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上的“镇民”已经放弃了伪装，开始以最凶残的姿态对任务内的幸存者展开屠戮。
    胖子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跑这么快。
    那些石像全都……全都活了过来！
    而且还与其他赶来的“镇民”一起，蛰伏起来，倒悬在了建筑一层大厅的顶部，一步步等着猎物靠近。
    建筑作为安全区的效果已经消失，这也是医生执意要冲出去的原因。
    利爪的攒动声，羽翼的扑打声，还有各式各样大杂烩一样的声音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胖子想扭过头去瞧瞧，但他不敢。
    他怕真正看清那些鬼东西后，会丧失求生的本能。
    那些丑陋的怪物并没有像他们一开始看到的那样笨拙，它们速度很快，如同狼群一样死死咬在二人身后。
    直到冲入森林，有了树木的遮掩，情况才稍稍好一些。
    “医生，建筑对它们的限制消失了，”胖子舌头都大了，脸色惨白的像是刷了一层漆。
    江城在前面找路，顺手拨开茂密的灌木，他的脸色奇怪，眼神更奇怪，像是在纠结着什么，看得胖子心里十分忐忑。
    四周不停有摩擦声，以及枝杈的断裂声传来，那些怪东西也随他们冲进了森林。
    “医生，”胖子顺着江城开辟出的小路快步前行，他顿了顿，微微张开的嘴又顿住了，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吧，”江城头也不回，“晚了或许就没机会了。”
    闻言胖子不再犹豫，压低声音说：“医生，我在想既然建筑对他们的限制作用消失了，那么刚才在大厅里，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他咽了口口水，耳畔的“沙沙”声又不得不让他加快速度，“如果他们当时动手，我想我们根本没机会跑进森林。”
    江城选择的路十分陡峭，这样一来是有利于隐蔽，二来看那些怪东西的肢体体型，也不像是善于攀爬的样子。
    比起平地上的追逐，它们更大的优势应该还是在海里。
    走在前面小心探路的江城在一处低洼的位置踩了踩，确认能经受住自己的力量，随后才继续向上走，“是围猎，”他开口道。
    “围猎？”胖子眼神怔了怔。
    这个词他不陌生，很小的时候，他被在乡下小县城里的爷爷奶奶带大，每个暖洋洋的午后，爷爷都会靠在那张藤皮编织的破摇椅上，一边眯着眼听收音机里的评书，一边看着他玩。
    兴起时还会给他抓来，给他讲一些自以为很有趣的历史典故，虽然他每次都是抗拒的。
    但一来二去，还真叫他记住了不少东西。
    围猎就是其中一条。
    提起古代皇室参与的大型活动，围猎的上镜率极高，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北方游牧民族，都乐此不疲。
    这是项多人运动。
    具体点说，就是通过包围的方式，将一定地区范围内的野兽驱赶至一处，然后再集中射杀。
    “他们是想将我们驱赶到石盘附近？”胖子惊悚问，这点并不难猜。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江城身上的几处刀伤严重限制了他的活动能力，尤其是茂密的灌木不时会刮到他的伤口。
    “医生，你说的围猎我觉得没问题，可我总感觉，他们……”胖子想了想，继续说：“他们的目的不像是杀掉我们那么简单。”
    胖子顿了顿，接着伸出手，拉住了江城的手臂，“医生，”胖子忽然说，“这一幕……你不觉得熟悉吗？”
    江城脚下的动作一停，他慢慢伏低身体，利用身侧的巨石挡住身影，接着转身看着胖子，“说下去。”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石盘附近看到的场景吗？”胖子不敢耽误，语速很快。
    “你是说……那些入侵者压着黑石镇的原住民……”
    胖子舔舔嘴唇，对着医生点头道：“对，医生你想想，那些入侵者将原住民集中到一起，然后从镇子里驱赶进森林，最后在石盘附近……”
    “是不是……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像？”胖子提示。
    思考片刻，江城抬起头看向胖子，眼神中多了些后者不大懂的东西，“你说得对，”江城点头，“这二者之间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否则解释不通。”
    蹲在岩石后，胖子透过灌木的缝隙向外看，想找到那些怪物追到哪里了，随后叹了口气，“可就是不清楚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江城靠在岩石上，周围“沙沙”的声响令他心烦，任务濒临结束，这座森林中的诡异氛围也比之前浓郁许多。
    甚至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思维。
    但看起来……他抬起头，面前这只胖子就好很多，他虽然看起来十分害怕，但头脑却比之前还清晰。
    两次跨越几百年的围猎行动，如果说之间没什么联系的话，显然不可能，但……江城眼中不停有光闪过。
    联系……究竟在哪里？
    还有生路……
    各种线索在他脑海中浮现，它们被划分为不同的部分，彼此拼凑，整合……暂无意义的被淘汰，新生的又被重新提炼。
    直到……一张沾满鲜血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
    画面突然定格。
    那是张女孩的脸，算不上多美，普通，但又不那么普通，挂着笑意的脸上布满鲜血，身躯更是被斩作两半。
    是老者的孙女。
    随后就像是打开了相机快门一样，一张张恐怖的笑脸在他脑海中绽放，他们无一例外的被残忍屠戮，却又无一例外的留下一张诡异的笑脸。
    是之前那些被屠戮的原住民……
    他们在笑，就像是……阴谋得逞了一样。
    巨大的信息量汇聚在江城头脑里，纠缠在一起，几乎要炸开，可就在下一瞬间，他猛地抬起头，视线安静了下来。
    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他找到了。
    尾随在身后，那些怪物的目的，他也明白了。
    杀掉他们这些人才不是目的，那些鬼东西真正目的是将他们驱赶到石盘附近，被他们杀掉，就像是……那些死而含笑的“原住民”一样。
    它们只是想解脱。
    这是个轮回……
    第229章 再见
    “胖子，”江城拍了拍后者肩膀，“我们走吧。”
    胖子瞪大眼睛，“去哪里？”
    “石盘。”
    “石盘？”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胖子又立即压低声音，颤抖着说：“医生，那些家伙可是想将我们赶到石盘那里。”
    在胖子的理解中，若是顺了那些家伙的意，可就是十死无生。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江城说。
    胖子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那些家伙已经散开，呈网状向他们兜来，不想被当场逮住，就只能向森林深处逃。
    但……这无异于慢性自杀。
    随着四周的声响越来越密集，两人开始沿着小路，向森林深处前进。
    几分钟后，一只巨大的貌似两栖动物的蹼，猛地拍在了江城胖子二人曾短暂栖身的岩石上，上面锋利的指甲折射着幽暗的光。
    一群高达2，3米的家伙们，从各处冒出，簇拥着，沿着崎岖的小路追赶过去。
    在经过的树干上，岩石处，留下一滩滩恶心的粘液。
    再次来到石盘处，之间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此刻的石盘干净的像是新的一样，白骨，尸体，鲜血……通通不见了。
    如果不清楚石盘意味着什么，倒不失为一件巨大的工艺品。
    通体纯白，上面隐约有光晕闪烁，胖子凝神观察着石盘，他竟然有种石盘是活的，在随着自己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错觉。
    他控制着自己移开视线，扭头看向医生。
    医生的视线徐徐扫过石盘，貌似在寻找着什么，胖子实在是不想打扰他，但已经不行了，他们附近出现了一只只古怪到离谱的生物。
    深绿色的皮肤，一些长有带着尖锐指甲的蹼，还有一些身后生有双翼，但看体型，绝对是飞不起来就对了。
    一只只貌似从生物实验室流落出来的进化残次品，缓缓围了上来。
    到这时，胖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深吐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一路上积攒下来的怨气通通发泄出来。
    “医生，”他苦笑道：“没有路了。”
    “嗯。”
    医生看起来还在思考，对步步紧逼的家伙们视而不见，胖子不禁有些心疼起这个男人，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愿放弃吗？
    即便真的还有生路，对他们来说，也没有用了。
    没有时间了。
    说也奇怪，胖子其实是一个十分怕死的人，不但怕死，而且还怕疼，有一次一边切菜一边和医生说话，结果不小心切到手了。
    不大一个伤口，换到江城身上可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胖子赖赖唧唧好久，说都怪医生和自己说话。
    于是那天说好的三道菜，硬是被他扣下一道。
    可他现在，竟然没什么感觉，就仿佛接下来要去一个旅程，或是怎样，平静的他都有些不认识自己。
    他只是觉得可惜。
    不是可惜自己，而是可惜医生。
    这是个蛮不错的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真的是个蛮不错的人，自己这条命能拖到现在才交代，多亏了他。
    他甚至在想如果医生不是要分心照顾自己，也许……早就离开了也说不定。
    毕竟尘然苏小小这样棘手的人物，都栽在了医生手里。
    他这样人不该死，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真的能摸清隐藏在噩梦下的秘密，甚至……能破解这个秘密。
    他对医生有种莫名的信心。
    他不该死，该死的只是自己这种拖后腿，还厚着脸皮的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