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桔想了想,实话实说:“她挺懂事的,来咱们这边时把我当长嫂敬重,却也自然亲近,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喜欢跟我说话学东西,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做,就教她了。”
赵沉没有再说什么。路过一株梅树,他随手折了朵梅花插到阿桔发里,阿桔羞红了脸,想摘下来,赵沉握住她手仔仔细细端详一番,笑道:“挺好看的,戴着吧,我再给娘折一枝。”
阿桔只好跟他一起选花。
找到一枝好的,赵沉拉下树枝让阿桔折。
赵沉陪阿桔在侯府里逛时不喜欢身边跟着丫鬟,所以此时园中只有夫妻二人,阿桔便没有扭捏,就着他的手去折梅花。梅花开得热闹,比她脸颊红,不如她朱唇艳,赵沉低头凝视妻子,看她经过那么多次水乳.交融后在他面前依然有些羞涩的模样。
他心里一片柔软怜爱,说出的话却与柔情完全无关,松开树枝一边陪她往前走一边道:“赵沂还有五六年才能出嫁,太夫人年迈,秦氏当不了后院的主,而你是她长嫂,我是父亲最看重的长子,赵沂跟你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阿桔的羞涩甜蜜荡然无存,不可置信地问他:“她过完年才十岁啊,怎么可能想到那么远?”
赵沉摸了摸她鼻子,笑得有些宠溺,“她十岁,也比你现在的心眼多。”
阿桔一点都笑不出来,躲开他手转身往前走,声音闷闷的:“既然你这么说,以后我不理她总行了吧?”好不容易侯府里有个人愿意亲近她,没想到在赵沉看来也是别有居心,是她真的太傻不会看人连一个小姑娘都能糊弄她,还是赵沉把人想得太坏了?
她 气鼓鼓的,赵沉笑着追上去,拉住人道:“我只是跟你说实话,你生什么气?况且我也没说她不好。阿桔,我看的出来,赵沂还是喜欢你的,她是聪明人,如果你性 格不好相处,即便将来你能决定她的婚事,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主动亲近你。正因为你温柔善良一看就会是个好嫂子,赵沂才真心想亲近你。”
阿桔低头,看手里的梅花,目光却渐渐飘到了两人重叠的影子上。
赵 沉牵着她手往前走:“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与人相处,有时候是为了利益,有时候单纯的是兴趣相投,有时候也可以两者兼顾。好比我跟赵清来往,或许有点 小时候的兄弟情谊,更多的还是互相扶持。他是侯府庶子,我好了他在外面的地位也会高些,而我呢,有个族人可以照应我,总比什么时候都孤身一人强。将来若是 赵清娶了一个好妻子,你们妯娌出门在外也算有个帮手。赵沂也是,她靠着咱们结了门好亲事,将来赵家与她相公家里便成了姻亲,有什么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彼此照 应,京城各家之间的千丝万缕就是这样连起来的。”
他这是教她呢……
阿桔任由他牵着走,认真回味他的话。自家亲戚不多,有些道理似懂非懂,经赵沉这样清楚明白地点出来,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你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有人想要结识我,只要我跟她投缘,就算她可能是为了某种对我无害而对她有利的目的,我也可以以平常心跟她相处?”
赵沉颔首:“如果她需要你帮忙,你力所能及就帮一把,太费事或是于你有损或无所裨益就不用管。当然,如果你也能反过来如此对别人,我就再也不说你傻了。”
他低头看她,眼里有些得意,仿佛之前说她傻都是应该的。阿桔虽然佩服丈夫懂那么多大道理,却也不满他一切尽在掌握的嚣张模样,扭头道:“我要是真跟你一样聪明,当初就不会让我爹娘受你蒙蔽。”
这话有点秋后算账的味道,赵沉笑笑,没有告诉妻子她再聪明只要他想要她照样会落到他手里,而是凑到她耳边低语:“所以我喜欢你啊,又美又娇又傻,哄哄就喜欢我了。”
他脸皮城墙般厚,阿桔懒得理他,甩开他手快步往前走。
赵沉不紧不慢跟在她后头,看微风吹动妻子绣着兰花的裙摆,他的心也跟着摇曳荡漾。
~
陪宁氏说了会儿话,阿桔跟赵沉回了望竹轩。
赵沂很快就过来了,赵沉说到做到,亲自研磨为她写春联,赵沂乖乖坐在桌子旁边看着,目光随着兄长笔端移动,全神贯注。阿桔悄悄瞥了小姑娘两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那么复杂心思的,反正赵沉也说赵沂可以来往,阿桔便如之前一样招待她,姑嫂俩一起坐着看赵沉写字。
既然动笔,赵沉索性连望竹轩、馨兰苑的也写了。
上午写春联,下午包饺子。
望竹轩、馨兰苑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赵沉去找赵允廷了,阿桔到馨兰苑跟宁氏一起包饺子。年夜饭他们肯定要去荣寿堂陪太夫人吃,因为在那边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阿桔便跟赵沉商议,从这边陪婆母用过晚饭再过去。
赵允廷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信儿,也过来了,照旧走的密道。阿桔去厨房往锅里放饺子,回来就见屋里多了赵沉父子,只当他们是一起从正院过来的,除了微微诧异公爹如何避得旁人人耳目,并没有多想。
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前,外面爆竹声阵阵,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短暂的温馨过后,几人要前往荣寿堂了。
赵允廷让儿子儿媳妇先走。
阿桔有些担心地看向婆母。
今晚他们都得在荣寿堂守夜到子时,婆母一个人留在这边,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察觉到她的视线,宁氏朝她笑笑,摆手让小夫妻俩安心地走。
赵沉什么都没说,牵着妻子走了。说什么也没有用,母亲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他也不会让她一直这样守在馨兰苑里。
等两人走远,宁氏看看还不想走的男人,无奈劝道:“你也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一个人过。”
外面爆竹声太响,她声音落在他耳中断断续续的,赵允廷却听清了。他将人搂到怀里,在她耳边承诺:“我说过,以后再也不让你独守空房,今晚守完夜我就过来,你困了便先躺下,不用等我。”
宁氏静静地看着他肩头。
赵允廷体内突然生出一股烦躁。
回京之后,妻子从不问他晚上会不会过来,仿佛他去找其他女人她也不在乎。就像今晚,如无特殊,这京城里哪座大宅内的男人都会与正妻同房,即便心里再不喜欢对方。他是没有想过去秦氏那边的,可妻子问也不问,自始至终无视他,他真的难受。
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拒绝,却不肯给他一点点心。
他看着她,看她抬脚走向对面的太师椅,看她坐在上面侧头看茶几上的兰花,赵允廷胸口的烦躁没来由转成一股无明业火,目光一转,落到一旁的烛台上。烛火跳跃,他松了松衣领,想要将那股火压下去,最终却是他大步向前,伸手将烛台扫到地上,用脚撵灭。
守在外间的问梅突然打了个寒颤。
里面传来男人急切的脚步声,重物被丢到炕上的闷响,衣料撕毁声……
问梅紧张地赶到门前,想要进去,偏偏里面夫人没有半点挣扎动静。问梅忧心忡忡,手中攥着帕子,耳朵贴着门帘,然后她听到了侯爷粗.重的呼吸,听到他低声说着什么,含糊不清仿佛口中含着东西。夫人渐渐发出了一点声音,跟着便是熟悉的动静……
问梅悄悄退到了外面门口。
内室一片漆黑,偶尔爆竹声落,会有破碎的声音传出来。
侯爷好像在问夫人什么,太模糊,问梅听不清楚。
爆竹一声一声,夜幕彻底降临,里面的动静却一直没停。
问梅有些着急了,这么晚侯爷还不走,太夫人那边直接来这边找人怎么办?
她重新往里走,快要靠近内室门口时,忽然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
侯爷走了。
问梅站在门前,不知该不该进去。
“问梅?”
里面传来夫人的声音,平静里多了温存过后的娇柔无力,问梅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可以断定,侯爷没有彻底动粗。
她轻轻应了声。
“端碗汤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爹:……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啊,求不掉粉……
赵灰灰:你有粉?
☆、第60章
赵允廷面无表情跨进荣寿堂时,太夫人正打算派丫鬟出去找人。见儿子终于来了,太夫人不悦地问道:“满屋子老小就等你过来开饭了,你又去哪忙了?”
所有人都看向赵允廷。
赵允廷面色缓了缓,低头赔罪道:“儿子在屋里打盹,起得晚了,还请母亲息怒。”
阿桔不由低下头,唇角微翘。公爹还真会扯谎,赵沉那么会骗人,都是跟公爹学的吧?
太夫人扫了一眼长孙所在的方向,鼻端发出一声冷哼。
打盹?他睡着了,难道他身边的随从都是死的,到了时候也不知道提醒侯爷?肯定又是去宁氏那边讨好人了。今晚是大年夜,以儿子对宁氏的看重,怎么可能不会安抚?
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大喜的日子,太夫人不想闹不痛快,摆摆手道:“行了,快坐下来吧,承安他娘,赶紧吩咐厨房摆饭。”
后面这句是对秦氏说的,而承安是赵允廷新给赵涵起的字,赵家三个儿子都是十岁起字。
秦 氏身边的紫莹已经出去传膳了,秦氏美眸含情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丈夫,迟迟没有得到回视,她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今晚赵允廷肯定会去她那边,这点失望也很快被她 抛到了脑后。桌上过于安静,秦氏有心活跃气氛讨好丈夫婆母,目光便落到了阿桔身上,笑道:“今年承远夫妻回来,年夜饭都热闹了不少,等明年承远媳妇生个大 胖小子,咱们侯府就越来越热闹了。”
她说的是吉祥话,再加上阿桔还做不到赵沉那般秦氏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索性低下头装羞。
赵家人口并不算兴旺,只有两个嫡孙,太夫人对重孙一辈还是很看重的,心里算了算,问阿桔:“你跟承远成亲也有两个月了,还没有动静吗?”
赵 沉刚要开口,赵允廷先咳了咳,压低声音道:“母亲,这些话你私底下跟孙媳妇说,承文他们都不小了,再说承远他们成亲的日子短,子嗣的事还不用急。”妻子就 是难孕的体质,当初两人成亲第二年才得了长子,后来几年再也没有怀孕过,分开的这十年两人聚少离多,不孕也正常,不过,现在两人又在一起了,不知妻子会不 会再怀一个?
他跟她的孩子,当然越多越好。
太夫人自知失言,瞪了秦氏一眼,若不是秦氏话多,她也不会被儿子数落。
秦氏委屈地垂了眼眸,打定主意再也不说话了。最近太夫人对她颇有怨言,秦氏知道这是她没有国公府的支持了,太夫人想跟她摆婆婆的谱呢,那她不说话好了,免得说什么都是错。
饭菜端上来,一大家子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默默用饭。
阿桔已经吃过了,夹了两个筷子装装样子,大多时候是看着碗里的饺子出神,想远方的爹娘跟弟弟妹妹。赵沉将妻子的思念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又无可奈何,距离太远,初二妻子连娘家都不能回。
察觉到他担忧的注视,阿桔远远朝赵沉笑了笑。触景生情在所难免,倒也没有太过伤心,他对她这样好,她已经很幸运了。
~
饭毕,一行人移到花园的亭子里看烟火。
按 理说男孩子都喜欢凑热闹,点爆竹放烟花,东跑西窜,偏偏赵家没有淘气的小少爷。赵沉已经成亲,自然做不来这种事,赵清的年纪可玩可不玩,往年他会陪赵涵赵 沂玩一会儿,今年秦氏担心赵沉使坏把赵涵紧紧留在身边,不许赵涵碰那些容易出意外的东西,赵沂又跟在阿桔身边姑嫂聊得热闹,赵清乐得逍遥,同赵沉一起陪赵 允廷说话。
男人们在亭子外面摆的席位,女眷们都坐在亭子里头。
赵涵除外。
他一个人坐在铺着软垫的亭子角落,没有出去找兄长,也没有乖乖待在秦氏身边,而是背对亭子坐着,仰头凝望夜空,偶尔烟火腾空而起,照亮了少年眼里的落寞。
大哥不喜他,赵涵很理解,母亲外公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大哥的事,他如何能奢求大哥毫无芥蒂地对他?可他有什么办法,秦氏是他的母亲,她再不好也是生他的母亲,是那个会在他生病时抱着他哭给他喂药哼歌给他听的母亲。
他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大,考得功名争取外放,然后带母亲一起去上任,把这个侯府留给父亲跟大哥一家人。他本来就是多余的,不该出现在赵家。
离 他不远的石桌上,太夫人又问起了阿桔子嗣的事,因为男人们站在外面,她说话也不客气起来:“承远媳妇,我知道你们乡下男人纳妾的少,可你既然嫁到了侯府, 就该入乡随俗。放眼整个京城,但凡有些身份的,有几个不纳妾的,就连你公爹,不也有两个姨娘吗?我告诉你,你给承远纳妾,外人才会夸你能容人,才显得你有 主母气度,万一你身子有问题,承远也不至于无后啊。”
阿桔低下头,恭敬地道:“祖母说得是,当初是我不懂事,相公人好,才对我做 了那样的保证。事后我也觉得不妥,特别是上次祖母送木槿全是为了我好,结果反而辜负了祖母一片好意。这几天我一直在劝相公,只是相公不肯听我的,次数多了 他跟我发火,我就不敢了。祖母放心,过阵子我找机会再跟相公提,给相公多添几个人,好早点为赵家开枝散叶。”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不用赵沉提醒她扮红脸,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太夫人有些狐疑地盯着她,“你真是这么想的?”
阿桔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劳祖母费心了。”
太夫人没有吭声。
秦 氏眨眨眼睛,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再说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别看承远现在对你多好,时间长了肯定也会惦记旁人,与其等他背着你偷吃,你主动给他安 排,他还记得你的好。阿桔啊,我知道承远对我有怨言,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到底还是他的嫡母是不是?他不领我的情,我便跟你说些心里话,你们两口子过得好 了,我也高兴。”
阿桔没有做声,太夫人是赵沉亲祖母,敷衍一下没什么,秦氏,假惺惺的把人当傻子吗?
秦氏自讨没趣,也不再自降身份跟个村姑多说,期待地看向亭子外面。
那里站着她的丈夫。
十年过去了,年近四十的男人风采反而有增无减,烟火绽放照亮他冷峻的侧脸,不知跟两个儿子说了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俊美非凡,让她的心陷得更深。
秦氏开始盼望众人快点散场。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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