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玥皱眉,她抬头看皇甫晟,眼中很是疑惑:“如此说,那封信有问题呢!”
“是啊,”皇甫晟叹息,“也许就是平谷山庄的人引诱师父上套的把戏,可师父他怎么都劝不住,一刻也不想等直接就先走了!”
曦玥很担心:“那师伯会不会有事?”
皇甫晟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派去回来的人只打探到这些消息,师娘行事非常谨慎,一直没有泄露风声,所以,才会被她找到隐藏在平谷山庄多年的胡飞星一家人。师父他——”
曦玥露出一个很嫌弃的神色:“师伯记得结义之情和救命之恩没错,但这关我师父和他们的女儿什么事,一码归一码,这个怎么能混在一起!”
皇甫晟没说话,半晌才拍拍她的脑袋:“早点睡吧,这几天辛苦了。”本来不让她来,但师娘是她师父,她应该来。
想了想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到了那边,你就待在马车里,远远看着就行,刀剑无眼,防不胜防!”
“知道了!”曦玥乖乖地在一旁和衣躺下,“三哥哥,你休息吧!”
马车外的亮着好几只火把,火光却一丝也没有照进马车里,皇甫晟一个人在黑暗里端坐许久,才缓缓躺下。
……
曦玥如何也没有料到,三天后来到平谷山庄的后山,见到的是如此惨烈的场面。
山峰很陡,横风乱吹,将衣摆刮得猎猎作响。
张若兰带着一群人,向山崖边靠拢的脚步在慢慢变缓,虽然神色坚毅,眼神却既痛苦又纠结。
崖边是零零散散十几个护卫和一家四口,以及被人勒住脖子用匕首抵在喉咙口的赵长庚。
“张若兰,你再往前一步,赵长庚马上就会死!”胡飞星灌注了内力朝张若兰大喊,整个后山都在回荡这个声音。
和赵长庚用个草茎就能当发簪的胡飞星不同,他中气十足,脸色红润,虽然也年过六十,依然保养得宜,只是这几日被张若兰攻破了山庄,一路逃到后山被刮破了衣摆,形容稍显狼狈而已。
马车急停,轮椅刚放好,皇甫晟脚尖一点一个旋身已经坐稳在轮椅上,刚要让何进推过去,眼角撇过马车帘子微微动了一下。
“玥儿,听话!”他不放心,再次嘱咐。
“哦——”曦玥口是心非地应了。
……
张若兰只是放慢脚步,并未停下。
又一道山风横卷着崖底的湿冷气息迎面吹来,张若兰一贯高高竖起的马尾在空中飞舞。
我也五十出头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场合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的年岁。
曾几何时,她一柄长刀高束马尾,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过去了,什么都会过去!
山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往前逼近的脚步快了几分,她身后落月谷的众人紧跟在后,离那一家四口不过短短几十丈的距离。
“哈哈哈——”张若兰突然放声大笑,她没有灌注内力,苍凉又桀骜的笑声却依旧在回荡在四周,甚至崖底都有她的笑声在回响,很久之后才沉淀消失。
“胡飞星,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你们夫妻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今日,也应该把账好好算一算了!”
“你、你别、你别过来!”胡飞星把匕首紧了紧,“我、我真要动手了!”
见张若兰依旧脚步不停,胡飞星似乎很慌张,他微微低头和被他制住的赵长庚商量,声音里带着乞求:“贤弟,算为兄求你了,看在为兄救你多次份上,让她走吧!”
山风依旧在吹。
胡飞星的娘子丁灵珊泪珠挂了满脸,半老徐娘依旧风韵犹存,她声音在风中悲悲戚戚,几乎要破碎:“长庚哥哥,求你了!”
胡玉蓉在一旁咬牙切齿,刚死了两个兄长让她满目都是仇恨,出口就是恶语向相:“长庚师叔,张若兰那个疯子,你和我爹联手杀了便是,何必——”
丁灵珊斜眼一瞟,胡玉蓉悻悻闭嘴。
赵长庚发髻歪斜,脸色晦暗,眼窝深陷,一身衣袍松松散散,连日赶路不曾好好休息片刻,到了平谷山周围才知道实情。
张若兰已经杀了胡飞星的两个儿子,胡飞星顶住不了才假借张若兰求救让他匆忙中落入圈套。
此刻,赵长庚一身内力尽失,身上带着的药瓶悉数被熟知底细的胡飞星搜走,已经山穷水尽。
他受制于人,眼下与普通人无异,心中悲苦与酸楚交加,一句话也不想说,狠狠闭上了眼睛。
“贤弟,为兄骗你是不对,但为兄已经没办法了,求你了,看在为兄救你多次的份上,让为兄一家四口留一条贱命吧,张若兰以前最听你的话了,求求你,说句话让她走吧!为兄两个儿子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一命抵两命,为兄愿意从今往后,所有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赵长庚当自己死了,一动不动。
胡飞星差点要急死,丁灵珊低泣一声直接跪在了赵长庚身前,她抬起头眼泪就滚落下来,身子颤巍巍地仿佛能被山风吹走:“长庚哥哥,灵珊对不你和若兰姐姐,芸儿的事情,我一直在自责,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若兰姐姐要杀我,我不敢多一句嘴,但是我的两个儿子是无辜的呀,他们已经死了,求你了,长庚哥哥,让若兰姐姐收手吧,两命抵一命,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赵长庚依旧一动不动。
“长庚哥哥——”丁灵珊泪水连连,凄楚无比,她紧紧就这赵长庚的袍子,睁大眼睛悲痛欲绝地看着他,“当初我父兄临死前,你是答应过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长庚哥哥,你难道忘记了吗?你亲口答应的,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呜呜呜——长庚哥哥,灵珊这辈子只求你这一回,最后一回,让若兰姐姐放了我们吧!”
赵长庚狠狠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的丁灵珊泪眼婆娑悲苦交加,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
长叹一声,赵长庚抬手,缓缓推开抵在脖子的匕首,他声音嘶哑,神情似乎有种彻底绝望后的麻木,眼底的颓败和晦涩好像随时会把他吞没:“胡飞星,丁灵珊,今日,我赵长庚就将往日恩情尽数还给你们。”
丁灵珊柔柔弱弱地站起身,和往日一样与胡飞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狂喜。
“多谢长庚哥哥,珊儿以后一定离若兰姐姐远远的,不会惹她不开心——”丁灵珊年轻时的娇媚一直保持至今,说话都带着丝丝媚态。
胡飞星松开了挟制赵长庚的胳膊,看着他遥遥晃晃走开几步,看向一直在慢慢逼近的张若兰众人。
“若兰——”赵长庚的声音在呼啸的山风里显得无力且沧桑,他喊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赵长庚!”张若兰远远地就喊过来,声音坚定似乎要穿透坚硬如铁的崖壁,“你可以和你的好兄弟好妹妹一起死,但若是想要求情,你一定会成为我刀下亡魂!”
赵长庚却死死闭着嘴巴,用一种沉甸甸的眼神深深凝望过来,他视线沉重无比,仿佛这一生的重量都在这一刻眼神中。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对生命的半丝渴望。
没有他,若兰不会被人威胁;没有他,胡飞星夫妇不会在整日念叨救命之恩;没有他,一切都完美!
就这样吧!
那边,想起赵长庚往日里对那假模假样夫妻的黏糊劲,张若兰刚想要在嘲讽几句,来不及开口却瞳孔一缩。
赵长庚猛然一个转身,决绝地转身从崖边一跃而下,虽然动作受制,却依旧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没有一点点的留恋,不过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啊——”丁灵珊尖叫起来,完了,护身符没了,今天死定了!
张若兰只愣怔了一会,就死命朝崖边冲过去,她的人也朝胡飞星一家四口迅速包抄。
对峙的场面终于打破,对战开始,混论不堪。
张若兰提起全部内劲,疯一般朝崖边越过去。
可是,身后似乎有人比她更快。
“叮!”
“叮!”
几声响动,有人似乎已经超过了她。
张若兰看见,有个白衣人用软剑在地上轻点着力,人已经借力在空中翻腾着跃出老远,不过几息之间已经到了崖边,不过一个眨眼,白色身影已经在眼前消失。
这是——
皇甫晟!
赵长庚的徒儿皇甫晟!
好快的速度。
只是,小小年纪,他有把握把赵长庚救上来吗?
这样的悬崖峭壁,她都没什么太大把握。
她正胡思乱想,她的手下已经和胡飞星几人缠斗起来。
没有她,胡飞星几乎毫无敌手,落月谷的人顷刻间各个挂彩。
没时间多想,张若兰加入了战局。
丁灵珊也混在了战局中,她手持长剑,左支右绌,十分吃力,眼看火力都被丈夫和女儿吸引,她压低身形就要偷偷溜走。
果然,她在混战的人群中躲躲闪闪十分顺溜,她对敌功夫不行,但躲避的功夫却是十分老道,一个弯腰后又是一个蹲身,接着趴在地上装了一会死人,不一会身边动静没了,她也很快乘机溜到了混战的外圈。
身后,张若兰被胡飞星拖住,两方有些势均力敌的架势,跳下山崖的赵长庚也没有动静,丁灵珊瞅准方向,把腿就往西南边无人的地方跑去。
这是她的退路之一。
两个儿子死后,她就飞鸽传书请人来救,若是赶得上她还能在路上碰到救兵,如此,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
很快,身后打斗声音渐渐变小,丁灵珊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保住一条命了。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哒哒哒哒——”
是谁?
听着脚步不像落月谷的高手,除了有些内劲不像是个练家子,如此,应该不是冲着她来的。
丁灵珊刚放心一些,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奇怪地转头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华衣少女。
那个少女首饰简单却非常闪耀,衣裙上没什么绣纹却星光点点,不像是落月谷的高手,却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样一个在丁灵珊眼中十分怪异的少女,正以她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飞奔而来。
不但是她,她身后紧紧跟着两个黑衣侍卫,侍卫奔跑间落地无声,却行动敏捷如猎豹,神情凶悍如猛虎,似乎是这个少女的侍卫。
这是什么人?
丁灵珊心中大惊!
不管了,逃命要紧。
提起全部内息,丁灵珊用尽全身的力气轻点脚尖,她身形轻灵如燕,一眨眼的时间,就和身后的少女侍卫拉开了距离。
哼,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和老娘比轻功?
老娘在江湖上成名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
如此,丁灵珊用尽全力往前奔跑了近一里地,感觉内息渐渐紊乱才放慢了脚步。
她转头一看,果然,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娇宠香闺 第2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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