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粱见到她似乎也很意外。
    四目相对的刹那，慕时欢分明捕捉到了她眸中的微讶，而后，她朝自己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啊，”孟粱神情慵懒地打招呼，“厉太太。”
    厉太太三字，似乎还带了点儿其他意味。
    慕时欢面色不变，嫣红薄唇撩起，礼貌而又疏离：“是好久不见了，孟小姐。”
    孟粱睨着她，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矜贵和淡漠，甚至是高傲，都仿佛和厉憬衍如出一辙。
    真像呢。
    她没再说什么。
    慕时欢亦是。
    不动声色将孟粱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哪怕再微小不过，但即便如此，慕斯年面上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出来。
    “孟小姐，宋副总。”他朝孟粱和宋新成微微颔首。
    话落，他绅士地拉开椅子，再看向慕时欢，动作自然仿佛两人之间上演过很多遍：“时欢，坐这。”
    慕时欢没有推拒，这种场合也不能推拒，这些她都懂。
    “谢谢。”她坐下，抿了抿唇，朝慕斯年笑笑。
    明知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其他含义，但慕斯年的心还是悸动了下，而悸动后，是内心深处早已融入进他骨血里的病态占有欲蠢蠢欲动。
    但，如今他只能克制。
    他也朝她笑笑。
    孟粱端起酒杯，轻抿了口，看似随意，实则视线一直落在慕时欢身上。
    她笑了笑。
    指腹在杯身上随意划过，她提议：“慕总，不如谈谈项目吧，毕竟我们彼此时间都很宝贵，你说呢？”
    “可以，”慕斯年点头，“边吃边聊，看看想吃什么。”
    他示意两人点菜。
    孟粱只淡淡扫了眼菜单，便对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报了几道菜。
    点完，她还看了慕时欢一眼。
    慕时欢原以为是错觉，直到这一刻的视线交汇，而下一秒，她就听孟粱说点完了。
    宋新成没点，随孟粱。
    慕斯年则点了两道慕时欢爱吃的菜：“时欢，还有没有想吃的？”
    慕时欢回神，婉拒：“不用，来之前我在爷爷那吃了。”
    “好。”慕斯年没说什么。
    ……
    这家位于慕氏公司不远处的私厨上菜速度很快。
    没一会儿，菜一道道被端上来。
    色香味俱全。
    但慕时欢毫无胃口。
    如果说看到孟粱的瞬间她是惊讶，没想到这个项目是和孟家合作，那么随着他们的深入交流，孟粱时不时地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她慢慢就有了脾气。
    还有……有些压不下的烦躁。
    这种烦躁来源于他们所谈的项目相关，包括一些用语，对慕时欢来说仍是陌生，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只能说，她知道的还不多，学习的还不够。
    如果想要……
    “厉太太。”
    忽的，孟粱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慕时欢回神，淡淡一笑：“孟小姐有事？”
    “哦……”单手撑着下巴，孟粱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想问问厉太太对我们刚刚讨论的有什么看法，没想到厉太太似乎在走神。”
    几次见面，孟粱总是有意无意地挑衅。
    慕时欢能想到的唯有一个可能——
    厉憬衍。
    哪怕厉憬衍说孟粱是有未婚夫的。
    但，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准的。
    冲她微微一笑，慕时欢正要开口。
    “孟小姐，时欢刚刚进公司，这个项目我会亲自带她，你可以放心，如果不放心的话，合作也没必要了，不是么？”慕斯年维护的话比她快一步。
    闻言，孟粱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慕总这番话，让人觉得很不专业呢，慕总维护可以理解，但厉太太什么都不懂……”
    “孟小姐……”
    “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对上孟粱的视线，慕时欢不咸不淡地开腔，“孟小姐什么都懂么？”
    四目相对。
    她的唇角虽然噙着浅淡的笑，但那笑似乎不达眼底，反而冷淡得很，而萦绕在她周身的高冷气势越来越强烈。
    真是越看和厉憬衍越像。
    孟粱心中冷笑。
    “那是我唐突了，”面色不显，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抱歉啊，厉太太。”
    绝不走心的道歉。
    慕时欢简直懒得回应，甚至懒得多看孟粱一眼。
    收回视线，她低眸。
    微信还没有消息。
    算好了这个时间厉憬衍差不多该忙完了，她刚刚给他发了微信，但他一直没回复。
    她有点儿担心，但更多的还是思念。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过了会儿，她起身暂时离开。
    孟粱的视线追随着她，没一会儿，她也拿起包包起身去洗手间。
    身后，慕斯年眸底一闪而逝一抹冷意。
    谁也没有发现。
    ……
    洗手间。
    当慕时欢出来看到靠在洗手台上的孟粱，她一点也不意外。
    可她就是不想和孟粱多说什么。
    没意思。
    而她今天也没兴趣怼她。
    但显然，孟粱和她想得不一样，她觉得有意思极了。
    “厉太太……”孟粱似笑非笑地摸了根女士烟点燃，“不对，慕小姐，还是叫你慕小姐比较顺口，讨人喜欢。”
    浅吸了口烟，她姿态格外优雅迷人。
    慕时欢自顾自地洗手，没理她。
    孟粱吐出烟圈，眼眸微眯，笑：“慕小姐，其实我挺不喜欢你的。”
    慕时欢忽然很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起来。
    孟粱抽烟的动作忽的一顿。
    明明慕时欢只是侧脸对着自己，明明她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脑子里竟冒出了一句诗——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慕时欢的美无人能及。
    明艳。
    张扬。
    肆意。
    她只是站在那里，周围其他便黯然失色。
    孟粱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冷意悄然涌现。
    抽出一张纸将手擦干，慕时欢这才不疾不徐地看向孟粱，笑靥灿烂：“孟小姐当自己是谁呢，你喜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美眸轻眨，几分甜蜜溢出：“我老公喜欢我就好了啊，和孟小姐你没关系呢。”
    本被她的话呛得有些不悦，但一想到厉憬衍，孟粱便重新冷静了下来。
    “憬衍啊，”她笑，同样张扬肆意，挑衅也毫不掩饰，“慕小姐空有张脸，反倒是慕暖和憬衍更配些，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说起来，他们两人也曾是金童玉女，奈何抵不过慕小姐横插一脚。”
    慕时欢丝毫没有被她影响，激将法对她来说没用。
    于是，她淡淡地回了句：“哦，是么？可谁让厉憬衍喜欢我？孟小姐若是看不惯，可以当面和我老公说，和我说……没用呀。”
    油盐不进。
    想着这词，孟粱美眸又冷了两分。
    “慕小姐，”又吸了口烟，她勾起了唇，问，“还记得上次在憬衍办公室么？”
    一口一个憬衍……
    慕时欢懒懒地说：“孟小姐到底想要说什么，一次说完吧。”
    孟粱心中再次忍不住冷笑。
    “虽然那天在办公室憬衍看起来是向着你，但慕小姐，你要知道，很多事呢，眼见不一定为实。”卖着关子，她笑着说。
    只顿了一秒，她直接抛下了下一句：“白天他护着你向着你，可要知道，当晚……憬衍就出现在了我们孟家，出现在了我面前。”
    慕时欢原本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办公室那天……
    因为孟粱惹到她了，所以她故意秀恩爱想要气死她，厉憬衍很宠她，孟粱离开后还调戏逗弄了自己好一会儿，他们还接吻了。
    而那晚……
    厉憬衍忽然离开，说是临时出差，但没有说去哪。
    慕时欢想到了这些，但她不会信。
    她只信厉憬衍，何况就算孟粱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一面之词而已。
    “还有么？”思绪收回，她神色不变地反问。
    孟粱挑了下眉。
    以为失忆的慕时欢是个容易被骗冲动的，倒是没想到……
    呵。
    “还有啊，”孟粱作势回忆，指间夹着烟的动作为她平添了几分别样妩媚，“大约是慕小姐不愿听的憬衍的秘密了，我还记得慕小姐说你想知道，问憬衍就可以，慕小姐，我没记错吧？”
    她是问，但言语神态间全然不是想等慕时欢回答的意思。
    “我想了想，”徐徐吐出烟圈，她笑，“也对，有些事自然要憬衍亲自告诉你才好，我没这个立场告诉你呢，反正……憬衍也不让我说，慕小姐以后总会知道，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她眼中的挑衅分明那么明显。
    慕时欢愈发觉得，孟粱着实让她想笑。
    “说完了么？”她问。
    孟粱但笑不语。
    “孟小姐，挺没意思的。”懒得再待在这儿陪她做戏，慕时欢淡淡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她听到了手机“嘟……”的声音。
    她没在意，也不会在意。
    她很清楚，只有无视，才不会让孟粱想要挑衅的意图得逞，何况她的确觉得和孟粱说话没意思，她懒的理，更不想理。
    走到门前，慕时欢伸手推门。
    也就是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什么事。”
    指尖如同毫无预警地碰到了电流，被电的刺痛转瞬即逝。
    慕时欢身体微僵——
    厉憬衍迟迟没有回她的微信，而现在，她从其他女人的手机里听到了自己老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