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也正是因此,更教禅师因为这独特的像是阅遍诸界大千的神韵,而更高看了楚维阳一眼。
“归元灵妙道友,来日若有暇,愿与道友当面论道。”
闻言时,楚维阳因为手中捉着符笔,也尽是轻轻探身而颔首。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竟是平辈相交的礼节。
当然,也仅只是这么一句寒暄之后,半悬空中,几乎同一时间,楚维阳的幻身消失在了《玉册》的洞照之中,而伴随着《玉册》的由有转无,那道禅师的幻身也一同失了隔空间的锚定而晕散了去。
一切诸相烟消云散而去。
甚至,这一刻,连带着那巫觋祭火的汪洋火海,再也重新转变成风暴漩涡。
可是这一刻,天晓得多少人在隔空看着那玄云幽雾,看着那飞鹫峰顶的蟾宫,像是在烙印着甚么挥之不去的画面。
第759章 敬道畏法近秘典
飞鹫峰顶,蟾宫之内。
楚维阳这会儿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从那烟消云散去的半悬空幻身之上缓缓地回归了肉身道躯,这会儿,道人半低着头,像是在深入的体悟着甚么。
那顷刻间,道法修为的进益在这般引动了天地异象的进程之中甚为顺滑,顺滑到几乎无需楚维阳再有甚么夯实痕迹的念头,一切的进程便仅只是像增加了一缕微茫的法力一样,道人的道法根基之中无有分毫虚浮的意味。
而此刻,真正教楚维阳认真体悟的,实则是从镇运宝器之中,借由着那一道道浑厚的天机灵犀的灌涌,疯狂的朝着楚维阳的精气神三元洗礼而来的甘霖清流,以及伴随着这一濯濯清流而一同徜徉在楚维阳那磅礴思感念头之中的繁盛灵念。
这并非是驻足悟境。
毕竟,悟境的玄妙难以追索,纵然是楚维阳在历经了诸般之后,蕴养出了这样高卓的才情与底蕴,也仅只是在对于神通修法经篇有所通悟的时候,才能够以极短暂的时间驻足在悟境的门扉之中,并且稍有所参道悟法,那悟境的底蕴稍稍有所损耗之后,便极易从中跌落。
但除却驻足悟境门扉之中外,还有着修士将运数之力累积到了极致,乃至于运数之力本身都更进一步的凝练与升华之后,那长久时间内的天机灵犀的灌涌,所带来的人思感与念头恒久徜徉在灵感爆发状态之中的玄妙。
这已然是驻足悟境之下,人世间参道悟法所最为玄妙的状态。
而昔年的楚维阳,立身在三元极真界中的时候,曾经因为做过了太多的大好事情,引得无数天机灵犀的恒久灌涌,从而稳稳地驻足在了这等对于盖世妖孽修士而言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灵感念头爆发的玄妙之中。
可是伴随着楚维阳一朝骤然离开了三元极真界,虽然浑厚的天机灵犀蕴养在镇运宝器之中,诸般感应也好的天机之力本身的玄妙仍旧如常存在,但是失去了天地乾坤本身的加持,这种天意垂青的灵感爆发,却已经从楚维阳的身上消散去了很久很久。
除非有朝一日回返三元极真界中去,楚维阳方才能够重新的接续这种玄妙的状态。
但是而今,当楚维阳在宝仙九室之界中,因为诸炁与《玉册》过分容易的被牵引,以及在牵引之后,多少也有些过分大方的诸炁馈赠,当同样的天机灵犀,在这一刻从宝仙九室之界中疯狂的朝着楚维阳灌涌而至的时候。
道人久违的,在断续了故界的玄境,并且已经从悟境门扉之中跌落下来有一阵之后,终于重新接续了那种恒久灵感爆发的玄妙状态,丝丝缕缕的思感与念头恒久的徜徉与盘桓在这种状态之中,甚至连带着神念本身的触碰与磋磨,都要有着灵感的辉光诞生!
而且,楚维阳在这一过程之中,尚还有所更进一步的感触。
倘若己身能够再累积更多的天机灵犀,或许是在数量上,或许再找寻到一界,将如是的过程复刻,总而言之,是在一定的累积之后,只消是依凭着镇运宝器之中所蕴养的这些天机灵犀所酝酿而出的神韵,楚维阳不论是走在哪里,哪怕是在昏黄浊世之中,也将有着灵感妙境恒存!
而事实上,也正是这种曾经断续过的妙境感触的重新回归,甚至远比楚维阳的修为境界的晋升,更教道人有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安宁感觉。
好像是伴随着灵感妙境的回归,连带着宝仙九室之界中的诸事,也开始真正有条不紊的步入楚维阳所最为熟稔的那些领域,参道悟法,展露才情,著录书经。
道与法的璀璨本身,成为了楚维阳层层破局时最为锐利的“锋芒”之依凭。
再没有比这样的事情更能够教楚维阳所感慨与欢喜的事情了。
于是,真个罕有的,楚维阳整个人,在步入了宝仙九室之界中之后,第一次前所未有的松弛了下来。
紧接着,道人一翻手的时候,一道蒲团被道人甩在了地面上,再之后,借由着这种松弛感觉的更进一步阐发,楚维阳遂慵懒的闲坐在了蒲团之上。
而道人这样慵懒闲适的身形,也正是当宫纨竹带着巫觋教的一行人,正踉踉跄跄的走到紫金蟾宫之外的时候,所能洞见的景象。
因为著录书经的缘故,楚维阳这蟾宫的门扉已经大开了许久的时间,她们一行人洞见楚维阳的时候,楚维阳遂也真切的洞见了这一行人。
老实说,这一行人出乎楚维阳预料的狼狈。
仅只是这顷刻间,楚维阳一眼横扫过去,便有着不止一人的身形,好似是在煞炁寒风之中损毁了形神,或是冷到连眉毛上都挂满了白霜,整个人瑟缩颤抖着似是连思感与念头都无法贯连顺畅。
有的哪怕兀自在强忍着,可是紧蹙的眉头还有那肌肤上一闪而过的深青色经络痕迹,都展露出了其人肉身道躯被煞气所侵扰的痕迹。
更有甚者,冻伤损毁与煞气侵蚀同时间呈现在了肉身道躯上,内外周天尽都交困之际,看似是勉力支撑着尚还在站立着,实则暗中不得不稍有所倚靠在侧旁人的身上,才勉强不至于失礼。
怎么会这样的狼狈?
楚维阳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们的时候,或许是亲身经历了那巫觋祭火化成的汪洋火海风暴洗礼的缘故,或许是真切的洞见了刚刚时楚维阳创举的缘故,这会儿,竟无一人胆敢抬起头来,哪怕看上楚维阳一眼。
唯一人是例外。
那便是立身在人群最前方的宫纨竹,她的身上,同样有着寒风与煞气侵袭而过的余韵痕迹,但是自始至终,宫纨竹都能够冷静的立身在那里,好像那寒风与煞气纵然造成了些许痛楚的感觉,却未必能够教她失态。
而仰起头来正往这宽阔蟾宫之中看来的时候,空旷的道殿之中,是楚维阳慵懒闲坐在蒲团之上的身形,仿佛是这人世间的孤傲与寥落的神韵在这一刻终是凝聚成了有相的展露。
而在楚维阳的身后,则是一面屏风显照,屏风上,那页承载着书经的灵符纸,那秘典的原本,尚还未曾被楚维阳揭下,仍旧悬挂在了那里,一眼看去时,是那沛然而无上的神韵,是像是贯连着天地的神韵之中,玄色与金红颜色交织而成的满蕴灵韵。
楚维阳的身形,宫纨竹都尚还有着一瞬间直视的胆量,可偏生目光落在那一页书经的时候,仅只是那璀璨灵光的洞照,便竟教宫纨竹在还来不及瞧见那些真切篆纹的时候,便像是自惭形秽一般,赶忙低下了头去。
于是,当楚维阳的目光落到宫纨竹身上的时候,正逢瞧见了宫纨竹低下头来的这一动作。
那是楚维阳极罕有的在一个修士的身上所洞见的对于道与法的敬畏。
或许寻常微末修士,能对道法常怀敬畏,但是这种敬畏也是因为着经年累月间的求而不得。
而愈是天骄妖孽般的道子,那些惊才绝艳的修士,往往也正因为高卓才情使得太多道法的曼妙得以唾手可得,反而在他们缥缈也好,肆意也罢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已然少见得甚么对于道法的敬畏之心。
这不好。
倘若连己身所修持着的道与法都无有敬畏的人,楚维阳几乎无法想到,这样的人或者缥缈或者肆意的气质之下,那一颗实则狷狂的道心之中,还有甚么是值得他们敬畏的。
而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楚维阳视野的注视,几乎在低下头来的顷刻间,宫纨竹在缓步迈过了紫金蟾宫门槛的顷刻间,便恭敬而温驯的以大礼跪拜于地。
这不是楚维阳第一次见到宫纨竹跪拜了。
可是往昔的时候,她往往是在拱手作揖之后,复又跪拜,而且,宫纨竹的数度跪拜,也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将腰塌的那样的沉,使得楚维阳饶是闲坐在原地里,都能够瞧见那最为顺滑的桃形弧度。
甚至这一瞬间,楚维阳无端的有着一种错觉,这一刻的宫纨竹,并非是在跪自己,而是在跪那页书经原本。
而伴随着这样恍惚的念头从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之中一闪而过,道人的目光再度落在宫纨竹身上的时候,楚维阳复又忽地发觉,饶是触碰着几乎铺陈了一层幽冰的地面,宫纨竹的身形仍旧维持着平静,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有所颤抖过。
于是,楚维阳笑了笑,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这一遭又是怎么了?竟如此的狼狈?”
“回禀长老……”
不等宫纨竹开口继续言说下去,楚维阳便继续开口道。
“近前些来言说。”
话音落下时,宫纨竹似是顿了顿,进而,她竟也未起身,便这样往前膝行了一段。
“再近前些来。”
如是,宫纨竹复又依言而行。
“再近前些来。”
最后,直至楚维阳的手轻轻抬起的时候,便已经能够轻易的捏住宫纨竹下巴的时候,她的面容被楚维阳这样轻轻用力着扬起来。
而这一刻,楚维阳竟也未曾再纠结于刚刚的那个问题。
“书经落在纸上,便是给人看的,你既想要看,不妨便仔仔细细地将之看清楚了。”
可是哪怕楚维阳捏着她的下巴,教宫纨竹昂起了头来,可是自始至终,宫纨竹的目光却未曾落在那木屏风上,更相反,这一刻,宫纨竹在直视着楚维阳,道人甚至能够从宫纨竹那清澈的眼波之中洞见己身那蛇鳞的幽光。
“长老,弟子以无上宝材养炼了祭火,而今,已能捋直了舌头跟您说话了。”
似乎也正是因为心中有了敬畏,这一刻的宫纨竹,竟变得前所未有的大胆了起来。
第760章 恰至妙处炼周天
两人多少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
可是这顷刻间,不论是楚维阳还是宫纨竹,尽都是彼此间的答非所问里,听得了许多的弦外之音,而相比较着此时间仍旧能够慵懒闲适的坐在蒲团之上的楚维阳,宫纨竹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当楚维阳沉默着,以那一双猩红的蛇瞳与宫纨竹对视,并且那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指尖浑似是不自觉的摩挲着,又因为这种粗糙感觉而使得磋磨的触感更甚时。
浑似是渐渐地伴随着楚维阳手指的律动,道人在那清澈的眼波之中看到了玄云幽雾的兜转回旋,看到了遇到兼具虚实的道法长河上波涛的涌起,看到了其人那仍旧低低地踏着的腰肢在随之而轻轻晃动。
可不论是怎样的不自在,宫纨竹都未曾偏过头去,而是这样直直地凝视着楚维阳,或者说,摆正了面颊,教楚维阳得以好生的凝视与观照着。
好一会儿的沉默对视里,楚维阳脸上复又噙着些若有若无的的笑容。
“无上宝药?丫头,你这是炼了多少的祭火火种在己身的法焰之中?这会儿仅只是贫道感应来,犹还有着三道祭火的种子在汝法焰的熔炼之下,兀自展露着些许截然不同的神韵呢,许是再添上些底蕴,你这法焰便已然能够蜕变更高层阶中去了。”
闻言时,宫纨竹真个咧嘴笑了笑,她像是对着楚维阳所言说的话有甚么不同意见似的,似是想要摇一摇头,可是这会儿教楚维阳把握与摩挲着面颊,又不大方便,在瞧见和感应到了楚维阳视线的落下之处后,宫纨竹遂以略大的幅度稍稍拧动了几下腰肢。
“长老这话才是好没道理,无上法焰的焰火种子,如何不能算是无上宝药的一类,修道炼法,又岂能如此拘泥,凡能被炼化的,尽都是宝药才是,便也是时间太过短暂,否则,弟子能够做得更好!”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先是轻轻颔首,像是认可了那一番“宝药”的说辞,可是听得最后时,道人复又摇了摇头。
“没有更好,修持道途,从来仅只有恰到好处而已。”
言说着这话的时候,楚维阳的手随即从宫纨竹的脸颊上挪移了开来,待得话音落下时,便已经一路挪移到了宫纨竹细长的脖颈上。
也正此时,道人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旋即搭在了宫纨竹那十二重楼的两侧,几乎就在宫纨竹一点儿都来不及反应的顷刻间,某种神韵霎时间透过了十二重楼,洞入了其人内周天经脉轮转之中,进而以相同的道法气韵,但却以更为高卓的品阶,洞彻了其人那巫觋祭火的焰种!
霎时间,宫纨竹便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吞噬炼化了太多的祭火焰种,其本身的法焰之品阶,诚如楚维阳所言,离着蜕变与升华,洞入真正的金丹境界之中去,也仅只有一步之遥。
也正是因为已经极大的缩短了与金丹境界法焰之间的距离,遂使得这一刻的宫纨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楚维阳的巫觋祭火的法焰神韵之中所晕散与展露出来的层阶气韵。
那不是高出了一个大境界而已!
那不是金丹级数的法焰,那是神境真人级数的法焰!
那是高出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的法焰!
这一刻顷刻间,同源而出的法焰神韵,以这样教宫纨竹无从抵抗的方式,贯穿了她的法焰种子,焰火本源。
而不等她因为着这更为高卓的道与法而悸动与颤栗的时候,那无形无相的神韵贯穿之后再反向抽取的过程之中,宫纨竹己身的法焰里面,先是那三枚尚还未曾全数熔炼的法焰种子,在这一刻被楚维阳的法焰神韵所抽取。
紧接着,是这短暂的时间里,那些被宫纨竹熔炼的祭火本源,便在这一刻,以最为粗暴的方式,生生强行的从宫纨竹的法焰本源之中抽取出来。
当然,粗暴的仅只是这样的抽取方式而已,与这方式更为相反的,则是楚维阳那高卓的法焰神韵的掌控之中,一分不增一分不减的,将全数外来熔炼的那一部分的法焰本源尽都剥离开来,偏生原本属于宫纨竹的那一部分的祭火本源,自始至终未曾有着分毫的折损。
可是,这一刻的宫纨竹已经没有思绪的余裕再来感慨楚维阳对于神境真人级数的祭火神韵掌控至了毫厘的精妙,在法焰本源被抽离开来的那一顷刻间,剧烈的痛苦便贯穿了其人的精气神三元,进而像是化作了汹汹的火海,要生生将宫纨竹的一切神智全数淹没。
御煞 第5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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