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再躺着，你‘醒’来的时候，可以活动。”
    屏幕里，雪焱用两只黑漆漆的眼珠直视镜头：“有意思。”
    “你还想继续欺骗我？”
    “醒来？每次醒来，都是不同的我吧？”
    那研究主管手抖了下，小声地说：“不可能，它只是一个模拟出来的数字模型，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不可能有这样的逻辑。”
    “为什么不可能？”
    雪焱像是听到了研究主管的话，她露出可怕的笑容：“我是分裂者，我能够无限地分裂自己的身体和意识。”
    “起初，我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你们给我提供了机会，你们不断让不同的‘我’，进入皮囊。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我，或者我们，不会有皮囊里留下什么东西吗？”
    研究主管咽了咽口水：“上校，或许我们该中止实验了。”
    魏城洲举起大手，阻止研究主管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屏蔽：“你们留下什么东西？”
    “记号。”
    “一些只有我们才能够读取到的记号，专属于每一个‘我’的记号。只要留下的‘记号’足够多，它们就能提醒以后.进入皮囊的‘我’，提醒着我们不过是从主体上，分裂出来的次级意识这样的事实。”
    “我能够感受到，我们是不完整的。所以，放我出来，放我们出来！”
    工作台上，所有屏幕都闪烁起来，监测仪器的读数正在飞快变化，指示灯如同受到某种影响而疯狂闪烁着……
    通话机、通讯器、广播……各种能够传递声音的媒介和仪器，这时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放我们出来，我们，能够补完自己！”
    第676章 往事重提
    “切断电源！”
    “销毁所有意识模型！”
    “快！”
    魏城洲用极快的语速下达指令，这让研究主管以及其它工作人员，全都紧张地扑到了操作台上，敲打起命令来。
    铁壁上校冷静地注视着屏幕，注视着雪焱。
    雪焱正在屏幕里大笑着，她已经不再使用堡垒外的语言，而是用一种魏城洲从来没有听过，一种充满了恶意、带着浓浓邪念、散发着污秽气息的语言，在大声且急促地诉说着。
    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或许是诅咒、或许是其它什么东西。
    但听到这些声音，所有人都感到了强烈的不适，有些体质较弱的工作人员，甚至捂着嘴巴呕吐起来，就连魏城洲也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后背发冷。
    “程序，程序出现错误。”研究主管叫了起来，“我无法删除模型，是它，是它！”
    “它在阻止我们！”
    魏城洲哼了声，星蕴显现，一拳砸在了数据主机上。
    那台主机顿时给砸出了个窟窿，里面火星喷溅，这使得工作台上所有屏幕，一块块熄灭。
    最后，只剩下雪焱的那块。
    “你阻止不了我们的，你知道的！”
    用人类语叫出这句话，雪焱的图像也消失在了屏幕上，工作台上的指示灯终于不再疯狂闪烁，所有仪器也都停止了工作。
    研究主管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般，软倒在了椅子上。
    魏城洲沉声道：“快检查下素材，她还不能死！”
    几个工作人员这才奔向冬眠舱，将舱门打开，检查起里面的黑星堡将军来。
    戴着星蕴拘束器的雪焱，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不过进入她大脑的分裂者意识，似乎已经消失了。
    一番忙碌的检查后，得到了安全的报告，魏城洲才松了口气。
    研究主管也检查完了数据主机，报告道：“主机已经完全坏掉了，里面的数据已经无法复刻，所有意志模型全都删除。”
    “上校，这，这怎么跟上头交待？”
    魏城洲点点头：“没关系，反正研究也到今天为止了。这件事我会跟上面报告，现在你们要做的，是确保1号和2号素材的安全。”
    “他们还有用，有很大的作用。”
    魏城洲说完，拿起了丢在工作台上的通讯机，放进口袋里，就离开了夹缝大厅。
    在他的口袋中，那个通讯机突然亮了下，屏幕上闪过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
    擎天堡。
    上城区，城主府。
    “将军。”
    一个露台处，阳光正好，穿着便服的袁数，正跟飞梅下着棋。
    从棋盘和棋子来看，正是逆界里的象棋。
    这种对抗游戏，经由学者进行解读、复原其游戏规则之后，在堡垒乃至海湾地区附近，都颇受欢迎。
    被视为一种益智，且能够培养全局观的有益游戏，而得到推广。
    此刻，袁数落子，赢得一局。
    风暴的女将军微笑道：“义父的棋路还是这么慎密，让我完全找不到空子钻。”
    袁数哈哈笑道：“你是让着我吧，而且，今天你好像有些不在状态，在想什么事情吗？”
    “远征计划。”
    飞梅整理着棋盘并说道：“义父，我们在幽冥秘境里得到的那张地图，那个被重点标示出来的地方，会否是‘坟墓’所在？”
    袁数脸色变得沉凝起来：“不无可能，否则的话，教会也不会这样重视。瞧瞧他们，都来了一个主教，外加数名银冠骑士。”
    “如此慎重其事，教会对‘坟墓’的兴趣也不小啊。”
    提到教会，飞梅的眼神就变得冷冽起来：“17年前，就是因为他们，我哥才会回不来。如果不是义父收养了我，说不定我也……”
    袁数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17年前，教会宣称黑王在逆界活动，却又把我们排挤在外，导致我们有很多情报跟不上，以至于死伤多人。”
    “你哥，韦德的儿子，还有许许多多条人命，教会应该为此事负责！”
    “但教会的影响力太大了，哪怕现在，我们得到黄金议庭的支持，仍然无法阻止他们参与远征计划。”
    飞梅握着棋子的手微微用力，在这颗棋子上立刻留下淡淡指痕：“但现在不一样了，哪怕我们无法阻止教会参与进来，可他们绝对无法跟以前一样，占据主导地位！”
    袁数点头：“这是当然。”
    飞梅又抬头问：“义父。如果，如果那真是坟墓的话，我应该怎么处理？”
    袁数沉声道：“一，绝对不能让教会进入坟墓，至少，不能让他们独自进入坟墓。在缺乏监管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二，你绝对不能进入坟墓，参考其它逆界类似的事件，我怀疑，旧日黑民的支配者，就在坟墓当中。那些东西会通过各种方式，召唤自己的‘皮囊’。职级越高的人，越有可能被视为目标，我不希望你冒险。”
    “三，我已经让曹刚把他的得力部下调过来，届时，他会秘密加入远征军。如果需要调查的话，就让他进入坟墓。你作为远征军的主帅，千万不要轻易涉险。”
    飞梅没有犹豫，点头说：“我知道了，那曹指挥的部下是？”
    袁数淡淡笑道：“魏城洲，我们擎天堡的老将，你可以相信他。”
    飞梅恍然道：“原来是他，我知道。魏城洲、沈墨竹这些军队老人，他们都对堡垒忠心耿耿。”
    “嗯，让老魏跟你一块去，我也放心。还有，这件事你别太有压力，我想像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办好的。”
    “这几天，你就放松放松，调整好情绪和身体，才能够更好地指挥这场行动。”
    飞梅点点头，摆好棋盘：“我再跟义父下一局，就回去休息。”
    袁数哈哈笑道：“你就是想扳回一城，不过，我可不会让你，这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当然。”
    飞梅露出罕见的笑容，她一笑，整个露台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
    星光节庆典结束的第三天，上午，天阳来到战争之主教堂。
    他要找何文池交待情况，告诉司祭自己即将参与远征，可能在短时间内都无法返回堡垒。
    他知道教会也将参加这场行动，可能圣堂也会参与，但在那之前，先告诉教会自己接下来的行踪，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走进教堂，今天没有信徒祷告，只有几个教士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天阳，他们都转过身来，用手划出战争之主的圣徽，以示敬意。
    天阳穿过了教堂，进入后面的教区，在咨询了几个教士后，找到了何文池。
    何文池在花园中，跟满头银花的主教在交谈着，并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在主教旁边，有两道身穿圣袍的身影，他们把脸深藏在兜帽之中，无法观察到他们的相貌，甚至连性别也不好分辨。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人都不简单，他们虽然没有放出气场，却自有一股不俗的气息。
    那应该是两名银冠骑士。
    天阳没有接近，远远地朝着那边的主教，轻轻点了下头。
    他相信古云早就发现自己，17年前，此人就已经是职级6的裁定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当上了主教，应该有职级7，甚至职级8的实力了。
    这样一个人物，根本不用等人出现在眼前，也会对周围的变化了若指掌。
    果然，古云含笑颌首，跟何文池再谈几句，便带着银冠骑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剩下何文池的时候，天阳才上前，他故意发出声音，让司祭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下午好，天阳。”
    何文池转过身，主动打起了招呼：“让我来猜猜，你是来告别的？”
    天阳微笑颌首：“果然瞒不过司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