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正打坐的李大志猛地睁开双眼，双目有些空洞，额头满是冷汗。
    一旁屏风后，正与牧宁宁喝茶聊天的萧月与雯柔连忙入内。
    萧月忙问：“怎么了？”
    李大志瞧了眼牧宁宁，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有了变化，笑道：“刚才打坐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梦到平安被一群女子围起来了，没什么。”
    金仙还会做噩梦？
    雯柔立刻会意，帮李大志开口遮掩了几句，随后就带着牧宁宁去了屏风之外，继续喝茶闲聊吃点心。
    萧月坐去李大志身旁，传声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刚才我好像看到，平安去了一个满是血水的地方。”
    李大志传声说着：
    “我们爷俩有天道感应，我看到这种画面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萧月忙道：“夫君，内天道正要针对你，你回去又有何用？”
    “那都看到血水了！”
    李大志紧紧皱眉：
    “别让紫遥仙子知道，我等会儿用变形术偷偷溜出去。”
    “你也要为自身想想，”萧月道，“伱莫要急，我去问问紫遥仙子，现在平安状况如何。”
    李大志仔细思量，随后也只能点头。
    空濛界离着主天地太远，若没有大鹏鸟的极速，他想回去最短也要近两日的光景。
    能召唤大鹏鸟的，现在只有紫遥仙子、也就是西王母。
    萧月起身快步离去，转出屏风后，还与牧宁宁温声说了几句，借口去找些茶水点心，驾云赶去了天庭驻地。
    但萧月注定是白走一趟。
    无他，紫遥仙子用仙光裹住自身，正在那打坐。
    李平安护持女魃被内天道一口吞没之后，外天道产生了剧烈动荡，外天道与内天道之争更加激烈，此前一直袖手旁观的外天道终于下场了。
    紫遥此刻已是将全部心神回归本体，试图寻到解救李平安的法子。
    当时她反应已是足够迅速；
    但当她即将冲过去时，李平安身周突然被天道之力包裹，李平安的身形几乎是闪去了女魃身前，让她只差毫厘、成功扑空。
    李大志的感应，并没有出错。
    李平安现在就处在了茫茫血水之间。
    ……
    ‘这就是内天道幻境？’
    漫无边际的血水上，李平安盘坐在一叶扁舟中，打量着各处的情形。
    所谓的扁舟，其实只是一个不明材质的木板。
    此刻，那玄天塔的虚影悬浮在李平安头顶，洒落出一层薄膜覆盖在李平安全身皮肤外，隔绝着那股无形的内天道之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处于一头巨兽的胃部，周围都是可怖的胃酸。
    眺目四望，这个血水如湖泊，远处隐隐有一些灰色的痕迹，似是一些陆地。
    李平安此刻勉强能够施展法术，只是外部没有任何灵气，他能调用的只是体内存储的法力。
    此刻有几个坏消息：
    他不知道女魃去了何处；
    他的仙识离开体表覆盖的仙光后，就会立刻被分解、侵蚀，普通宝物无法召唤出、术法无法施展，他甚至无法御空，现在只能凭肉身之力；
    他无法联络天道。
    这里也有一些好消息：
    他能用手划水，让这个木板漂去陆地方向；
    沧月珠内存储了很多灵丹，他可以直接让沧月珠从灵台转移去体内各处，释放丹药，从而维持自身仙力充盈；
    落仙印能召出体外当板砖砸人，斩灵幡反而无法现身；
    此外，最大的好消息就是……
    他还活着。
    玄天塔此刻还能运转，而且玄天塔不知为何有了实体，不再只是虚影。
    李平安内视灵台，能清晰地看到金云开始全面反击灰云。
    自他被吞噬后，原本袖手旁观、静等内天道祸害众生的外天道，终于重新尝试压制内天道。
    天帝庙与众山神汇聚来的香火功德，依旧能源源不断地为金云提供‘弹药’。
    他赌对了。
    李平安并不觉得他对外天道有多重要，他身饲内天道时已想的很清楚。
    现在内外天道都需要香火之力，香火对于天道，就如灵力对于炼气士。
    外天道获得香火的支点，就是他体内金云与天帝庙；
    只要天帝庙内的神像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更换，人族还在支持他这个新天帝，外天道就必须护他。
    他能解决内天道问题的概率可能不超过三成；
    但外天道会护持他的概率，不可能低于九成。
    ‘然后，现在我该干点啥？’
    李平安皱眉沉思，瞧着越来越近的陆地，继续矮身用手掌划水。
    这些血水并非真正的血液，更没什么腐蚀之力，本身也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李平安也闻不到什么腥味。
    木舟离岸边还有百丈，李平安站起身来，尝试性地屈腿弹跳，轻松飘出百丈稳稳地落在了一片灰色的岩石上。
    ‘应该能靠肉身斗法，赶紧找女魃吧，这条灾厄大道可不能被内天道吞了，她是轩辕师兄的闺女，总不能见死不救。’
    李平安沉吟几声，将被内天道封了绝大部分威能的落仙印扣在掌心，又将玄天塔拽下、缩小，用发带捆在道簪上，开始仔细搜查各处。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岛，李平安很快就探查完毕。
    岛上寸草不生，各处能见一些残破的木板、石材，像是曾有座大殿从空中摔砸，在此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站在小岛居中的小山上，李平安依靠目力搜查各处。
    灰蒙蒙的天空有些低矮，让李平安感觉有些沉闷，偶尔有一缕微风吹过，小岛周围的血水会荡起微微的波痕。
    蓦然间，李平安瞳孔一缩。
    距离他大概十里之外，另一座灰色的小岛正被金光覆盖，金光的末端出现了几条金色锁链，锁链朝天空蔓延而去。
    隐隐可见，灰蒙蒙的天空之上，正飘着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
    女魃被吞时，就是被这般锁链困缚。
    ‘会不会是陷阱？’
    李平安眨眨眼。
    他都进内天道肚子了，还怕那边有啥陷阱吗？
    李平安直接自小山跳下，在小岛上捡了一些木板、随手撕成了长条状，做成了简单的木舟和木桨。
    虽然他修行偏重元神，但已到半步金仙之境，他道躯之力也是蛮不错。
    两只木桨被他甩出道道残影，血水上出现了一条红线，十里之地也不过片刻就到。
    临近那座小岛，李平安已看清了上面的情形。
    岛上依旧是毫无生机的灰色底衬。
    一道人影被困缚在岛中央的石柱上，只是金光太过浓郁，李平安无法瞧的太过真切。
    ‘看着也不像是女魃啊？女魃身材可是很棒的，头发还是洪荒少见的波浪卷，这家伙披头散发、身材高大，看着怎么像是个男人？’
    李平安略微思忖，还是决定上岛转转，顺便试验下玄天塔现在威能如何。
    他悄悄摸上了第二座小岛。
    前方顿时出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但这阻力很轻，随着玄天塔轻轻震颤，那阻力瞬间消失不见。
    李平安在岛上绕了半圈，捡了块木板当盾牌挡在身上，小心翼翼地踏入金光弥漫之地。
    金光如遇到天敌，朝左右自行分散。
    再走近点，李平安顿时看清了金光中心的那个人影，禁不住张了张嘴，差点爆句粗口。
    冥河老祖！
    这个小岛中央有个石柱子，石柱上刻画着繁复的大道之纹，散发出了浓烈的内天道之力。
    冥河老祖背靠在石柱上，浑身不着片缕，呈一个‘太’字之姿，四肢和脖颈被金色锁链环绕，还有两只巨大的金钩穿透了他的琵琶骨。
    李平安心底出现了些许明悟。
    那个石柱上烙印的大道之纹，就是冥河老祖的杀伐大道。
    如果能在此地对着光溜溜的冥河老祖和石柱参悟一番，或许能悟出一些杀伐大道的神通和修行法门。
    ‘妙啊。’
    李平安轻轻挑眉，蹲在木板后仔细看了一阵。
    就这？
    冥河老祖就这？
    就这点水平还合道呢？这不就是妥妥的给内天道送福利吗？
    白给老祖罢了。
    李平安要不是担心自己过去会驱赶走封禁冥河老祖的内天道之力，他非要过去把冥河老祖的姿态从‘太’降级为‘大’，好好出一口恶气。
    诶？
    元屠剑和阿鼻剑呢？
    李平安食指大动，在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其他物件。
    他悄悄退后，朝着天空看了几眼，能见空中的仙殿。
    ‘羲和’应该在里面？
    那仙殿之中藏着什么？
    李平安不解，此刻也不宜妄动，举着木牌盾牌悄悄后退，再次开始搜寻。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平安抵达了第三座小岛，这座小岛中央有一把巨大的断剑，断剑的剑锋斜斜指向天空。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爬到断剑顶端；
    他极目眺望，发现这个血水凝聚成的湖泊也有边际，边缘就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与他印象中的龙古界界有些相似。
    这种只有一片灰烬的岛屿，在他视线范围内就有二三十座，且七八个岛屿上都有金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蔓延去灰蒙蒙的天空之上，其上应该都藏了一座座仙殿。
    女魃在何处？
    李平安心底一叹，不管在何处，他都要去找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平安充分发挥自己的炼器手段，在各处搜集了些石材和木块，搞了一个简单的手摇螺旋桨。
    他心底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标记好了冥河老祖所在的位置。
    只要顺利救出女魃，那他就要想想如何让冥河老祖‘大’起来之事了。
    片刻后，李平安坐在一块较大的木板上，右手飞速摇动摇杆，两片木板如风扇般转出了道道残影。
    一条血线穿梭在血水湖泊上，倒映着一座座弥漫金光、悬垂锁链的小岛。
    这个过程，在李平安感觉中，就如抽盲盒一般。
    没什么惊险，但很刺激。
    比如他造访的第二个弥漫金光岛屿，发现了银奎大王与彩鳞大王，两头大妖显出本体，各自被锁链禁锢在两根石柱上，石柱上的繁复文字承载着他们的大道。
    第三个金光岛屿，李平安找到了一群巫族。
    这些巫族的‘待遇’远不如冥河老祖，被金色钩锁穿透了琵琶骨，一个个像是熟睡了。
    ‘我这是进入那头巨鸦体内了？’
    李平安心底恍然，加快了找寻女魃的步伐。
    一座座金光岛屿之上，被内天道化作了天奴的生灵尽被锁链困缚。
    随着他不断探索，整个血湖逐渐被点亮。
    李平安自灵台勾画的地图也在逐渐完善，地图上还画了一些简笔画。
    ‘要是我把这些生灵都救了，那头巨鸦是不是就萎了？’
    李平安如此想着。
    突然间，整个血湖轻轻震颤，几座环绕仙光的大殿跌下了云层。
    李平安心有所感，抬头看去，却见天空深处出现了一张太极图的虚影。
    大法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感慨先天至宝牛逼，一束束金光自云层上方绽放，最少有数百仙殿同时爆发光束，将太极图虚影撑开的缺口瞬息封上。
    内天道幻境，非教主不可破。
    ‘行吧，还是要靠自己。’
    李平安抬手揉了揉鼻尖，轻轻吸了口气，继续在血湖摇桨划船。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平安搜索了血湖大概七分之一的范围，成功寻到了……
    一头魔牛。
    狂山大王牛犇犇强健的本体趴在一块顽石上。
    李平安之所以为它停下脚步，倒不是被狂山大王这一身牛肉所吸引，而是因狂山大王身上的天道之力束缚，是众高手中最‘简单’的。
    它身上的锁链只有细细的一条，锁链尖端的钩子穿透了他的牛鼻子。
    ‘试试能否解救天奴吧，也算演练下。’
    李平安暗自思量：
    ‘这东西醒了如果失控咋办？拿落仙印砸？如果单凭道躯之力，我应该不是他对手。’
    ‘但它应该是这些金仙大妖中实力最弱的了，咋看都比彩鳞大王那种巨蟒要好应对。’
    李平安迅速打定主意，悄悄靠近狂山大王，举着木板、步步紧逼。
    金光不断消退。
    李平安头上的玄天塔接连震颤，一缕缕玄妙道韵如水墨般晕染开来。
    金光尽数被逼回了那条细细的锁链中。
    李平安看了眼这头魔牛后方的石柱……没什么参悟价值……随后瞄准锁链、扔出落仙印。
    叮！
    落仙印与锁链碰撞，锁链上出现了浅浅的印痕。
    李平安仔细思索，心底传来了天工万象图老器灵的提醒：
    “主人，此乃天道之地，需用功德灵宝……您把落仙印拿着砸试试呢？”
    李平安问：“我不会被内天道之力侵蚀吗？”
    老器灵提醒道：“外天道在护持您，您附近的内天道之力已被压制。”
    李平安缓缓点头，小心翼翼到了石柱旁，皱眉捡起锁链。
    没有任何反应。
    他道心大定，随手招来落仙印，左右看了看，干脆将锁链拽到了那看起来就很坚固的魔牛脑门上，举起落仙印、道躯之力勃发而出，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锁链径直被震断！
    牛脑袋也瘪了一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