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芷羽的声音就是透过面膜出来：“我知道没什么，但好感这种东西是压抑不住的，可以坦坦白白的做好朋友啊，我又没那么小气。”
    赵德柱就像个坚定的地下党员：“没有！绝对没有，你看看我手机上跟她谈论的都是工作，我从来都没撩过。”
    龙芷羽觉得自己像个抓早恋的班主任：“我看什么手机？有没有心思自己知道，我明白你现在学会自我控制感情了，很好，但我是觉得没必要这么生硬，我还是相信你的。”
    赵德柱小心翼翼的靠近化妆台边：“你不是钓鱼执法吧？”
    龙芷羽哭笑不得：“我钓什么鱼！易菲也是个挺好的小姑娘，看得出来她也在控制自己保持平常关系，老实说，她这样的容貌，脾性加上知书达礼，做演员也很专业，谁都会喜欢，我也喜欢，但能分清楚喜欢、欣赏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就好，放轻松点，别大惊小怪的严防死守，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赵德柱还是把手机屏幕翻开下展示：“你看我说话已经很注意了……”
    龙芷羽鄙视他：“娜娜还真是没说错，如果没想法，以你的性格都是大大咧咧的根本不在乎，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你说呢？”
    赵德柱倒吸口气：“好像还真是你说的这个道理，论谈感情我这经验还是不如老婆大人你呀，以后我会注意的。”
    龙芷羽真是习惯了又打又教，满意的再喂颗糖：“工作上你是越来越成熟了，感情上的事情我很满意现在的样子，未来会怎么样那谁说得清楚呢，毕竟我们年龄相差这么大……”
    赵德柱不要脸：“哎哟，那个什么官放火点灯的，不许提这个事情，烦死了！”
    动作却是孙猴儿那种抓耳挠腮。
    忍笑的龙芷羽也会演：“唉，年龄大也就算了，还生不出孩子，你爸妈基本上都不跟我说话的，成天抱着哈妹。”
    赵德柱恨爹不成器：“他们那是老思维老想法，现在不是最新潮的丁克吗，我们这就是了，好不容易女儿长大独立二人世界，好日子就在前面了！”
    声音稍大，就听见外面娜娜愤怒的声音：“才不是！”
    然后噔噔噔的踩着木楼板跑上去了。
    哎呀，老洋房隔音不好！
    甚至能隐隐听见冯晓婷她们几个的哄笑声。
    龙芷羽真是气死了，在学生和女儿面前丢脸，今晚一定要母老虎打猴子！
    但心里这两道梗确实一直都在。
    第二天赵德柱继续去跟老岳会面，龙芷羽就不去了，叫他把女儿哄好就行，自己在阳台上坐藤椅里面发呆。
    丈夫很好，女儿也很好，闺蜜还不错，闺蜜的女儿更完美。
    她本来就不是小肚鸡肠的性格，端庄大气又清醒，很少有这样恹恹的伤感调调。
    可能还是来了这个海上花一般的国际化大都市吧。
    当空乘那些年，在无数个旅途中，龙芷羽看了不少放松消遣的书籍，相比这些年流行的琼瑶、席慕蓉之类，她更喜欢张爱玲的调调。
    所以这会儿难免有点放空思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见楼下有门铃声，慵懒的探头，却发现是易菲站在院门外。
    这百年前的老洋楼是租界修给洋行高管们的住宅，虽然一户户挨着比较紧密，但每户都有前后院子，一边有车库方便进出，一边就是连接各家小道的院门，半人高的栅栏其实直接都能翻进来。
    所以二楼阳台上的龙芷羽看着下面的仰头的少女，真是心里半点愤怒或者嫉妒都没，就觉得美好：“小菲你好啊，他出去谈事情了……”
    易菲还是那身不起眼又足够衬托她的灰黑色羽绒服，仰头如白玉般无瑕的脸上滑过一丝窘意，但还是笑：“嫂子好，不是找赵大哥，想问问你们有兴趣去参观戏剧学院吗，我们要在这边跟排演话剧的老师一起探讨剧本，您有兴趣吗？”
    龙芷羽想都没想：“好啊，稍微等……你先进来坐会儿吧，外面还是有风。”
    春寒乍起的元宵节还没到呢。
    没多会儿，两人就呵着白气穿行在浓密道旁树的沪上风情街边。
    两边不少解放前的老建筑，随时都可能出现什么名人故居。
    因为距离两公里不到，易菲只是试探性的提出要不走着过去，龙芷羽就愉快的答应了。
    还吩咐本来留下陪她的沈佳凝不用跟着。
    易菲显然很熟悉这里：“大学几年我就来这边交流过好几次，前年底在这边拍初恋的时候，更是经常住在校区学习体验，相比平京我更喜欢这里，可能这里多了点……点……”
    她还在找个词来形容，龙芷羽就形容自己刚才的感觉：“有点民国风的浪漫气息？”
    易菲惊喜：“好像！具体也不是浪漫，就是没平京那么豪气，这里要细腻点，我喜欢就安安静静的走在这些街道上，其实我们真的不比外国差，这里也能体会到有点偏南欧的风情。”
    龙芷羽敏锐的发现丈夫一个影响点，不过她没说，看眼前后四个保镖隔着三五米距离，她也尽量让自己平常些：“这次的剧本很困难吗，我听你妈妈说之前你已经在平京打磨剧本快三四个月。”
    易菲点头：“《白露原》的文学性很深刻，本来袁老师他们那边排过话剧，剧本调整并不困难，但他……赵大哥给陶导表达过他的指导意见之后，陶导非常认真的跟剧组交流过，这是个更深刻的问题，我们拍出来是孤芳自赏，还是用来打动观众的，大家甚至发生过争执，陶导很坚持，高屋建瓴的文学性之下，要尽可能的让更多观众能被吸引，不一定非要理解背后的思想性，但我们可以让大家被打动，这才是文艺的本质。”
    龙芷羽直面单刀：“你说起赵德柱的时候，眼里有光，很闪亮的那种。”
    易菲惊了下，本能的把揣在羽绒服兜里的手拿出来在胸口做了个摆手动作，然后咬咬嘴皮：“在电视台刚见到他的时候，还觉得是挺出色的老板，后来在我选择国内还是到国外发展的方向上，他给了我很中肯的建议，初恋这部戏更是他量身打造却把好处都给了我，赵大哥的确非常优秀。”
    说到这里，又马上强调：“我只是非常欣赏，妈妈也提醒过我，你们非常幸福，我跟赵大哥也只谈论工作。”
    表情是明显的紧张。
    龙芷羽穿着驼色的大衣，在西雅图买的大牌新款，走在街头很挺拔，现在笑笑都像大姐姐而不是长辈：“以前谈过恋爱没？”
    易菲更紧张：“妈妈一直都强调演艺圈很容易恋爱脑，自己不够成熟，事业不够成绩，放纵自己谈恋爱就是在挥霍所有幸运和天赋。”
    龙芷羽不得不说易妈妈的女儿教育比自己做得好：“嗯，以前我在机队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教导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因为我也有惨痛的教训啊，娜娜的父亲……”
    感觉很奇妙，明明易菲应该和娜娜算是同龄人，可龙芷羽更像是给小妹妹告诫。
    春风化雨的气质，也让易菲放松不少，并肩认真倾听。
    等走到被誉为沪上百老汇的戏剧学院周围，她已经知道赵德柱结婚前突如其来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了。
    龙芷羽就像是在航班上展示前后有几个紧急逃生出口，念说明书的那种：“很明显，赵德柱的家教并不好，粗鲁、没文化也会放纵，但他最大的优点在于知错就改，非常非常强的纠错执行力，哪怕从我认识他，他也做过不少幼稚、错漏百出的事情，但他只要意识到了就会很清晰的补上这个漏洞，然后就好像本来很多漏洞的水桶，每修补一处，他就上升一点水平，而且犯过的错就不会再犯。”
    易菲果然是眼里有光，持续的光，满是景仰：“您真的很懂他，我也听他说过，他本来什么都不是，就是您帮他一点一滴的改变，才让他走得越来越明白。”
    龙芷羽笑笑，指那边在话剧中心门口等待的陶正和袁琅，易妈妈也在，吃惊居然是这俩一起过来。
    但是观察女儿情绪态度也还好，应该没被大妇收拾。
    陶正完全是对大老板太太的恭敬：“欢迎来话剧中心参观，我在遇见查尔斯之前一直是个话剧演员，有过很多次想冲出这个结界的努力，却不敢付诸实施，查尔斯二话不说把我揪出来，所以真是非常感谢。”
    龙芷羽这才把刚才对易菲唯一不舒服的地方拿出来调侃：“别，别这个态度，搞得我多老似的，烦死了！”
    最后仨字也不由自主的学丈夫那调皮劲。
    陶正哈哈哈大笑：“怪不得查尔斯身上带着你这种沉稳大气呢，你们真是夫唱妇随的典范。”
    果然高情商人说话就是好听，龙芷羽真是不喜欢自己引导丈夫的感觉，这样多好，她还想做个躲在丈夫身后的小女人呢。
    易菲则站在她身后，满眼认真的琢磨，不知道是在琢磨这种角色感受呢，还是代入自己的情感体会了。
    演戏的走演技派这条路，就是容易变成戏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