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是一扇漆黑的门。
    门上嵌有老旧的把手，上面布满时光的粗粝感，似乎摸上一把，就能摄取几片岁月的留痕。
    站在门前，安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够资格走到这扇门前的人很少。
    他勉强算一个。
    而够资格推开这扇门的，大部分已经死了，肖像就挂在他走过的这条幽深走廊的两侧。
    注视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嘎吱——”
    门向内打开，斑驳的光景下，映出的，是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
    那人就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整个人像是都窝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脸。
    安轩不再迟疑，走进去。
    身后的门又毫无预兆的关闭。
    死一样的氛围围绕在安轩身侧，像是有某种类似威压一样的东西，压得他透不过气。
    “编号a00131。”安轩开口说。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沉默，这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泥潭。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重复一遍。”沙哑的嗓音响起，安轩的心底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莺尾事件。”
    “1年前，我的小队受命参与一项任务，行动代号莺尾。因为情报失误，他们在任务中遭受了深红有预谋的狙击，行动专员a00137，b02497，b03214，b04008死亡，b04149幸存，但被判定为受到侵蚀，目前……”
    “当时你在哪里？”
    “因情报判定对方只是深红的追随者，所以我被要求留下负责任务保障，并没有随队进入。”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在暗中调查莺尾事件的原因？”沙哑的语气产生了一些波动，安轩感到那股压制力更强了。
    安轩咬着牙，“是。”
    “你应该清楚守夜人的规矩。”
    “是。”
    “擅自调查不该你插手的绝密事件的后果……”
    “我知道。”安轩猛地抬起头，打断道：“您叫我来这里，应该不只是说这些吧。”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
    沙哑的嗓音继续，“这里是守夜人地下的忏悔室，是罪人赎罪的地方，你……没有罪吗？”
    安轩的脸色微微改变。
    “你要找的人在门外。”那人继续说，语气也没有不耐烦，就像是个倦怠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不配进到这里来，没有人能赦免他的罪过。”他顿了顿，“神也不行。”
    对着那人微微鞠了个躬后，安轩转身离开了，他看到门外的把手上多了个纸袋。
    随手取了下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将纸袋慢慢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印着守夜人标识的，火漆封着的信封。
    便走边看，走到进来的最后一道大门后，他长吐了一口气，收好信封，然后将信封一角放在身侧的烛台上。
    随着火光闪动，手上的信封化为灰烬。
    “4号么……”他转过身，盯着深邃的走廊，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吹得熹微的烛光偶然跳动两下。
    两侧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像。
    而此刻，这些画像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他们面目狰狞，有些满脸浮现青筋，有些浑身肌肉隆起，壮同蛮牛，更有些披头散发，双目鲜红，眼角不停在向下滴血……
    但真正能吸引安轩注意力的，是他们的手。
    确切说，是他们手上，那扇隐约浮现的门。
    第343章 心意
    工作室内，吃到食物已经顶到脖子的胖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十分有眼力的开始收拾桌子。
    将一些没吃完的食物精心包好，然后收到冰箱里。
    上一次皮阮兄弟送来的食材还没怎么动，胖子费了好大功夫，才重新腾出一些位置。
    “富贵兄弟！”皮阮热情的打个招呼，“晚点时候我叫人给你送根火腿，特别补。”
    “谢谢你哈，这种事你和医生说就行。”胖子回道。
    这一来二去的，胖子对皮阮的印象十分好，唯一不怎么舒服的就是皮阮的发型，发挥十分不稳定。
    至于吃软饭这点，胖子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人家，要是有富婆看上自己，他也不清楚能不能抵住诱惑。
    在看到江城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应该心情不错的时候，皮阮十分殷勤的凑了上去。
    他刚摘下一次性手套，抽了几张湿巾擦手，“江医生。”皮阮笑着问：“今天你不忙吧？”
    江城靠在沙发上，拉着长音说：“还阔以。”
    “我这有点小事要麻烦你。”
    “你女朋友的事？”江城漫不经心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吗。”
    皮阮苦着脸：“可你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江城瞥了他一眼：“不许这样说自己。”
    皮阮：“……”
    胖子这时也收拾完了厨房，他本来想出来坐一会，但在看到皮阮那张脸后，他决定还是在厨房磨蹭一会。
    皮阮的脸色比较难看，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应该正在和医生商量正事。
    胖子觉得自己出现不合适。
    “皮阮。”江城没有丝毫吃人嘴短的负罪感，看着他，直截了当说：“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想拿人家家产7成是不可能的，3成最多了。”
    “江医生，你知道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可我现在手里除了一家酒店，几栋别墅，十几辆车之外，一无所有。”皮阮恳切说：“我这心里空空的，一点都不踏实。”
    闻言胖子看了眼厨房新买的菜刀。
    “江医生。”皮阮弓着腰，用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说：“要不……你再给想想办法？”
    他舔舔嘴唇，“事成之后，多出的那部分我可以拿出……”
    “没办法。”江城打断说。
    皮阮愣了一下。
    “皮阮。”江城吐口气，语气少见的温和下来，“第一，你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不要太贪了。”
    “第二。”江城继续说：“你想想看，你如果真的拿到了7成，你女朋友的那些孙子孙女会放过你吗？”
    “现在你女朋友还活着，就已经闹成这样了，等有一天她不再了，没有人再帮你说话，你想过后果吗？”
    “到那时你不但拿不到7成，你现在有的也都会赔进去，你会被彻底清出局。”江城说：“什么都拿不到。”
    皮阮脸色纠结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咬着牙说：“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提前立下遗嘱，请人公证。”
    “那我和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城站起身，“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皮阮貌似也没想到江城会是这样一番态度，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女朋友也是他给介绍的，还从中狠抽了一笔，怎么现在……
    听闻风头不对，胖子连忙从厨房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打着圆场，陪着笑脸说：“这话是怎么说的，来来，我给你们切点水果，皮阮兄弟上次送来的哈密瓜还没吃呢，看着就特别甜……”
    医生已经抬起腿，眼看着就要给皮阮丢下，自己上楼去了，但被胖子一把拉住了。
    “医生。”胖子对他笑着说：“再坐会，咱们把瓜吃了。”
    胖子暗中捏了捏江城的手臂，后者站了几秒种后，已经抬起的腿竟然放下了。
    甚至在胖子的安排下，重新坐了下来，虽然坐在了距离皮阮比较远的位置，依旧没给他好脸色就是了。
    返回厨房后，胖子很快端出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先是拿了一个大的给医生，医生没接，最后被胖子硬塞进了手里。
    在看到医生吃了一小口后，皮阮紧张的脸色缓解了许多，这些年他能顺风顺水，多靠了江城帮忙。
    都不用胖子招呼，皮阮十分识相的拿起一个瓜，吃了起来。
    胖子也很他们一起吃，中途说了些东扯西扯的话，还有很多是他跑车时道听途说的。
    虽然不怎么有意思，但一来二去的，医生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最后自己又拿起瓜吃了起来。
    看到皮阮彻底放了心，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皮阮立刻站起身，十分客气的对江城说：“江医生，你先忙，我改天……改天再过来。”
    片刻后，在看到江城轻轻点了下头后，皮阮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以至于胖子送他出去后，还在拉着胖子的手，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富贵兄弟啊！”皮阮眼泪汪汪，“今天可多亏了你，不然江医生的脾气我知道，下次来能直接给我丢出去。”
    上下打量了胖子几眼，皮阮貌似想到了什么，避着胖子打了个电话，2分钟不到，曾经见过的那个女秘书就小跑过来。
    胖子记得……好像是叫琳小姐。
    在见到胖子后，琳小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递给皮阮一个信封，信封很厚，皮阮转手就朝胖子手里塞。
    “富贵兄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皮阮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和我说，能办得办，办不了的咱想……”
    在皮阮诧异的目光下，胖子又将信封推了回来，“皮阮兄弟。”胖子舔舔嘴唇，笑笑说：“这个我不能收。”
    皮阮脸色尴尬了一下，面子有些挂不住的说：“也没别的意思，富贵兄弟你别误会，我看你生活也蛮朴素的，你留着，留着买些喜欢的衣服鞋子什么的。”
    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笑着说：“谢谢，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他搓着手，略有些局促说：“医生说下个月就帮我跟林老板申请工资，但时候我就有工钱了。”
    “皮阮兄弟。”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我觉得医生他说得对，人要学会知足。”顿了顿，他看着皮阮，正色说：“更要讲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