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高长山就意识到不妥,姜泽宇的气质远超常人,绝对非富即贵,根据他多年以来待人接物的经验,像后者这样的人,自尊心都非常强,自己态度强硬,反而会激怒对方,使得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赶紧假装着叹息了一声,然后重新坐回了位置,语气也变得和善起来。
“唉,姜小兄弟,你们是有钱人,不懂我们这些基层民警的辛苦,每天回到家,能吃口儿热乎饭那都是奢侈的。
记得有一次,我和两名同事被委派了一个外省的任务,结果一去就是三个月,回来以后,我那五岁的儿子都不认识我了。”
还别说,他这一诉苦,反倒弄得姜泽宇有些措手不及起来。
见苦肉计有效,高长山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刚刚是我的态度有问题,不该怀着老人心性,错了就是错了。的确,我在处理这桩案子时有些不认真,没有注意到你说的那些可疑之处。”
“而且崔立君和程耀芝的证词出尔反尔,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值得相信了,或许真如你所言,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编造了谎话。”
高长山态度诚恳,如果换成不知情的外人,或许还会被他感动一番,然而姜泽宇听后,却被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个老东西真的是奸诈无比,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过失推卸到了崔立君和程耀芝的身上,并且十分巧妙地洗清了曾立果的嫌疑,同时将矛头转向了他们二人。
虽然这是流氓逻辑,但要硬讲的话,倒是也能说得通。
好巧不巧,这时一个年纪跟高长山差不多的老太太不知在何时来到了三人跟前。
“哎呦,这不是高警官嘛,咱可有些年月没见了。”
从她的语气之中,姜泽宇判断,这个老太太跟高长山的关系应该不错。
“是啊,我估计能有一二年了吧,哈哈,莲妹子还跟以前那么漂亮,最近身子骨儿怎么样?”
高长山面带笑容,热情地问候道,难以想象,就在两三分钟以前,他还在与姜泽宇剑拔弩张着。
“嗯,硬朗着呢,这二位是?”
老太太先是看了姜泽宇二人一眼,随后转过头问向高长山道。
“哦,他们啊…”高长山随口扯谎道,“两个远房亲戚,假期来谷平市旅游,借住在我家,这不,一大早陪我晨练来了。”
“好啊,小伙子够精神。”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姜泽宇,脸上洋溢着笑容,“别看高警官现在老朽了,年轻的时候可不比你差,而且他可是大好人,要不是他,我家那小子早就没命了。”
“行了,妹子,都是些陈年旧事,再说了,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高长山谦虚说道。活脱一副先进典型的形象。
又与高长山客套了几句,老太太才转身离开。
姜泽宇不由感叹,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即便像高长山这样玩忽职守的警界败类,也曾做过善事。
当然,姜泽宇并不会因此而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等到那名老太走远,他深吸了一口气,假装着诧异问道:“高警官,你说崔立君他们的话不可信,可真相又到底是什么呢。”
高长山的演技与自己不相伯仲,姜泽宇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姜泽宇觉得,以高长山年过花甲之年的精力,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所以只要继续谈下去,被他找到破绽的可能就会越来越大。
“嗯…这个不好说。”高长山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思考模样,“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他们实际上是幕后真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姜泽宇强忍住不笑,心说你个老东西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虽然他跟红帆素未谋面,但是根据金姒的描述,姜泽宇也能确定,她在生活中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女孩,没有道理,更没有机会跟崔立君或是程耀芝发生矛盾。
虽然在心中腹诽不停,但表面上,姜泽宇还是装出一幅震惊的样子:“什么!还能有这种事?”
“怎么不会?像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高长山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得意。
他抬起手,拍了拍姜泽宇的肩膀:“姜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既然这件案子当年是我负责的,即便退休了,我也有责任将它处理好,不然我这后半辈子都会过得不安生。”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世上总不会有主动报官的罪犯,现在我就联系开发区分局的同事,这样你应该可以相信我了吧?”
“不必,既然您都说了基层民警工作辛苦,我们还是不要给他们增加额外的负担了,另外请接收我的道歉,刚才的那一席话,我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姜泽宇摇着头说道。
眼下,他手上掌握的人证并不足以让他一棍子敲死曾立果,一旦高长山打了这个电话,且不说开发区分局会不会有赵天安那种以权谋私的败类,一旦被曾立果得知此事,他也会失去身在暗处的原有优势。
实际上,高长山的这句话也只是说一说。他在开发区分局工作时,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五等警员,每个月那点儿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都困难,更不用说给领导送礼了,所以姜泽宇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不可能会有人包庇他。
至于曾立果,由于交际圈子的关系,也跟警界人士接触不多,除非阳光药业的董事长石友三出面,但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这样的话,就不好追查下去了。”高长山面露出为难之色,“要不,你现在就把崔立君和程耀芝带过来。老夫虽然离休大半年了,但是刑侦探案的基本功还在,或许能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一些你忽略的细节。”
听闻此言,姜泽宇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心说你才刚说他们二人的证言不可信,结果才两分钟不到就打了自己的脸,实在可笑。
姜泽宇并没有选择戳破,而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好,不过他们都住得比较远,今天是谈不成了,我改日再把他们带过来。”
实际上,姜泽宇是不可能让高长山跟崔立君二人见面的,因为这是他现今手上最大的王牌。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暂时稳住高长山,让后者在不断编制谎言的过程中,露出更多的马脚。
第四百六十五章 怀柔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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