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欢神色倏地冷了下去。
    须臾，绯色的唇勾起几分淡薄到几乎没有的弧度。
    扬眸和男人对视，她笑得冷艳，字字薄凉：“威胁我？”
    ……
    慕暖仍站在花园里。
    寒风瑟瑟，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忽的，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身体微僵，她转身。
    刹那间，她觉得恍惚。
    “哥……”
    慕斯年替她理了理西装好让她不被寒风吹：“出来做什么？我们是慕家的主人，这种场合不合适不出现，跟我进去，嗯？”
    慕暖手指紧攥，指甲掐入掌心中。
    咬着唇，眼眶发酸，她直摇头。
    “暖暖。”
    慕暖泪眼朦胧。
    慕斯年叹息，指腹轻轻替她拭去眼泪，温声问：“是不是还在怪我一年前把你送出国，直到现在才让你回来？这期间也没来看过你。”
    “……不是。”胸口处闷得难受，慕暖极力克制，“我没有，没有怪你，是我自己活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慕斯年沉默了。
    慕暖觉得自己急需一个发泄口，她太难受了。
    她不明白啊。
    “他就那么爱慕时欢吗？”终究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她无声地掉眼泪，“我觉得……我好傻啊，一点都不是最开始的慕暖了，明明知道他的答案，可我还是不死心。”
    哭着哭着，是自嘲的笑。
    “我那么蠢，问了他不止一次，一年前慕时欢还没出事的时候我问过他，如今慕时欢回来了，就刚刚……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哥，你说我是不是蠢？是不是傻？”
    她只是想发泄，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直到久久没听到慕斯年的回应，直到发现他的神情和眸色都沉了下去，她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劲。
    “……哥。”
    幽暗灯光下，慕斯年面无表情，为他周身平添了几分寒凉。
    莫名的，慕暖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哥……”睫毛颤抖，她的嗓音亦在发颤。
    慕斯年掀唇，语调似乎和平时无异：“你怎么知道一年前她是出了事，一年前厉憬衍放出的风声可是时欢出国养病。”
    慕暖心尖蓦地一颤。
    “暖暖，你瞒了我什么？”慕斯年逼问。
    恍惚间，慕暖竟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戾色。
    她的呼吸倏地一滞，紧跟着，大脑不受控制地变得混乱。
    “暖暖。”慕斯年悄然逼近。
    又是一声。
    慕暖猛地回神！
    “哥！”她失声喊道，慌乱化成满满的伤心和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你就是想问，慕时欢出事和我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慕斯年薄唇微抿。
    慕暖看见了，瞬间，她只觉无法形容的失望和难过。
    “哥！”嗓音已是发颤。
    慕斯年深深看了她几秒，叹息：“暖暖，别再一错再错，明白了吗？我只是这个意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这世上仅剩的……”
    “不是！”情绪渐渐失控，慕暖将他打断。
    大脑似乎更混乱了，最为清晰的却是慕时欢那张脸。
    她忽地就笑了。
    “才不是，”带着恨意，带着嫉妒不甘难过等等情绪，她盯着慕斯年的脸将他戳穿，“只是因为你喜欢她，所以在乎她，因为爱她，你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我这个唯一的妹妹！”
    她想，她的确早已不是当初的慕暖了，她也的确是快疯了，被厉憬衍和慕时欢逼疯的。
    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唯一的亲哥哥，这世上本该和她相依为命互相照顾的哥哥，竟然因为慕时欢而一次次地弃她不顾。
    为了慕时欢，他说过她多少次了？
    伤过她多少次心了？
    可笑的是，最开始她还以为他那么厌恶慕时欢，厌恶到最初圈子里的人怀疑他和慕时欢最开始的失踪有关时她竟然还会因犹豫而问他。
    如今啊……
    胸腔情绪肆意地横冲直撞，是在折磨她，也是在嘲笑她。
    瞬间，从前记忆走马观花似的快速在她脑中闪过，全都是慕时欢出现后的种种变化。
    慕时欢……慕时欢……
    “有时候我在想，”慕暖看着慕斯年，万千情绪将她淹没，“如果慕时欢真的是慕家的孩子该多好，可偏偏……她不是慕家的孩子。”
    “凭什么啊，她不是慕家的孩子，却占据着慕家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她姓慕，谁会看她一眼！”
    ……
    大厅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停，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来为慕老爷子祝寿，也是真的接受了慕斯年和慕老爷子和解这讯息。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哪怕自慕时欢和厉憬衍分别出现后所围绕的八卦都在他们身上。
    但很快，这份表面其乐融融被打破。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匆匆跑进来，来不及喘气，兴奋地压低了声音传播八卦：“你们知道我刚刚出去外面抽烟听到了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
    在场的都是人精，闻言便敏锐感觉到一定是和慕时欢或是厉憬衍有关，急急催促。
    男人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宣告：“慕时欢不是慕家的孩子！”
    “什么？！”有人震惊，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不信。
    男人哼了声：“别不信！我亲耳听到的，慕暖在花园亲口对慕斯年说的，这至少证明这两人早就知道，至于慕时欢知不足道自己的身世就不清楚了。”
    末了，他还复述了遍慕暖的话。
    “绝对错不了！他们亲口说的还能有假？”男人肯定地重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好久，才有人恍然大悟般开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旁人追问。
    “厉憬衍和慕暖啊！当时圈儿子里谁不知道厉憬衍深爱慕暖多年，为她守身如玉，哪怕后来慕时欢出现对他死缠烂打也没有动心。可后来……”
    他给了众人一个眼神：“一年多前，就是慕时欢消失两年回来后的那段时间，有次她主动爆出自己和厉憬衍的婚姻关系，圈里人那会儿才知厉憬衍已婚是不是？”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主动爆出来？肯定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想被厉憬衍甩，只能先下手为强，公开这段婚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就是厉憬衍和慕暖对不起她了，舆论都站在了她那！”
    此话一出，不少人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有人感慨：“我也觉得是这样，慕时欢是谁？心机深沉，手段狠毒，好不容易嫁给了厉憬衍，肯定得抓他抓得牢牢的啊，她多会算计！”
    也有人提出不同见解：“我觉得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什么？”
    “如你们所说厉憬衍和慕暖情投意合彼此深爱，冷不丁出现个慕时欢插进来，是个人都恼火吧？关键这人还是慕家人，慕暖的亲侄女，要打脸也得顾及着慕家。”
    说话的人顿了顿。
    “可厉憬衍就是好算计的人么？当然不是，慕时欢哪可能是了厉憬衍的对手？要我说，厉憬衍肯定也早就知道了慕时欢不是慕家人这事，很大可能是自己查到的，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慕暖！”
    “为了慕暖？怎么说？”
    说的人洋洋得意：“当然是因为爱啊，慕暖可是他最爱的女人，你们忘了？厉憬衍现在可是慕氏第二大股东，我可是听说慕时欢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厉憬衍一点，不然厉憬衍不可能拥有那么多。而在这之前，慕暖的股份全都被迫给了慕时欢！”
    “你的意思是，慕时欢先骗了慕暖的股份，之后厉憬衍报复了回来，为了慕暖？”
    “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
    末了，有人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厉憬衍对于慕时欢给他戴绿帽的事无动于衷，敢情是不在乎，任慕时欢怎么折腾也不在意她。说不定什么回来就是为了和厉憬衍离婚是自己找的借口挽回面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由慕时欢的身世发散到三人的情感纠葛，再到慕时欢这人的手段，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完。
    而当明叔无意间知道这事时，关于慕时欢不是慕家人这个秘密差不到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
    明叔又气又急，一张脸前所未有的难看，再也顾不得要安排好今晚的宴会，他急急扔下一切跑到楼上书房将这件事告诉了慕老爷子。
    此时此刻，他恨慕斯年简直恨不得他去死！
    “是慕斯年！一定是他，哪有那么巧的事所有人都在传这件事！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气息不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明叔胸膛直起伏，“老爷，我们该怎么办，等下我们还要当众……”
    “时欢呢！快把她找来！”慕老爷子到底比明叔沉稳很多，厉声吩咐，“你亲自去！”
    明叔一个激灵！
    “……是！”心慌到了极致，明叔赶忙再离开。
    “啪——”
    慕老爷子直接将茶杯砸到了地上。
    一瞬间，茶杯四分五裂，温水四溅，好不狼狈。
    他那张已老去的脸上，布满狠戾。
    时间似呼变得极慢。
    想了想，慕老爷子拿过拐杖出门。
    却在开门时，明叔去而复返，脸上血色尽失。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