望大家都死掉,如此一来,平等,联合,希望与尊重就齐聚了】
【你还觉得四大正教需要人类吗?他们每一个都有着与如今人类社会平行的潜力,甚至,我们相信,他们代表的未来更好……只是能满足他们标准的智慧生命太少,所以才无法成为主流】
“原来如此……”
尹恩心中有些明白。
四大正教,如果用他的话来说,每一个都有着‘道途’的潜力。
他们预见并希望抵达的未来,都和尹恩的道途一样,可以彻底改造整个泰拉……也正因为如此,四大正教对人类社会的态度,其实都和尹恩差不多。
“是我选择了人类,而不是我需要人类。”
尹恩垂下眸子,目光仿佛穿透龙岛,看向遥远彼端的泰拉大陆:“无论是哪个道途,我都并不是非要人类不可……单单靠我自己,也能改变整个世界。”
“只是,我认为,那并不是最好的未来。但四大正教不一样,他们的先知不像是我这样强,所以他们只能犹豫,观望,等待……避免最糟糕的未来诞生。”
所以,四大正教只是秉持道德帮助全泰拉的人类——假如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他们大可以找个地方自闭种田,不管外界死活。
是了,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人类之间的内斗,再怎么严重,也无非就是同归于尽,到那时,四大正教自然有实力去收拾残局,重塑文明。
但假如连他们都卷入,受损,乃至于被重创——那么等到真的灾难到来之时,泰拉就没有未来了。
“那么。”
图穷见匕,尹恩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后,终于问出了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先知用略带一丝疯狂的笑容,抬起头询问两位龙王:“那为什么四大正教不去统治全世界,将自己的文明理念施行呢?”
“他们明明有这个实力和潜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做最正确的事呢?”
【……】
两位龙王互相对视,她们看向尹恩,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因为人类并不想要统一,尹恩,他们一旦这么做,就会遭遇全人类的排斥】
【询问所有人吧,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国家和民族,没有了大国小国之间的优越感,没有阶级供人攀升,没有贪婪为己的自私,放弃互相之间的血仇……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没有人愿意的,帝国人为自己是帝国人而自豪,飞焰地人为自己是飞焰地而骄傲,而要西境人放弃百万人死伤的血仇,原谅飞焰地,和他们和平共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过来也是同样如此】
【你们人类在心灵中塑造出的无形之物,已经牢牢地将灵魂铐锁在土地之上】
“他们的确都是被重力束缚的灵魂——但如果是我呢?”
尹恩毫无迟疑地问道:“如果是我统一了泰拉,将崇灵教普及,又愿意成为龙王。”
“诸位龙王们啊。”
“如果我愿意去做这件事——我去统治世界,施行自己的理念,且愿意认可四大正教的理念,那么,他们会支持我吗?”
“你们,会支持我吗?”
所有的一切询问,都是为了这个最后的问题。
尹恩想要知道,龙岛对自己的态度——对自己这位星神后继者的支持,究竟能抵达一个怎样的地步。
他等待着龙王们的回答。
而龙王们沉默了。
【……人类会反对你】许久之后,真炎龙王凝重道,她的火球都变得更加小,但却更加炙热:【这个世界排斥统一,因为升华之道,每个人想要做独一无二的自己,不愿屈居人下。就算你统一了世界,那些被你征服的人会一直想要反抗你,那些没有被你杀死的第五能级绝对会暗中谋算,意图独立】
“我根本不关心这些。”
尹恩平静道:“我不在乎他们恨不恨我,我也不在乎他们爱不爱我。我不在乎泰拉人的爱憎——他们反抗,我就镇压,他们叛乱,我就屠杀。”
“我不会怀柔,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半的人反抗我,我就会杀掉一半的人。”
“但如果他们顺从,他们愿意行走在我设定的未来上——那我就会将我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哪怕他们要的东西这世间都不存在,我也会将那样的事物创造出来。”
【那假如超过一半呢?】极风龙王谨慎地询问道,她敏锐地察觉尹恩居然是认真的——他是真有这个决心。
“这怎么可能。”尹恩笃定道:“就算我的领地强制八小时工作制,一周只休息一天,而且几乎没有年假,但我最起码也会给加班费,一半的人反抗我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不,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两位龙王想到。这个人类是疯的。但他疯的很有理智。
【假如你真的能办到你所说的,尹恩,哪怕是杀掉这个世界一半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极风龙王沉声道:【你便可以自称为人类的救世主——四大正教亦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如果你真的能一统泰拉,终结这个看不见尽头的乱象,又愿意成为龙王……那么,真龙便也将会是你的子民】
“我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尹恩微笑着面对龙王:“那么,便注视着我吧。”
“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们看。”
龙岛尹恩与龙王们的交流,至此便告一段落。
对于虚境中可能存在的‘深渊之龙’,龙王们的态度就很简单。
【只要你能证明,深渊中孕育的魔物是深渊火种转换的深渊之龙】
极风龙王道:【那我就会出手将其回收——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证明这点,也就是说,让那个怪物,展现出自己真龙的力量】
【还有我】真炎龙王连忙道:【我也会出手!】她可以不愿错过这一热闹。
尹恩觉得真炎龙王基本就是大号的希欧,真龙是不是有性格模板啊?
而就在尹恩于龙岛和龙王们交流时。
泰拉,金色平原周边。
飞焰地的恶魔军团,最近这段时间遭遇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恶魔军团作为可以自由在虚境与物质世界穿梭的超凡军团,其实力已经在西境得到了印证,帝国方面几乎没有任何方法约束这些有着人类智慧的魔物军团,即便可以在正面战场将其击溃,但对方想要撤退就能撤退。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技术都并非完美无缺,恶魔军团之所以能如此自由行动,正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咒怨塑造出了‘咒土’,污染了虚境,侵蚀了物质世界,所以才能神出鬼没,将帝国军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在南岭,虚境腐化的速度出乎预料的慢。
不知为何,南岭的虚境中有一轮银色的太阳,阳光照耀之下,所有的咒怨都消散。
第275章 你们支持我统治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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