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风声已经没有那么紧了，对知识份子也没有之前严苛，聪明的人已经揣测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有些胆大的在琢磨早做准备。
    顾家人愣了一下，他们家的小孩都是读完高中的，当年顾家不缺劳动力，也不想他们像阿爷阿爹一样没文化，就让孩子们都读完了高中。
    要是继续读……
    顾宝脑子活泛，他心思一动：“亲家，您是指？”大概已经猜到一些了，但还是想听确认。
    秦老笑着点头，“八九不离十。”
    顾家人同时默了很久，顾铁柱率先出声：“这件事在没有明确下来之前，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他们家姑爷和四个小子都在军区，还有顾金在生产队当大队长，更别提亲家他们，要是走漏了风声，肯定会带来不少麻烦。
    “知道了爹。”四兄弟异口同声，小辈们也纷纷点头。
    秦舟这回算是知道为什么楚渊说顾家是憨厚，不是傻了。
    他们为人厚道，考虑事情脑子很活。
    能培养出顾灿阳顾青烈这样的孩子，也不是偶然。
    这顿饭让秦舟对顾家人更深一步了解，他甚至觉得不经意间自己就和顾家站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有些惊讶顾家人的融合力。
    楚渊一杯酒接着一杯，眼底带着一丝狡黠，问老兄弟：“不喝了？”
    “喝，”秦老回神，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今晚就陪你喝个尽兴。”
    他们喝酒有顾铁柱陪着，也用不上顾金他们，兄弟四人该干嘛干嘛，顾银又去了工具房摆弄他的锉刀。
    想给侄孙们雕刻几个小玩具。
    顾财手里拿着纸笔，坐在火炉子前写明天的菜单。
    顾卿卿凑过去看了一眼，念了出来：“红烧茄子、香酥鱼块、蒸扣肉、丸子汤……”
    她笑着说：“三叔您这字有些潦草啊。”
    顾财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没读什么书嘛，不过我觉得比你小时候写的字好吧。”
    顾卿卿顿时不理他了，顾宝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
    大米已经长大了，摇着尾巴在桌子下面窜来窜去找骨头吃，团团年年蹲在桌边好奇地看着它，还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柔顺的毛发。
    见大米没有反抗，还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们腿，两个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
    楚岱拉了条椅子在老丈人旁边坐下，笑着问：“阿爹，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您要调去公社吗？怎么这两年还没有调动。”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早就定下来的，周书记去中央之前肯定也打过招呼。
    “儿啊，”顾金笑呵呵道：“阿爹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志，留在大屯子村守着家里就挺好的。”
    第265章 红红火火265 知道了，狗蛋
    “你阿爹早就不想当这个生产队大队长了, 就是村民们一直不松口，又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按理说是由公社定, 公社那边又总想把他调上去。”顾财用铅笔头戳了戳脸颊挠痒：“他就寻思着还是待在家里当个大队长吧。”
    听完三弟的话, 顾金憨笑道：“主要是我也没这个本事, 我问了一下秦猛子要不要去公社, 他也懒得去。”
    俩人都觉得自己能在无敌生产队能把这个大队长和党支书做好就已经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让他们去公社也干不了什么实事，何必去占位子。
    顾宝收拾完桌子, 哈了口气搓着手走到他们旁边坐下烤火：“要不说哥你和我爹是老搭档呢, 两个人都不上进。”
    楚岱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顾金瞥他一眼：“你不说话也行。”
    他跟秦武在公事上很合拍, 私下依旧是冤家, 这个老来子弟弟愣是让他矮了秦武一辈, 秦猛子那个得意啊。
    在他面前走路都快抖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堂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头冷得很，寒风顺着门缝钻进来，顾宝骂骂咧咧：“……谁尾巴被夹啦？门都不关。”
    扭头对上秦武那张国字脸，又赶紧把话咽回去, 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打招呼：“爹, 您来啦？！”
    楚岱想笑不敢笑，顾青烈大大咧咧走过来, 拍了拍他肩膀：“坐过去点。”
    哥俩挨着坐, 顾青烈见他小叔一会儿去泡茶一会儿拿花生过来放炉边烤，跟楚岱说：“瞅见没, 学着点。”
    楚岱虚心受教：“知道了哥哥。”
    把顾青烈恶心得不行，皱着眉头看了他半天，最后咬牙切齿说：“求求你, 下次别喊了。”
    “好的哥哥。”男人嘴角笑容漾开。
    顾青烈直接给他肩上来了一拳，没好气道：“正常点，别犯病。”
    “知道了……”后面的话还没出来顾青烈斜眼看他。
    楚岱慢悠悠补充：“狗蛋。”
    秦武是找顾金说明年药材种植的事，“红星生产队和红旗生产队都想加入进来，三个生产队一起搞个药材基地，这事我先问问你意见，你觉得行咱们就去公社打报告。”
    顾金略微思索：“搞药材基地是个大工程，马上就要春播了，田里地里都要人，咱们生产队人口多，倒是不缺，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知会一下。”
    “你说。”秦武捧着女婿双手递过来的茶杯，慢悠悠喝着。
    “知青们要调去县农科所了，你也知道种药材要注意的事有很多，这几年学到他们几分本事的人不多，我怕这个基地砸手里。”
    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这么上心是因为中草药种植给无敌生产队带来了不少收益，也是他们集体经济的主要来源。
    好日子谁不想过？
    顾宝挤在他们中间坐下，“大哥，爹，我会呀。这几年我跟着张青学了不少呢。”
    张青祖上就是摆弄药材的，到了他这代也没落下。
    果树种植、农作物除害药材种植这些顾宝都跟着他们学了一些，他脑子灵活，学以致用，差不多有个七八分样子了。
    顾金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秦武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秦武也煞有其事地点头：“那明天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别呀，哥！爹！”顾宝急得抓耳挠腮：“我一定能行，你们就信我一次嘛！”
    顾金和秦武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
    楚岱听了一会儿就被顾卿卿喊去洗漱：“明天要早点起，哥哥们说劈柴的活都等着你干呢。”
    看着小女人翘起嘴角偷笑，他有些无奈：“这不是大哥的活吗？”他指的是顾雄。
    顾家最勤快的人，压根闲不下来，下了工就去山里砍柴，一年能挑炸十几条扁担，好在亲爹是木匠。
    给他削了很多竹扁担放在杂物间。
    “你回来就是你的。”顾卿卿拉他胳膊：“不逗你了，赶紧去洗吧，再给孩子们擦洗完起码得十点多，明天真得早点起，有事要做。”
    除夕要忙的事很多，扫尘贴对联炸年货各种各样都有，顾雄他们都有活，一大早就要磨豆子。
    男人顺着她的劲起身，揽着她肩膀往厨房走：“行，刷牙洗脸，一起。”
    厨房里还有不少扎堆烤火的，顾卿卿拿了块干毛巾给男人，盆子里的水很烫，楚岱拿着毛巾浸湿，白皙的手变得通红。
    拧干后又回手递给她。
    时如霜她们抱着孩子在唠家常，过完年又要到处去拜年，在商量走亲戚提什么东西去。
    秦黎和孙圆圆在洗碗，时不时搭两句话。
    橘黄色灯影绰绰，顾卿卿仰头和男人说团团年年追着大米跑的事，还顺带嘲笑他：“我还以为你不怕狗了，今天吃饭的时候大米往你腿边蹭，你浑身都僵硬了。”
    看到她眼底明朗的笑，男人挑眉，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也……”
    顾卿卿脸色爆红，推了他一把：“赶紧洗脸！”
    男人看着她红透了的脖子，低笑出声。
    还真是不经逗。
    -
    在大屯子村待了半个月，过完元宵节，他们回了南阳。
    休息了一天，顾卿卿在三楼给沈绥收行李，“听说首都那边很干，我给你放了擦脸油在侧边口袋里，到时候记得拿出来经常擦擦。”
    小星星和骄骄在小舅舅床上爬，屋子里烧了炭火炉子，很暖和，他们只穿了里衣和连体毛线外套。
    动作很灵活。
    正在整理书本笔记的沈绥求助地看向旁边懒散靠在椅子上的男人，无声张嘴——
    “姐夫，救我。”
    男人耸耸肩，回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连你那糙汉子二哥，都被她用各种擦脸油捂白一些了，你逃不掉的。”
    顾卿卿觉得顾青烈找不到媳妇儿是因为脸和手就像旱了几年的土地一样，都开裂了。
    她年前在供销社买了不少蛤蜊油，每天等他洗完脸就守在卫生间门口给他擦，顾青烈都想去申请宿舍搬出去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擦这玩意干啥。
    不过现在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擦了油冷风刮在脸上都没那么生疼了。
    这玩意还挺好使的。
    “行吧。”沈绥暗自叹了口气，把书本整整齐齐装进纸箱。
    顾卿卿给他把衣服叠好，看到有破洞的还翻出针线，坐在床边直接缝补：“听说首都冬天冷着呢，我给你带了两件袄，尺寸特意做大了些，到时候里面多穿两件衣服。平时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干爹说，去医院拿点药。”
    沈绥听着，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不在你身边，心里也不要慌，好好读书，在那里等我们。”她叮嘱道：“有需求就写信跟家里说，发电报也行。”
    家里早就装了电话，是司令部方便联系楚渊的，一般都是公事，顾卿卿几乎不用。
    说到这，她又问：“你钱够不够？待会儿我再给你点全国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