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庭周自然也听见了。
    “妈妈手机没电了，拿舅舅的和你爸爸视频，怎么样？”他率先一步对小臣说。
    慕时欢抬眸看他。
    时庭周笑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小臣：“你爸爸的手机号码记得吗？”
    小臣没有多想。
    “记得的，舅舅。”他接过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时庭周复又接过。
    “等着。”
    ……
    大洋彼岸。
    厉憬衍刚结束一场清晨会议，手机振动。
    没有署名的号码，但归属地是平城。
    呼吸不受控地微滞，一种期待涌出，没有任何浪费时间的，他摸过手机接通：“喂。”
    “时庭周。”不是慕时欢。
    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他仍是失望。
    “有事？”稳住心神，他问。
    但那边没有给他答案，而是直接掐断了电话。
    厉憬衍皱眉。
    没等他回拨，时庭周的短信发现，说小臣要和他视频，让他通过他的微信。
    薄唇微抿，他意识到了什么，点开微信。
    果然，时庭周的好友申请发来。
    他点击通过。
    很快，视频邀请发来。
    厉憬衍半阖了阖眸，接受。
    “爸爸。”小臣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挂着惊喜的笑意。
    除此之外，他能看到的只有时庭周。
    没有她。
    厉憬衍早就调整好了情绪，丝毫不外露。
    “想爸爸了？”他低声问。
    小臣点点头：“今天没有见到爸爸，想爸爸了，”他停顿了下，问，“爸爸，小臣有没有打扰你，你在忙工作吗？”
    他知道爸爸很忙，很辛苦。
    厉憬衍心中泛暖。
    “没有在忙，”他注意着环境，忍不住问，“小臣是在外面吃饭吗？”
    其实他是想问是不是和妈妈在一起，虽然他知道慕时欢肯定会寸步不离地把小臣带在身边，但他仍忍不住问，忍不住想要知道。
    “嗯，”小臣漾开笑，“今天妈妈和舅舅带我出来玩啦，现在我们在外面吃饭。”
    厉憬衍看出他的开心，眼底也浮起了一些笑意。
    “爸爸。”
    “嗯？”
    “妈妈答应小臣，等我大一点，爸爸和妈妈一起陪小臣再来玩。”
    突然的一句，厉憬衍微怔，小臣周围的三人亦是。
    谁也没想到小臣会突然说这一句，虽然这话的确是慕时欢答应他的。
    小臣并不知道大人间的心思，他只是想告诉爸爸自己的期待，说完这话后又说：“爸爸，小臣在这里好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厉憬衍回神。
    “好。”
    他还想说什么。
    忽然，他再次听到了时庭周的声音，确切地说，是听到时庭周叫江闻的声音。
    江闻……
    他也在。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很快镜头里江闻和时庭周的身影一闪而逝。
    除了慕时欢始终没出现。
    随即，他又听到了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的声音。
    “小臣好好吃饭，下次再聊。”他主动结束视频。
    小臣不舍。
    “好的，听爸爸的。”他说着，最后加了句，“爸爸，小臣想你。”
    “爸爸也想小臣。”
    视频结束。
    厉憬衍手里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他有片刻的恍惚，而后，他点了根烟。
    唐遇进来。
    瞥见他的样子和手里的手机，唐遇猜到了什么，直接问：“和小臣通电话了？”
    厉憬衍默了默，吐出两字：“视频。”
    唐遇看着她。
    “老厉，”他直入主题，“对慕时欢，你现在究竟什么打算？”
    厉憬衍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唐遇捕捉到了。
    “小臣从出生起就和你们分离，好不容易找了回来，”他也点了根烟，“你现在把他送去慕时欢那里，是想让小臣跟她？”
    烟雾弥漫。
    他吐出烟圈：“跟你还是跟慕时欢，对一个自小缺爱的孩子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小臣依赖你这个爸爸。”
    说依赖倒不是说小臣和小女孩一样，只是小臣自小的生活环境使然，长久的和亲生父母分离，重逢后自然都会如此。
    他始终记得老厉将小臣带回来后，老厉因为去了c国再次生病，小臣那小家伙那么小，着急担心坏了，天天守着老厉。
    他也知，对老厉而已，小臣不仅仅是他和慕时欢的孩子。
    还是寄托愧疚吧。
    “你想过吗？”他看着厉憬衍问。
    厉憬衍无声地抽着烟，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老厉。”
    “我和她之间，面对她，很无力。”
    语调听着是如常的一句，偏偏唐遇在其中听到了无奈无力。
    他默然。
    厉憬衍声音沙哑：“她说过去了，说她已经放下，纵然我知道很大程度上其实不是那样，但在她身上，每每面对，我只有无力。”
    “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怎么解开她的心结。”烟雾缭绕，他的容颜变得模糊，眸色却越来越暗。
    那种无力，无法形容。
    “总觉得，挽回不了。”
    唐遇静静地听着，说了句：“不继续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对慕时欢，你不应该是这样。”
    厉憬衍倒是笑了：“那我该怎么样？继续死缠烂打，让她更恨我，更厌恶我？”
    笑容里覆满了苦涩。
    唐遇默然。
    “就算有一天心结真的能解开，”厉憬衍低垂着眸，声音更哑了，“可伤害始终存在，无论多久，抹不平。”
    何况，慕时欢如今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面对。
    他不能再逼她。
    她讨厌他逼她。
    唐遇抽着烟，忽然说：“我和黎烟浪费的时间不比你和慕时欢少，从前我不想提她，也是过不去，可那些一个人的日子，尤其是晚上，我会想到她，梦到她。”
    “我骗不了自己，就是想她在身边，就是见不得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更做不到有一天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她那个人，我再不能失望。”
    “黎烟之于我，就好像慕时欢之于你一样。”他走近，拍了拍厉憬衍的肩膀，“老厉，想想清楚，别让自己后悔。”
    感情的事，旁人再怎么样都没办法插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有些事，有些心结，能解开的只有当事人彼此。
    旁人做不到。
    慕时欢出事失踪的那一年老厉是什么样，唐遇依然历历在目，但他觉得，那段日子的老厉和此刻的又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他……
    唐遇觉得，他形容不出来。
    心中叹息着，他说：“我相信，能解开慕时欢心结的人，只有你。”
    ……
    视频结束，谁也没提厉憬衍，小臣也只是和慕时欢说了句睡觉前还想和爸爸视频，之后就被时庭周岔开了话题。
    服务员已经将点的菜送上来。
    时庭周最是会活跃气氛，有他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只是如今又有些不同。
    不同的，是慕时欢眼里似乎只有小臣，像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虽然时庭周和她说话她也会回应。
    几次下来，时庭周心中对厉憬衍不免又多了几分不喜和嫌弃。
    他索性继续和江闻聊天，却捕捉到江闻的视线不易察觉地从时欢身上移开了。
    他又是叹息。
    一顿饭，除了慕时欢和小臣，时庭周和江闻心里都有些其他感觉。
    尤其是江闻，食不知味。
    晚餐结束后，时庭周没有让司机把车开来，而是慢悠悠地走回商场那，算是消食。
    到了商场，他也没有直接去停车场，反而去了手机柜台，说是买手机。
    慕时欢狐疑，难道他的手机坏了？
    不等她问出口，时庭周俯身将小臣抱了起来，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有些痞气：“舅舅带你买手机，这样你和你爸爸想什么时候视频都可以，走，去挑挑喜欢什么样的？”
    慕时欢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想拒绝。
    时庭周扬了扬下巴示意：“那边的甜品和饮料不错，适合小朋友吃，要不要给小臣带点回去？”
    顿了下，他又直接说：“闻哥，你陪时欢去，我带小臣挑手机。”
    慕时欢一下就明白了。
    他是想给自己和江闻制造机会。
    他已经抱着小臣往柜台那走，小臣转过身朝她挥挥手，眼睛亮亮的，像是期待甜品。
    慕时欢原本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要去吗？”江闻走到她身边，低声问。
    气息悄然笼罩。
    慕时欢默了两秒，点头：“好。”
    她想到了昨晚的那串手串和手帕，思绪有混乱，但她想，或许她可以将有些话说明了。
    只是，江闻快她一步，在她还在想的时候就提起了昨晚的事。
    他先问：“还好吗？”
    问的自然是昨晚后，以及现在，有关小臣。
    慕时欢点点头：“还好。”
    她看向他，江闻也恰好看来。
    “谢谢，”她低声说，“江闻哥，我……”
    “时欢，不必急着给我答案。”只一眼江闻便知晓她想说什么，直接将她打断，提醒，“我也不急着等你的答案。”
    出差时或许着急，但昨晚后，不是了。
    他停下。
    “我想，在你给我答案前，我需要再为自己争取一次，”他平静也真诚地说，“这些日子，对你的心意没有变过，不管是昨晚还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