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的一声,然后是“哐”的响声,紧接着是“铿咚锵咽嘭”,紧密的鼓声连成一片暴雨冲刷着石板地面,是冰雹砸在路过的车顶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是狂风撕扯着扎根的大树,海啸卷起岸边的冰淇淋小店,蝗虫路过青青草原......这充满节奏感,享有韵律感的演奏,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
难听。
沈宁连续击打了十来分钟,终于自己先受不了地倒了下来。
谢寅神色如常地从耳朵里拔出耳塞,道:“学过?”
沈宁趴在鼓上,有气无力地说:“学过......一段时间。”
谢寅走过去,伸出手道:“给我。”
沈宁半信半疑地把鼓棒交给他:“谢先生你也学过?”
谢寅淡淡道:“学过一段时间。”
“......”
谢寅的学过一段时间可比沈宁的靠谱多了,他先是寻找了一会感觉,然后才拿起鼓棒开始正式打奏。
一段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传出,谢寅手上握着鼓棒,袖子半卷到小臂,因为手上不间断的动作,手臂肌肉时而收缩时而扩张,露出非常结实的肌肉曲线。他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颈部一块的皮肤因为全神贯注而泛出淡粉的颜色,乌发垂落,遮掩住眼底的光。
这是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形象。有点张扬,有点叛逆,非常的英俊,甚至有点年轻气盛的凌冽。连同他削薄的唇也不再如往常刻薄,反而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冲动。
沈宁看着他的侧脸,鼓点密如骤雨,又像是春日潮湿的泥土透出的黏稠气息,让他大脑在短暂时间内陷入混沌当中,只有鼓声不停不停地顺着大脑渗入他的身体,连同指尖和心脏的部位都被浸透。
片刻之后,鼓声忽然停了下来,谢寅转过脸,他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一点冷白的光,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就好像一潭碧波被风吹开,水波忽地一漾,装不下的水从井口慢慢地流下来。
沈宁盯着他的眼睛,有瞬息的怔忡。谢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后沈宁先他一步反应,他豁地起身,大声喝道:
“别动!”
沈宁立刻拿出手机,跑到屋子前面,单膝跪下就开始连拍模式。这还不算,他打开音乐室的门,大声喊:“丽姨,丽姨!帮我把家里的照相机拿来。”
谢寅刚要开口,沈宁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道:
“谢先生,稍等,我先发个朋友圈。”
他口中喃喃自语:“这么帅的造型,这么与众不同的气场,不发朋友圈不可惜了么?”
“等等,我先p一下,加个滤镜......不,这已经趋近完美了。”
谢寅:“......”
男生自言自语地摆弄着手机,谢寅摇了摇头,低下头。
等到谢寅重新拿起鼓棒,伸出手掌模拟着,似乎在回忆从前学过的乐谱,沈宁才从他完美发出照片的手机里抬起头。他捂了捂胸口位置,很好,已经平复下来了。
......
......
谢寅的嘲讽激发了沈宁的学习热情,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在练,加上周末,一周之后,他终于重新找回了过去的自己,没有辜负他从前的苦练。
周末上午,他将架子鼓搬到了楼下院子里,他穿着一身运动装,头上戴着一条纯白色的运动发带,挡住额头前发,手上戴着一个黑色护腕,十分潮流青春地坐在鼓前。
上午的阳光将他的皮肤透射得刚刚好,白皙中带着一点流动的瓷色,两颊格外红润,红通通得像是吸饱了汁水的红苹果。
他手上握着鼓棒,微微抬起下颌,半眯着眼,闲适地做着准备动作。他耳朵中听着音乐,身体伴着音乐小声地吟唱,鼓棒落下,起初轻不可闻,而后慢慢加重,终于连成一段轻快而紧凑的音符。
鼓点犹如暴雨如注,密密实实地将听众笼罩其中,挣脱不开也无力挣脱。这一段演出酣畅淋漓,他停下的瞬间,丽姨忍不住鼓掌:
“太棒了,沈先生你演奏的真好!”
虽然家人一般都是带着滤镜的,不过沈宁还是很高兴,他忍不住咧开嘴微笑起来,有些炫耀地对着谢寅说:
“谢先生,我演奏的怎么样?”
谢寅作势拍了拍手:“不错。”
沈宁眯着眼睛,脸上两个小小的漩涡反射着光,颇有些自傲地说:“现在就差有人邀请我们去表演了,不过我们社长说了,如果没有人邀请,他可以自己去递简历,一个月一次应该是会有的。”
谢寅:“那很好。”
沈宁又打奏了几首,不过受体力和身体限制,他练习一会就要休息,做一会手腕按摩。
临近中午的时候,丽姨忽然道:
“谢靳先生和夫人快要到了。”
沈宁不由扭头:“有客人要来么?”
“是我二叔的儿子,他妻子生完孩子后这段时候胃口不佳,吃不太下家里阿姨的饭,过来和丽姨学习。”
丽姨连忙道:“也没什么好学习的,但是产后是要好好调理,一定要多吃营养的啊。”
“是这样么?”沈宁茫然道:“让我要把鼓拿回去么?”
“不用,你待会玩你自己的就好,大家都无聊,有点音乐伴奏更好。”
“哦。”
虽然说这几个月沈宁也跟着谢寅见过了不少场面,但见亲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沈宁自己在沙发上扭捏,谢寅看向他道:
“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演这个很娴熟了么?”
沈宁苦着脸,娴熟归娴熟,但“上班”总是让人不开心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发出了不想上班的声音,啊,是我啊。
宁宁,你又长大了一点()
第64章 刺猬侠大战苹果超人
刚吃过午饭, 谢靳就到了。他妻子年后刚刚生完孩子,一直胃口不好, 吃不下家里阿姨的饭,倒是丽姨给带了几次饭都能吃得下,这不就带着阿姨一起过来取经了。
谢靳年纪只比谢寅大两岁,许是他谢家基因好,谢靳也长的十分英俊,更有谢寅没有的阳□□,看着就是个正统帅哥,他妻子也是明艳大方,两人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
谢靳夫妻和谢寅关系还不错,进门后就一直带着笑意, 谢靳和谢寅寒暄完后扭头打量着谢寅旁边的青年。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轻阳光, 又很乖巧的男生,高高瘦瘦脸上都是胶原蛋白, 听说还在读大学, 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
谢靳早听说了前段时间谢寅身边有个情人,两人感情还挺不错。只是依他对谢寅的了解, 实在很难想象他跟谁亲近的样子,谢寅就是那种……
那种会冷静地跟人用工作的语气商量今天去哪里约会, 明天到哪里吃饭, 后天什么时间给我打电话的人。(其中还不包括吃饭约会都是助理安排的, 对, 谢寅就是他偶尔会在网页广告上瞄到的奇葩总裁文里的总裁!)
他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懵懂的男生, 深切地怀疑他真的能和谢寅有共同话题么?毕竟他更像是会被谢寅狠狠斥责, 告诉他工作哪里哪里不对, 再有下次就卷铺盖走人的人——这还是对你亲了的,一般人他连斥责的机会都不会给。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男生抬起脸对着他笑了下,说道:
“你好,谢先生,我是沈宁。”
倒是挺落落大方,谢靳也笑道:“叫谢先生太见外了,你跟着谢寅一起叫我哥吧。”
谢寅心情不错,在一旁反问:
“我叫你哥?”
谢靳哈哈大笑:“十五岁之前你就是这么叫我的。”
可惜十五岁以后,就变成小大人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场面的确有几分亲人之间的融洽,后来几位女士先进了厨房,谢靳和谢寅准备上楼,沈宁跟在谢寅后面刚要踏出脚步,谢寅偏过脸说:
“我和谢靳上楼聊天,你自己在下面练打鼓吧。”
沈宁一愣,很快点点头道:“好。”
谢靳在旁带着几分兴味神色看着两人,谢寅嘱咐完后就回头道:“我们上去吧。”
下午一点多阳光还很温暖,在屋顶晒太阳是最好的时刻。两个身长腿长的男人仰躺着坐在沙滩椅上聊天,两个人从小经历所处环境差不多,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可以聊。谢靳的公司想要上市,谢寅给了他很多意见,其中不乏只有谢寅这个层次才能得到了消息。两人还谈起海滨开发案的事情,谢靳直说这笔生意赚大了,让谢寅从指缝里漏一点给他。
两个人聊得尽兴,过了会坐累了就站了起来。
站在楼顶能断断续续听到楼下的鼓声,轻若蚊音,间或的一声像小猫抓人一样。谢靳依靠在阳台扶栏上,迎着太阳光吹着风,脸上忽暖忽凉,却也不冷。他半眯着眼,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微风徐徐的吹在男人脸上,他散落在额前的短发被风吹起,拂过蝉翼一样颤动的眼睫,他低垂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正下方的院子,嘴边含着一抹极其自然的浅笑。
正下方的院子里只有一样人类生物存在。
谢靳不觉叹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谢寅怔看着院子里折腾鼓棒的男生,没注意他说话,扭头道:“什么?”
谢靳:“没什么,说你在家真享受。”
谢寅眸光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挪开目光没有深究。
谢靳看着他这样,也摇了摇头。刚刚谢寅和那个男生说话的时候,那语气比起在跟人说话,更像是哄人。还不像是对待亲密爱人,更像是面对一个捧在掌心的孩子。
更别说跟他聊天的时候不自觉瞥向阳台外的目光,好几次都被他抓了个正着。没想到,谢寅谈起恋爱是这样的。
两个人在楼上站了一会,自觉两个大男生没什么好聊的了,一个下去找老婆,一个去找“小朋友”。此时“小朋友”正好在中场休息环节,挥舞着鼓棒跟随着耳中的音乐打节拍。
他手臂在空中摇摆,就像是指挥家手中的指挥棒,无声而欢快的音乐从他手心不断溢出。弹奏到兴头处,他不自觉仰起头,眯着眼,白色的发带压着乌黑细软的发丝,露出细档光洁的额头,脸上皮肤被直射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红。
他平时要不是蔫蔫的,要不就阴阳怪气拿话怼他,鲜少见到这么鲜活的样子。谢寅在旁观看了一会,上前几步,站定在他身边。
沈宁耳朵还塞着耳机,没注意到他下来了,直到来到身边才发现。
“谢先生。”
谢寅伸出手。
沈宁迟疑地把鼓棒递过去给他,谢寅拿过他的鼓棒,占据了他的凳子,酝酿了没几下就把鼓棒落在鼓面,打出一个音符,一声之后,他很快流畅地敲击了起来。
沈宁起初还认真听着,渐渐地脸黑了起来,这竟然是他刚刚演奏的一段音乐。谢寅甚至还刻意重点演奏他出错的部分,用书面语句比喻,那就是一道耳光狠狠地打在沈宁脸上。
沈宁黑着脸说:“谢先生,您不忙么?”
谢寅一边敲击着低音鼓一边说:“哦,我不忙啊。”
“不忙也请不要打扰我,我和谢先生不一样,是需要用勤奋,刻苦补足不足的人,不像谢先生,天赋异禀。”他在若干词汇上加重音量,希望谢寅能识相地把位置让给他这个天赋不足,需要“勤奋”,“刻苦”训练的人。
“没有关系。”谢寅温和地说:
“我可以教你。”
药罐子受爱虐不虐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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