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问我们认识吗?
陌生人般的问候迫使元贞红止住仅差一公分就拥住他的双臂,怔然瞪视面前一样面容、一样嗓音却再也不认得自己的男人。
「我是元贞红啊!你都叫我红红的,胆小鬼红红,你不记得啦?」元贞红热切说着,试着藉此唤起男人对自己的一点记忆,可当她发现男人听说后却不兴波澜,整个人彷彿被掷入北极海里,从头至脚,由外到内都彻底冷了。
儘管她还是努力想要维持脸上的美好笑容,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甚至就连她原本晴朗的双眼也在吐息之间蒙上浓浓水雾,脆弱的几乎不再是那个在am里不可一世的玛格丽特。
「元小姐……」童承锋摇首,包容的想要开口说明。
元小姐这样生份的称呼从他嘴里吐出着实刺痛了元贞红,她不想听见男人嘴里说出其它可能伤害她的话语,急着抢白:「你是童承锋吧?」
「……我是。」停滞了半秒,童承锋诚恳的说。「可我真不记得见过元小姐。」
没想过出于自我保护的抢白反倒像个引子,引出他宛如利刃的回覆,手无寸铁的她只能任由他挥舞着文字大刀凌迟她用几千日夜思念呵护出的柔软心房。
一字一刀,一字一刀,一刀刀斩去她面上所有血色。
元贞红顶着泪汪汪大眼痴望童承锋,不解为何他明明就是承锋哥,却记不得她这位在乡间相依为命的胆小鬼红红……思及伤心处,元贞红倔强的咬住下唇,无助的眼神染上幽怨,不发一言的转身奔回房间。
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吓得一旁阿川都忘了呼吸,直到主演的女主角失去踪影后才大口大口喘起气,瞥了眼四周,幸好多数人反应都像自个儿一般,他才觉得没那么丢脸。
「童哥真不认识人家?人家小姐都哭了。」阿川不由得皱眉,边问边打量起童承锋,想从他面上找些蛛丝马跡,可惜的是童承锋面不改色,教人探不出深浅。
「不认识。」童承锋双手扠入口袋,无所谓的调侃:「你若是担心人家小姐,大可上楼慰问。」
是这样吗?阿川听了一脸古怪的看着踱向露天花园的童承锋。虽然童哥表现得很自然,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切自然的很不自然,说不定童哥和那位元小姐真有些什么渊源也不一定。
手扠在裤腰口袋,童承锋随性独自踱到露天花园,走到最深处的桐花树下才停下脚步,一手搭上木栏干,他抬眼凝视夜晚里用灯光打亮的丛丛桐花,美色纤柔的小花在鹅黄灯光下显得如此娇小可爱,就像他认识的红红一样甜美温柔,暖人心窝。
『你说鬼会不会来抓我们啊?』她皱着小脸,柔软得好像最高档棉花糖的小手紧紧逮着他的手,那柔软的触感与温度几乎是成为他心里的永久居民,再也无法驱逐出境。
他们说好有一天要手牵手去看满山遍谷的桐花,可惜到今日都不能如愿,守着无法成真的愿望,他在桐花深处盖了这间民宿,守着回忆与诺言过着平淡生活,原想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子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她不期而遇……
童承锋望着桐花出神,面色沉着如昔,唯有紧紧握住木栏干的手洩露了他平静表面下的激动。
能再见到红红,他很开心……
她伤心离去的画面在他贪婪想猎取她一切的眼底犹如慢动作画面,一格格映入他的瞳里与心底,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转身离去时沿着侧脸滑下的晶莹泪珠、旋开的乌发以及发丝间隐隐飘来的雏菊香,每一项都像潘朵拉盒子诱惑着他伸手开啟亲自落上的锁。
只可惜,不能相认……
惑人的迷幻曲在理智回笼后輒然中止。
关于她的记忆他已全留在那片从没一起踏上的桐花林里。
#
鏗鏘鏗鏘、鏗鏘鏗鏘。
橘白相间的列车如射出弓矢,在富有节奏的机械声伴奏下划破广袤田野,载着眾多人群逃离城市,回归无需造作的乡间。也许是想到就要来临的暑期长假,车厢各个角落都瀰漫着放松愉悦的气氛,就算赶着逃离城市的人多了些儿,让车厢拥挤了点儿,也无法驱散这股愉悦。
儘管多数人都是开心的,也有少部份人始终无法感受到这份欣喜,譬如被母亲抱坐在身前的小小元贞红,就无法明白父母的轻松从何而来,明明他们就要分开了。一想到这趟返乡之后,她就要与父母各分东西,小小柔嫩的手不自觉的揪紧母亲的裙襬。
「红红,怎么了?是想去嗯嗯吗?」环抱住她的女人弯身关怀,微鬈的发丝飘了下来,掠过元贞红的颊边,痒痒的。
「没。」她摇头,想转身再看一眼母亲,却碍于坐在母亲膝上而不能彻底转身,任她多么努力,最多就是瞧见母亲隔壁正聚精会神翻着报纸的父亲。
「我能和你们一同过去吗?我会乖乖的。」看着从报纸垂下半角露出的父亲脸庞,她用软糯的童腔恳求。
「别闹脾气,红红。」藏身于报纸之后的男人总算露出他完整的脸,脸上写满困扰。「和你说过很多遍,我们是去工作的,带着你不方便。」
一听到还是同样令人沮丧的答案,元贞红垂头扁嘴不语,只是用身体语言将心里委屈传达出来,看得女人心疼不已。
「红红还小不懂事,你别这么严厉。」瞋了瞋丈夫一眼,女人一把将元贞红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软言哄着:「红红不哭喔!爸爸妈妈让你留在台湾是怕带过你过去吃苦。你看,爸爸妈妈才刚到那边,住在哪里都没把握,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怎么接红红一起过去住呢?红红是爸妈的宝贝,当然是要留在台湾阿婆那里,等爸妈在美国那里安定下来,再接过去好好生活的啊。」
「可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她扑在母亲怀里,索取最后的温暖。
纵使元贞红年纪还小无法完全理解妈妈话里的完整意思,但听了这么多遍,倒也大约抓到了七八成意思,明白爸妈是为了她好,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台湾。
「我们没有分开啊!只要我们一安定下来,就会把红红接过去的。」女人刻意略过他们在团聚之前还有一段分离的事实。「等红红到美国后,一年可是见不到阿婆几次喔,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阿婆家,陪陪阿婆,红红这么乖,一定会答应的吧?」
「……好吧。」虽然心里仍是想要随父母一同前往美国,但在母亲劝说下,她勉强同意留下来,不再吵着要和爸妈同去。「那你们要早点来接我喔。」
「这是当然啦,你可是我们的宝贝呢!」女人点点元贞红的鼻头,很高兴女儿总算放弃要和自己同去的想法,否则再这样纠缠下去,她真怕到时她与丈夫离去得太过难堪。
「嗯。」元贞红满足的露出笑脸,撒娇抱住母亲。「阿婆家是怎样的呢?」
「红红忘了吗?阿婆家前面有大大的广场,以后红红就可以在那里玩耍,要跑要跳都可以,附近人家家里也有小哥哥小姐姐,红红就不用烦恼找不到玩伴。离了远一点的地方,有田也有小溪,不过那里对红红就有些危险,红红要去之前一定要问过阿婆,阿婆说可以才能去……」
漫长的车程在女人轻柔的诉说下变得短暂,不一会儿,父母便牵着她混在人群里走下车,离开月台,出了车站,坐上计程车,来到阿婆家。
阿婆家是间座落在田野里,用瓦片土墙建起的三合院,左右两道护龙将正房围在齐中,由里而外围了两进,分别住着同宗亲的亲戚们,而在四合院的中央则是公用的晒穀广场,平时让人晒晒穀晾晾棉被什么的,再往外就是环绕着水井展开的空地,过去是给人放养鸡隻的,如今已闢成方便停车出入的水泥地。
「妈,我们回来啦。」甫走进晒穀场,男人已拉开嗓门,不待住在里头的人反应,三人逕自朝护龙边角上的灶房走去,果然,三人刚来到到灶房外就遇上闻声而出的老妇。
「欸,都回来啦!」
老妇一见久未见面的儿子一家人,被岁月刻划出一条条纹路的老脸笑了开怀,露出一排泛黄齿列,令元贞红心生畏惧的直想往母亲身后躲,可惜躲了不到一秒,她又让母亲拉到前方。
「红红,怎么不叫阿婆?」
「阿婆。」忍着视线里突然靠近的老脸与黄齿,她微弱的喊了声,引得老妇又是一笑,伸出带着水滴的手摸上元贞红的头。
「红红又长大了啊,离我上次看见她长高不少。」老妇欣慰的说。
「小孩子长得快嘛。」女人附和。
「就不知道下次你们从美国回来,红红会长得多好,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位阿婆。」抚着元贞红的头发,老妇不免感慨。方才第一眼与孙女对视,她就看出孙女对自己的畏惧,虽然有些难受,但想一想后觉得也是难免,红红一直都是儿子媳妇带在身边照顾的,很少与自己见面,见面几次加起来也只有几天相处时间,难怪红红会对自己的亲近而害怕。
「妈,其实今天我们来是要和你说件事……」男人听了母亲的话为难的开口。
「什么事?」
「我们去美国的前几年,想把红红交给你照顾。」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将来意道出。「一来是我们刚去美国还没安顿好,接红红过去也难以照料,二来则是想到我们若是都走了,你一人留在台湾岂不是很寂寞,想让红红留下来陪您几年。」
「……可是,红红她愿意吗?」忽然听说儿子的请求,老妇一双让松弛眼皮遮住一半的眼睛里透出愕然。「她可从没在乡下长住过,和我……住得惯吗?」
虽然她心知儿子会把孙女託给自己考量的多半是前者,但她并不难过。她连随儿子媳妇搬到城市定居都不可能,遑论是飘洋过海到美国生活了,因此儿子媳妇是否要移居美国,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如今儿子说要让孙女留下来陪自己,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恩赐……只是这决定对红红来说,可能就算不上恩赐。
「我们已经和她说定,没问题的。」不提女儿曾几度提出同去美国的要求,男人一意孤行。
「那好吧。你们什么时候要让红红过来?」
「呃,其实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动身了,想今天就让红红在你这里住下。」男人早打定主意要让红红留在台湾,这趟也就让妻子整理好红红的衣物带了过来,先斩后奏的作为令他答起话来为之语结。
「……也好,这样就不用多跑一趟。」老妇望着儿子手里的行囊叹道,指着自己住的房间道:「把行李提进去吧,我先去弄饭,都中午了,你们该饿了。」
「妈,别准备我们的,台北还有事处理,我们得赶回去弄。」男人提起行李走没几步,听说了母亲要留他们吃饭,连忙回头婉拒。
「吃完饭再走,人都回来了,连顿饭也不吃吗?」老妇这下脾气可真的上来了。
她能接受儿子嚮往城市生活,选择远居在城市,也能接受儿子将孙女交给她一个老人家照顾,但连顿饭也不愿吃就要回台北这事,她半点也不能接受,难不成这个生他养他的土地真有这么让他难忍?
「老公,就留下吧……」女人拉着女儿也是恳求的看向男人。「以后一同用餐的机会也不多了……」
「好吧,那就吃完再走。」见母亲一脸固执,生怕关係一闹僵,母亲不愿意照顾红红了,男人这才让步。
元贞红听不懂爸爸妈妈和阿婆之间用客家话进行的交谈,可她却听得懂爸妈的对话,得知吃完饭后,自己就要与父母分别,被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无力抗拒的她只能耍赖着不肯乖乖吃饭,只希望这一餐能无限延长这下,这样她就不用与父母道别。
可惜已註定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这点小性子就中断喊停,她耍性子不肯吃饭,一两小时过后,男人也不再有耐心哄她,依旧拉着女人无视她跟在后头的哭喊,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
「不要走,爸爸妈妈……呜呜,别走呀!别把红红一个人放在这里。」元贞红追得太急,一不小心便摔倒在地,看着计程车越开越远,她昂首嚎啕大哭。
老妇心疼的从后头赶来,抱起元贞红哄道:「红红不哭不哭喔。」
「呜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要爸爸妈妈……」
孩童的哭声在空旷田间飘盪,成为元贞红童年记忆的忧鬱基调。
谁给记忆落了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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