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慕老爷子沉声说。
    明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时欢小姐她知道什么了？”
    “身世，知道了自己不是慕家的孩子。”
    明叔震惊。
    “怎么会？！”
    慕老爷子眯了眯眸，没有作声。
    明叔仍是不敢置信，他眉头紧皱：“可知道时欢小姐不是慕家孩子的就只有您，我，还有少夫人，这还是……还是少爷走之后我们才知道的，她怎么会……”
    忽的，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慕斯年？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竟然知道了？！”
    慕老爷子冷笑：“除了他还有谁？他想利用这一点打击报复，想离间时欢和我们的关系，可怎么可能？她只要一天还记得景州是她父亲是为她而死的，和我们的关系就断不了。”
    他说得肯定，可明叔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老爷，”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万一时欢小姐的心不在慕家上了呢？一年前她还没失踪，那时候她就重新爱上了厉憬衍，到底还是被厉憬衍影响了没有完成任务，如今……”
    “还有，虽说她回来了是因为生病所以直到今天才来见您，可再怎么样，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总做得到吧？可她没有，反倒是和慕斯年见了两次。”
    “还有今天，是慕斯年送她来的，我看着时欢小姐怎么很依赖很相信他一样？”
    越想，他越心不安。
    “如果她被慕斯年骗了，怎么办？又或者，她就是非厉憬衍不可，心里怪着当初我和少夫人逼她，一旦她心里有了怨，和我们的距离……”
    他径自说着，可又觉得说不通。
    “不对，如果她非厉憬衍不可，为什么会有她回来就是和厉憬衍离婚这种风声传出来？”他看着慕老爷子，“老爷，我有种摸不透时欢小姐的感觉。”
    “我很担心，担心她真的被慕斯年利用，然后和厉憬衍离婚，一旦离婚，这公司……”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整，但两人都懂。
    慕老爷子沉默着，抿着唇没有开腔。
    半晌，明叔再说出自己的看法：“老爷，或许，我们应该试图让时欢小姐恢复当初记忆，只有她清楚记得少爷当初对她有多好，始终记得少爷是为她而死的，她才不会被慕斯年利用。”
    想到景州……
    饶是慕老爷子一颗心够硬，但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仍控制不住地心情起伏。
    没听到他的回答，明叔看向他：“老爷……”
    “到现在，当年的绑架案仍查不到任何线索。”慕老爷子沉沉地说。
    明叔心一颤，不出两秒，他眼眶泛酸。
    景州少爷……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一种煎熬的悲凉感忽而笼罩在周围。
    慕老爷子摆摆手：“扶我回房吧。”
    明叔扶过他，一番欲言又止：“老爷……”
    “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慕老爷子闭了闭眼。
    明叔终究没再说什么。
    是啊，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好比今晚的寿宴必然会出事。
    慕斯年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怎么可能好心举办寿宴？
    整个上流圈谁不知道他和老爷早就闹翻？
    ……
    三楼。
    慕时欢被佣人带到了她在老宅的房间。
    内心是抗拒的，但佣人快她一步替她打开了房门，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藏。
    “大小姐，您有事叫我们就好。”佣人恭敬地说完便转身下楼了。
    慕时欢在门前站了很久。
    终于，她抬脚踏入。
    视线所及，所有的东西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记得，这里的确是她的房间，里面所有的装饰也的确是慕景州亲自替她安排的，陌生则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环顾一圈，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有相框，是一张她和慕景州的合照。
    合照的地方就是慕家老宅的花园，她有印象，那时她刚刚被慕景州带回慕家，为了让自己早日融入，他花了不少时间陪她，带她逛遍了江城，在很多地方给她拍照。
    他说她应该多笑笑，因为她笑起来很漂亮，可那时候她也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她似乎是排斥所有人，她不会笑，甚至不会有情绪起伏。
    直到……遇到厉憬衍。
    慕时欢伸手拿起来看了很久，最终又沉默地放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
    片刻后，她到底是受不住那份压抑，快步走到了阳台，当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可慕老爷子在祠堂说的那些话又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尤其是她离开前，她问当年绑架案的事，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慕时欢有种感觉，或者说是怀疑，怀疑慕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觉得……当年的事疑点重重。
    但同时，她又有另一种强烈的感觉，绑架案或许和那个神秘幕后人有关，和她的过去有关，而这两天，如今她什么也不想不起来更查不到。
    难道……
    不行！
    慕时欢猛地将那个念头掐断，不允许自己再想。
    一月初的江城很冷，站在阳台上寒风不断吹来，慕时欢很冷，但她不允许自己退缩，始终不曾回去，仿佛只有只有她才能够时刻保持清醒。
    在这虚假的生活中保持清醒。
    什么都是假的，她的生活啊，一片虚假，而她身在其中，如今除了自己，出了黎烟和宋歌，她谁也不敢信，她甚至已分不清是真是假。
    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
    慕时欢在阳台上呆了很久，之后才回房间，呆的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出门重新去找慕老爷子，陪他一块儿吃午饭，顺便等待晚上的到来。
    下午慕斯年安排的化妆师来给她补妆，自己则早早回了公司继续处理事情。
    化妆师将她夸了又夸，慕时欢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好似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但实则，她的心守得比谁都牢，无人能真正靠近，或是看透她在想什么。
    “好了慕小姐，您真漂亮呢。”结束的时候，化妆师满意极了，眼中闪闪亮亮的忍不住夸赞，“今晚您一定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颗星星，我还没有见过比您更漂亮的呢。”
    “谢谢。”慕时欢微微一笑，随即起身。
    转身的瞬间，不期然和一双眼睛对上。
    一张很久没见的脸。
    慕暖。
    唇角勾起几分浅薄弧度，慕时欢没有移开视线，大大方方和她对视，甚至还朝她笑了笑。
    慕暖站在门口，一袭裸粉色长裙配上她温婉的气质和妆容，衬得她很仙，然而这很仙在慕时欢面前不堪一击，根本无法相比。
    一个粉色，一个正红。
    几步之外的慕时欢是那么的耀眼，就如同化妆师所言是最闪耀的那个人。
    明眸皓齿，妩媚娇艳。
    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便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似乎比一年前跟给漂亮了，动人风情，危险而又迷人，恍惚间又给人一种脱胎换骨重生的感觉。
    当年圈子里就有人评价说慕时欢是妖女，而此刻，慕暖看着她，这种感觉终于强烈，站在她面前的慕时欢就是货真价实的妖女。
    甚至于，比当年更甚。
    “看够了么？”
    薄凉慵懒的声音响起。
    慕暖骤然回神。
    唇角牵起，慕时欢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或者，走近些，仔细看？”
    她一笑，更加明艳，更加的风情万种。
    慕暖敛了敛神，淡淡地说：“不用。”
    “那你看着我做什么？嗯？”慕时欢挑了挑眉，一点也不客气地将她戳穿，“怕是回来了后还没看过爷爷，直接来我这了吧？”
    一针见血，遮掩被挑开。
    慕暖和她对视，胸腔里那股压制的情绪蠢蠢欲动，像是要冲出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忍着那股情绪，她反问。
    慕时欢却是笑了，一颦一笑，皆是撩人风景。
    “不怎么样，”温凉嗓音从嫣红的唇中溢出，她浑不在意的模样，“大约就是，知道我回来了第一时间回国来见我，我还挺感动的呢。”
    说着感动，她眼中的笑意却毫无温度可言，而是凉薄得很。
    慕暖自是不会当真，可慕时欢的态度却实实在在地让她有些难堪。
    她想离开。
    “不打扰了。”她转身就走，没有任何掩饰。
    慕时欢在她身后悠悠道：“说起来你和厉憬衍的上床照片还是蛮好看的，我看了都为你们脸红心跳呢，到底是圈子里人人知晓的苦命鸳鸯，真叫人羡慕，再没有见过比小姑姑更深情的了。”
    慕暖身体猛地僵住！
    ……
    厉憬衍从国外归来回到江城已是傍晚，他吩咐司机直接开去慕家老宅。
    自然，他看到了高一给他留的消息，知道了慕时欢今天是由慕斯年接走，没有多想，他拨通慕时欢的电话，毫不意外，仍是被拉入黑名单的状态。
    他神色不变。
    车子疾驰，但到达慕家老宅时到底还是吃了些。
    寿宴已经开始了一会儿。
    递了邀请函，他大步进入，却在走至花园时无意间听到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调侃——
    “幸亏厉憬衍今晚没来，不然这么一大顶绿帽子当众戴在他头上，面子往哪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