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鬼缓缓点头,他到底是在等着时机,还是玩乐似地看着德川表演,谁也不知道。
时机的意思是指幸村眯了眯眼,平等院桑要在德川前辈体能耗尽的时候才发动攻击吗?
场上尽管比分迅速爬升,可是来到第一盘的抢七让他没法真正放下心来。两人互相咬持着来到6:5,虽然德川领先,幸村却皱紧了眉盯着平等院的动作。
莲二,光球是平等院创造的招数,不可能没有破解的办法。他低声问着自家好友,在过去的比赛中,平等院使用出绝招的时机都在什么时候?
赛点。柳停下了笔,他似乎有些极度骄傲,不像我们审度情势来用招,除非故意玩弄对手,不然不应该被德川前辈打出这样的分数。
幸村眯了眯眼。完全在游戏中吗?一向唯我独尊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侮辱对手,或许理由只有入江和鬼才会知道。他侧目看了看那两个正站到德川身后出声指点的前辈,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尽管敬佩两人对后辈的无私奉献,但是平等院那样的人会就此被人轻易看透吗?
场内的两个人重新回到了第一盘的赛点,在平等院的发球后将要决定这一分是否还会继续下去。小球离开了平等院的拍面,这并不是用来攻击得分的球路,因此没人认为德川会失手。然而更惊讶的是,明明德川在回击中加大了光击球的力度,这个气势汹汹的回球却能被平等院稳稳地拦在球拍上。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回击,甚至让入江和鬼都严肃起神情。在创造者的手里,这一招几乎变成了充满破绽的来球,甚至只需双手握拍就能减少光球的威力。
你说要日本第一?别开玩笑了!
那个金发的男人终于舍得给出一句居高临下的回应。他的回球带着飓风,可怕的冲击飞向了德川的脸。
这么渺小的理想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那气吞山河的一球狠狠砸向了围墙,甚至让其后的人们仿佛亲历了灾难一般打颤。完全体会到这个冲击力的人正是场内被可怕的气流推到了一边的德川。他还没有从光球被平等院用这种从未见过的方式打回中清醒过来,脑海仍旧重复着对方的嘲笑。
他愣愣地抬头,站在对面的男人逆着光俯视着自己。
没经历过残酷战场的精英少爷,还是和一年前一样天真。平等院勾起了嘴角,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回球出界,送给对手一盘的胜利。
把网球人生堵在你的身上,那两个人可是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话沉沉地打在德川的心底,让他不由得垂下了头去。尽管曾经从海外习惯了教练和陪练的模式,可是如今被那两个前辈帮助才能走到这里,仅这一点就让他在平等院面前无法抬起头来。
德川回到场边安静地坐着。他能听到两位前辈给他的鼓励,也能感受到二军的后辈们关注的目光。他一向无所畏惧,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输球更苦涩的胜利。
他想了很多。从昨天看到平等院的瞬间在心底涌上的耻辱感,到幸村来找自己安排出战顺序,再到刚才的那场双打中让自己发现惊喜,像现在的平等院一样把对手掌握在手心的真田幸村。
他侧过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长椅上坐下低声交谈的两个少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傲慢原来是多么廉价。和国中生的后辈比起来,自己一直抱持着小看日本网球的态度,眼中只有平等院一个最强者。可是若让他和幸村真正比赛,他能说出一句绝对胜利的话吗?
他一直想要完成革命,改变这个国家的球坛风气,用仁义站到世界的巅峰,为什么却要在如今被一个无法翻越的人拦在日本第一之后?
德川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脸颊。
任何人都是从天真中觉醒的。
能让我看到残酷的若只有平等院,那么这场生死搏斗,坦然接受便好。
从第二盘开始德川上场后,人们便看到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比起第一盘刚开场的战况,在这一盘里,平等院就像被惹怒了一样,他的背后好像有一个骷髅的海盗之影相伴,只要有一秒的对视,都会寒冷彻骨。
除了德川,没有人知道这盘比赛有多可怕。幸村在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震慑力,却无法像观战鬼时一样冷静。
修罗神道会产生什么?他低声地问着鬼,前辈和远山的比赛中,我们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个影子,却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那或许也只有远山才会知道。鬼回答道,因人而异,到底不过是畏惧的假象。现在你们看到的平等院是独属于他的修罗神道。
这么说,它与无我境界并不是一个原理。幸村有些不解,却因为看到德川被频频击中头部和身体而有些不忍。开场不过几分钟,德川却被多次打晕后又因刺痛而清醒,身上的瘀伤和血痕可怕得不像一场网球比赛。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远野桑的球风会没人理会了。丸井皱紧了眉,队长都是这个样子,谁会多指责另一个暴力球风的选手?为什么一定要用武力来伤害对手,这个观念我怎么也无法认同。
入江叹了口气,从两年前输给鬼之后,平等院第一次尝到了败仗的滋味,因此对胜利有了异常的执念。他比任何人都讨厌输球,绝对不会给对手第二次站起来的机会。他会用网球来攻击对手的身体,让人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彻底臣服。
海外比赛中也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鬼抿嘴,沉着脸担心地看着德川,失败的对手中害怕网球就此放弃的也不在少数。
讨厌失败只是借口,前辈。幸村冷冷张口,目光如冰地盯着那个金发的男人。丸井的话让他回想起之前自己看见远野打伤文太时的怒气,想到立海曾经如此辛苦地把赤也从暴力网球的世界里拉回来,以及一度不能打球的自己,他就不能容忍平等院这样施暴的行为。
看到路边有流浪狗会施予暴力,看到学校有与己不合的后辈就去打架,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行为。大人理应明辨是非,却仍旧把这些行为搬到现实中合理化。因为害怕被伤害就首先伤害对方,归根到底还没从那个恶童般的自己中脱离。
他没有在意安静下来的球场以及身边转移过来的那些视线,甚至不顾及另外两个人与平等院的同届关系,坦率地说着。他声音清冷,让场内的那两个交换场地的人都听得到。
没有人会不害怕输球,也没有人不喜欢胜利。但是这样把暴力伪装成求胜心,把凌|辱称作教育,我只能更清楚地看到平等院桑的弱小,而不是强大。
幸村和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平等院四目相对。
见识过世界赛场,明白真正的残酷,是很值得自满的事吗?他拉平了嘴角,这些是让前辈打晕对手的头,让人伤痕累累的正当理由吗?
一片沉默中,平等院眯起眼看着那个少年冷冽的目光,心中像被什么锤了一下。
平等院前辈,网球是以在对手场内落地,以及没有被回击到自己的界内为胜利的。少年抱臂俯视着他,可以请你展示给后辈一场值得学习的比赛吗?
174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盒
这是真田第一次看到幸村为了立海之外的别人产生真正意义的怒火。
他尚且在败组特训时并未亲眼目睹幸村和鬼的那次出场权争论,后来从队友那里拼凑出了状况,还拿那个故事打趣过恋人。他也知道在今天丸井的比赛时,恋人故意做出的严苛也只是为了激励队友。可现在,比起过去在住院时因为痛苦而发怒、严厉教育恶魔化的赤也、以及为了丸井而厌恶远野,这一次,真田对幸村因德川而产生的情绪感到了共鸣,和一丝丝微不可见的嫉妒。
他沉默地注视着恋人冷冰冰的侧脸,无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幸村的外套袖子。他甚至没注意到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幸村和平等院,连收敛自己目光的想法都没有。
那两个场上的人都顿住,各自不知想着什么。德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后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平等院的球风有什么原因,一开始就抱着打败对方的心态不断让自己变强。他从来不会瞄准对手的身体攻击,但根本未曾想过这种球风现在会让自己这么难熬。
他只顾着自己和那个渐渐变得官方化的目标。可这个少年看得更远,更深刻。
幸村。德川轻轻张口,冲着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他有点被后辈的担忧戳中了柔软的内心,却知道平等院是一个认定了信念就不会改变的男人,就算比这番话更直白也根本不会动摇。因此他也不愿让幸村白白浪费那番好心。
只有在网球上打败平等院,才能证明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才能纠正一军那种让人不适的风气。所以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回到原点,等待第三盘重新和平等院再战。
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在第二盘的最后一局开始后慢慢恢复。人们看着幸村没有回温的表情,再一次明白了统领王者之军的人有多么可怕的气场。尽管所有的国中生都无比赞同幸村的话,他们却根本不敢在平等院面前指出来。想到这个人还和鬼争论过,如今看着入江和鬼两位前辈站在他旁边的样子,都感叹着这些强者互相吸引的道理。
那两个被他们偷偷注视的前辈并没有因为幸村的话有什么不满。严格来说,鬼和入江早就对平等院的球风和教育方法有意见,因此才会在去年把德川从平等院的手中救出来,帮助他进步。
幸村君,谢谢你。入江小声地说着,那个少年转过头看着自己,渐渐放缓了表情,我和鬼一直陪着德川,和平等院也交情不错,因此从立场上说不出任何批评对手的话。以德川的实力,能和平等院打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发挥的水平了,但至少,德川的网球能成为很好的范例就够了。
一年前的那场球,如果不是中途停下来,说不定德川的斗志会被平等院毁掉。如今重现昨日,他们却没有办法来打断德川的意志,这是我们最后一年在合宿打球,也不知未来还会不会继续走职网,而对于德川而言,想要真正打败平等院,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幸村的预想中有猜到这种可能。他温言安慰这位对国中生多有帮助的前辈,他能做到的,前辈,我们也从国中之前就听说着平等院的名字,因此下定决心要让立海站在全国第一的位置。牧之藤曾经多么耀眼,但终究只是一场花火。
他想到自己和弦一郎与莲二曾经一直讨论着牧之藤的风格,把那些比赛录像都快背下来了。
现在想想,平等院桑的确具备第一人的实力,但是他带领的队伍为什么没有后劲,一旦从国中毕业就被我们轻易地打了惨败,理由也是非常明显的。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真田,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恋人拉住的袖子。他下意识地红了耳朵,示意真田说话。
容人之度,任人以才。真田低声说着,并没有松开手,优秀的领导者不是独自强大,而是授人以渔。
柳无视了这两个人的小动作,接着说道,牧之藤的后一代没有充分学习他的优点,反而仅仅把暴力球风沿袭下来。动作一团糟,技术不过关,基础平平。现在的一军也有很多问题,强者辈出,但双打是短板,单打除了平等院桑和鬼桑之外都有着不可忽视的漏洞。
他们苛刻地点评着那个学校和一军的问题,但每个词都精准得让人无法反驳。从任何一场国中生印象中的比赛来看,立海都称得上把上述的问题解决得很好的表率。
最重要的是,球风不正。幸村眯起眼看着即将结束的第二盘,轻叹道。
他不再多话,让两个前辈去照顾马上要回到场边的德川。单打一的比赛来到了1:1平,关键的中场休息,幸村并不打算去干扰那三个人的布局。比起去操心旁人,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有点不对劲的真田。
怎么了?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幸村挑眉去看黑发的恋人,居然会这么明显地表现不满,一点都不像你。
真田抱臂看着场边,神色如常地回答他,不,我只是认为你过于关心平等院和德川的问题了。这场比赛不论输赢,二军都不会在团体赛里战败。反而是一军必须扳回一分才能和我们打平。
哦?幸村笑了笑,赞同地点点头,如果德川前辈真的赢下来,那么我们就胜利了,从这个角度看,给他加油也没什么不对。
他的手也同样抱臂,却偷偷压在胳膊下借着外套的遮掩戳了戳真田。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德川入江和鬼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
反正也没有附加赛,这一场结束后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笑眯眯地歪过头去盯着真田,要不要去好好泡个澡呢?
真田愣了愣,脑海里闪过公共浴室的那个大浴池,下意识地张口,人少的时候去吧。
幸村挑挑眉,你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弦一郎?更衣室不能待太久,在浴池泡澡必须和他一起坐,就连自己的宿舍都快成了他的第二个房间。
他眯起眼,想起不二和白石打趣自己的戏谑表情,有点想让真田明白适度的重要性。
比起心里十分轻松的真田幸村,大部分人都紧张地关注着比赛。第三盘开始,人们看着德川的身影时都觉得更加忧心。
德川回到场边的休息过程中听到了两位前辈的分析,以及幸村他们对一军的评论。他想带着自己的执念和前辈后辈们的信任上场,却在听到入江提醒他那个绝招的时限时把发热的大脑清醒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会走向何处,也不想理会未来还有没有可能再次和平等院交手。如果今天不把握住机会,孤注一掷地实现夙愿,或许他会后悔一生。
他回到了场内在后场站定。熟悉的攻击再次砸在他的身上,显然幸村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平等院改变任何打法,固执地想要让对手陷入绝境。他时常有眩晕,也会用球拍撑着地。他知道自己大概狼狈极了,在场上只会挨打,一点都没有该展现的水平。
他努力让自己抱持清醒,眼前的小球时虚时实。在场外,观众也不忍地期待着这场比赛能快点结束。
弦一郎,你在和手冢比赛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幸村突然轻声问着身边的人。他越看着比赛越不能理解德川这种堵上性命的比赛意义何在。来球有很多意外,稍有不慎或许会影响视力,在身上留旧伤,彻底影响他的网球生涯。但凡来到合宿的选手,就算未来不会走上职网,也都以打入国家队效力为目标,不会今后就这么放弃网球了。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德川都绝对是以职网为目标的,这样不顾后果的比赛实在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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