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真情实感,含悲带泣,连着乌蔼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容云脸色这才微微好转。
“那又如何?”她淡淡问道,“只打听这些又有什么用,像我这样的人,并无傲人家世,也无惊人才学,这些年立足内廷靠得是一张脸,还有陛下如云似烟的宠爱。”
容云垂眸注视着面前的贴身宫娥,带着淡淡的讥讽,还有一丝事已至此的平静。
“这些年来,陛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她轻轻一笑,顿时如盛开的牡丹,耀眼夺目,殊色无双。
“我本该一直如此的。”她捋了捋鬓间的碎发,淡淡一笑,“可谁叫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呢。”
两个丫鬟面露不解之色。
“说说你那个同乡给你带了什么消息来。”容云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很快便转移话题。
“昨日紫宸殿在子时时分,卫大将军亲自带着一个黑袍人入内殿,直到现在都还未出来。”碧烟轻声说道。
容云顿时一个激灵。
“什么?”
内宫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事出反常,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眼皮子一跳,半晌没有回神。
“不如娘娘借着商量此事,强行闯宫,倒是也好有借口。”碧烟没有察觉她的失神,继续说道。
这个借口极好,可容云犹豫了。
她一出生就被人当成容器养起来,一起长大的二十个姑娘只有她活到了最后,然后成功地被人送进宫内。
她从最卑微的美人一步步走到这个月贵妃这个位置,哪怕如今降为德妃,她依旧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并不会被人放弃。
可这一瞬间,她却有些犹豫了。
最近朝野内廷的风她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娘娘。”碧烟膝行几步,一脸悲愤,“只要绊倒月贵妃,内廷就会重新回到娘娘手中,如今娘娘被困在折腰殿事事不如意,可安王已经长大,娘娘也该为他争一争了。”
容云心中一动。
天下皆知云贵妃最喜欢金玉,陛下便让整个折腰殿镶金嵌玉,金碧辉煌,好似前朝书中的金屋一般。
此刻,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在昏暗的晨光中沉默,等着主人的最后一个决定。
—— ——
“你怎么还不走。”温月明趴在坐床上,闭着眼,随口又问了一遍。
陆停正规规矩矩坐在一侧,给人揉着腰。
“等会再走,演戏总要演全套才行。”
温月明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半个身子转了过来,警惕说道:“你要做什么?”
陆停手掌极大,轻轻一握就能掐着她的腰,见她这么大的翻身动作,眼疾手快把人按了下去:“别扭到了。”
温月明疼得龇了龇牙,反手把他的手拍开。
“容云不会是你招来的把?”温月明敏锐地反问道。
陆停笑,伸手把人捞起来,忍不住又是亲了亲:“真聪明。”
温月明在他的小动作中纹丝不动,甚至眉间微蹙不解反问道:“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昨日陆佩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容云一定会耐不住想来一探究竟,可她也不蠢,也该明白我的脾气。”
内宫无人不知,贵妃娘娘的脾气,能踏进广寒宫内宫的人还未出现。
“她敢来一定是找好了借口。”温月明不耐烦地避开脖颈处毛茸茸的脑袋,继续自己分析着,“所以一定是我也拒绝不来的借口。”
她细眉一跳,捏着陆停的脖颈处,阴恻恻问道:“说起来,你昨日为何晚来?”
陆停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亲着她锁骨,在本就斑驳的红痕中坚持不懈继续留下印子。
“我之前问你,你还故意打断我。”温月明越想越不对劲,捏着他脖颈处的软肉,咬牙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最讨厌我每次问你事情,你故意用那些事情打断我,骗我的。”
陆停动作一顿,委屈去亲她的嘴:“我只承认是我自制力差,不承认我骗你的事情。”
温月明冷酷地把他的脑袋推开:“少给我来这招,你是不是用陆途把人骗过来,用什么借口,准备做什么,快给我老实交代。”
陆停哼哼唧唧几声,只是捏着她的手指,来回扭麻花,拒不配合。
“你不说,我等会怎么给你糊弄人,陆途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到时候也好给你助力不是。”温月明怀柔说道,“这不是为你考虑吗?”
陆停立马凑上去,堵住她的嘴。
“疼。”温月明侧首,长睫扑闪着,不解问道“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停盯着她无辜的神色,阴阳怪气说道:“你这么会糊弄人还要和我串什么口供,之前糊弄我不是也很厉害吗?”
男人翻旧账也真是头疼。
温月明立马装傻,并且倒打一耙:“什么糊弄人,你之前对我也很凶的,大黑熊在我后面,你还吓唬我,回宫的路上还给我摆脸色。”
陆停突然问道:“我送你的那盆花白栀子花你放哪了,怎么不见你拿出来晒晒太阳。”
温月明原本的气势汹汹,顿时如决堤的岸口一泻千里。
“哦,前两天生病了,放花房里了。”她含含糊糊,格外心虚地说着,脑子里已经在想长安那家花行比较有名。
“原来如此。”陆停凑了过去,和颜悦色地说道,“那品种的花开起来极大,可以簪花,在西北的时候你就很喜欢带。”
温月明呵呵笑了几声:“下次下次。”
陆停卷着她的头发,盯着她明亮漆黑的瞳仁,忍不住又在微亮的日光中凑了过去。
——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听她说话。
温月明靠在大枕上,温顺地闭上眼。
内殿安静,不见人音,可风中开始隐隐传来喧闹声。
里面有陆途的人,折腰殿的人,广寒宫的人,是大周内廷最尊贵,却也最各怀鬼胎的三人。
殿外是无限膨胀的欲.望,不断滋生的权力,蛰伏多年的棋子,终于在这个天色还未亮,十二月二十五的辰时三刻的清晨,彻底自迷雾中挣扎出来。
可殿内,靠窗出处两人还是缠绵地唇齿相依,依恋地身躯交缠,在混乱中成了出格的,无人知晓的靡靡之声。
作者有话说:
今天该文改到身心疲惫,明天把这个剧情走完qaq,我的车尾气你们都闻到了吗
第六十九章
容云闯入内殿的时候, 内殿只零零碎碎站了几人,花色带着几个嬷嬷站在紧闭的殿门口。
“德妃娘娘。”
她神色镇定自若地下了台阶,眉宇间是高门贵族培养出的气定神闲, 淡定不惊,裙摆微微晃动,在微光照耀下水波流动, 祥云漂浮。
乌压压的人挤满了内外游廊上的通道,目之所及, 玄甲长枪的侍卫,凶悍野蛮的折腰殿众人, 以及愤然护主的广寒宫仆役,皆是各有异色, 各自为主。
“今日娘娘不明所以,肆然闯宫,践踏广寒宫颜面,今日势必是要给出一个交代。”她微微一笑。
容云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大红色的裙摆如百卉千花般浪花纠纷, 仙冠重叠,闻言微微一笑:“本宫是有急事相求, 你们却一味阻拦,到底是有些奇怪。”
“放眼长安城, 上至高门,下至寒门, 上门拜访,无一不拜帖上交, 庭外静候, 讲的是规规矩矩, 客随主便,和和气气。”
花色并不生气,只是认认真真解释着,随后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说道:“许是江南扬州略有不同,但想来也该不是娘娘这般的。”
容云脸色微变。
出身卑贱,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娘娘此番视为闯宫。”花色凝声,声音逐渐严厉,一反刚才的平和,多了一丝咄咄逼人,气势凛然。
“闯宫是为不敬,我们娘娘位居贵妃之位,代掌凤印,德妃娘娘却是四妃之尾,虽是同级,但也该分出一丝尊卑才是。”
容云抿唇,眼尾压下阴郁厉色。
花色眸光朝着最外面的张角看去。
张角一个九尺大汉被这个冷冰冰的目光看的后背发凉,下意识握紧腰间配剑。
“张将军。”
张角立刻身体紧绷。
“你该去问问你师父,这地方你能不能踏足。”花色下巴微抬,淡淡说道。
张角头皮发麻,不由小声解释着:“卑职,卑职也是为了拦人……”
“这便是你的拦人,倒是一个人都没有落下。”花色目光一扫,晒笑一声。
张角嘴角发苦,越发觉得为难,怪不得师父最不愿靠近内廷。
德妃娘娘冲在最前面,谁敢真的拦人。
“温月明。”容云对着紧闭的大门,沉声说道,“我是真的有要事与你说。”
“若不是情非得已,你我一向进水不犯河水,我也何必如此。”
“只与你单独说几句罢了。”
“为什么不出来,难道是……见不得人?”她细长的眉眼一挑,尖锐反问道。
花色冷淡说道:“娘娘病了,牌子早已挂出,内宫无人不知,德妃娘娘咄咄逼人,究竟为何。”
容云上前一步,紧盯着面前浑然无畏的宫婢。
她虽眉眼低垂,神色恭敬,可骨子里的傲气和俯视却又在肢体中显露无疑。
是了,这些长安城被鲜花金玉精养长大的人,哪怕是一个奴婢,也不会把一个自小被当成玩意养大的人放在眼里。
高高在上的人,一向是如此讨厌。
“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她脖颈低垂,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咬牙说道。
花色神色不变,微微侧首,轻声说道:“自然有人。”
容云瞳仁微睁。
贵妃金安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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