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姐姐,你洗漱好了没,吃饭了!”
林昭过来叫她们吃饭时瞧见这样一幕,虽然她对太子还是有成见,但也被眼前的场景惊艳了一把。
秦筝却是无比感激林昭这时候过来,她将碎发捋到耳后,赶紧起身往外走:“已经洗漱好了,这就过去。”
太子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清浅的眸色里透出一点不可窥探的幽深来。
……
山寨的里的人为了干活有力气,其实并不喜欢喝粥。
仆妇做的蒸笼饭,许是为了待客,还特地蒸了扣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盆炒蚕豆和凉拌红薯叶。
昨晚在院子外守了一夜的汉子们人手一个大海碗,盛上一碗饭后去装菜的大盆里捞上一大勺菜,直堆得海碗冒尖。
秦筝见林昭都是这么吃的,也不讲究,拿了个碗给自己这般盛饭夹菜。
只不过她胃口小,堆在蒸笼旁边的有只有一摞大海碗,她盛的那点饭只填了个碗底。
蒸的扣肉全用的肥肉,一块切得有一指厚,裹的碎米面又少,看着油亮亮的,东寨的汉子们最好这口,吃得满嘴流油,秦筝却没敢动筷,只舀了半勺蚕豆,用公筷夹了一箸凉拌红薯叶。
这么点饭菜装在大海碗里,看着少得可怜。
林昭瞧见了,眉头就是狠狠一皱,用公筷从装肉的大盆里夹了两块厚墩墩、油亮亮的扣肉给秦筝:“阿筝姐姐你怎么吃得比我们寨子里的猫还少,怪不得这么瘦,多吃点肉!”
秦筝看到碗里那两块晶亮的肥肉,内心是崩溃的。
可看着林昭诚挚的一双眼,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含糊道:“够多了,我若吃不完,浪费了粮食。”
战乱一起,粮食比银子还贵重,山寨里还能吃上一口肉,山下饿死的流民却比比皆是,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庄稼汉落草为寇。
林昭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没再给她碗里夹菜了,不过看秦筝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怜惜,仿佛是老农在看田地里长势不好的庄稼。
秦筝混着两样素菜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饭,两块扣肉被她拨在海碗的一边,就没碰过。
当着林昭和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说自己不喜欢吃这扣肉,更不能丢掉。
她不喜欢吃肥肉是一回事,但对山寨里的人来说肥肉弥足珍贵,他们是用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她的,她若说不喜欢,就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就像是去别人家做客,别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哪怕不合胃口,也不能当着主人家的面挑三拣四。
可是……这拇指厚的晶亮肥肉,她实在是下不去口啊!
秦筝硬着头皮吃了一块,腻得她头皮发麻,赶紧吃了一大箸凉拌番薯叶才把口腔里那股油感给压下去了。
剩下的那一块,秦筝死活没勇气再动筷子。
但都夹到她碗里了,还能怎么办?
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给吃这第二块肥肉做足心里准备,她几乎是用筷子挑着米粒继续慢吞吞吃饭的。
林昭和喜鹊第二碗饭都快用完了,秦筝那碗饭还剩一小半。
林昭看着秦筝的眼神更怜惜了,阿筝姐姐吃饭真比她们寨子里养的猫崽还斯文。
喜鹊则是一脸“我懂了,美人就是这样用饭”的表情。
被人盯着吃饭压力山大的秦筝:“……我出去看看我相公。”
她捧着大海碗走出厨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不少汉子或蹲或站地捧着个大海碗在吃饭,她也想找个僻静地方蹲着吃,却在门口处碰上了同样端着个大海碗的太子。
他那一碗饭应该是山寨里的汉子帮忙盛的,堆在碗面上的扣肉占据了大半,同太子的视线对上,秦筝半点没有先前的不自在了,只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怜之感。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太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肥腻腻的肉只怕也难以下口。
王彪站在他边上,似在同他说什么,见太子没答话,不由得也朝着太子的视线方向看了过来,瞧见秦筝,他冲秦筝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就非常识趣地端着碗走了:“我去厨房添个饭。”
秦筝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走过去,瞥了一眼太子手上的大海碗,用一副难兄难弟的语气道:“你碗里也被夹了这么多肉啊……”
太子见她眉毛都快打结了,瞥了一眼她碗里贴着碗沿放的那块肥厚的扣肉,问:“不喜欢吃?”
秦筝一张俏脸愁得快皱成个包子,反问他:“你喜欢?”
太子没说话,直接伸筷子夹走了秦筝碗里那块扣肉。
正巧林昭从厨房出来瞧见这一幕,她英气的眉狠狠一蹙。
阿筝姐姐碗里就一块肉!她相公碗里全是肉还好意思夹阿筝姐姐的!
当真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林昭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冲过去给秦筝讨个公道。
却又见秦筝被抢了肉后还“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林昭气得捶胸顿足,终究是没在这节骨眼上前去说什么,想着回头再好好给秦筝说道说道。
秦筝压根不知林昭看着她们脑补了那么多,见太子把扣肉直接夹到自己碗里,她大脑宕机了一秒,才不确定地问:“那个……你要吃?”
太子低头扒了一口饭,道:“能补充体力,扛饿,是好东西。”
他很久以前吃东西就不管好吃还是难吃了,只要能尽快恢复体力,在战场上从死去的战马上割下来的生肉他都咽过。
扒饭明明是很粗鲁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倒也称不上赏心悦目,但秦筝莫名地觉得透过他那副浊世佳公子的皮囊,似乎看到了一个驰骋沙场悍将的影子。
秦筝望着太子愣了一会儿。
太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停下筷子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秦筝忙摇摇头,也低头扒自己的饭,等她吃完,太子那碗饭也见底了。
王彪又过来同太子细商一会儿去西寨的事,秦筝看他走不开,便顺道帮他把碗拿回厨房。
走到院中时耳尖地听到靠墙根蹲着吃饭的几个汉子在议论她。
“程夫人对军师可真好,自个儿碗里有块肉都舍不得吃,特地拿过去给军师,老子以后讨婆娘,也得讨个这样的!”
“得了吧,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人家军师一表人才,又能识文断字,你这损样哪个姑娘家瞧得上你?”
汉子们一阵哄笑。
秦筝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空碗,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进厨房才发现林昭已经出去了,喜鹊在一旁帮着厨房大娘收捡碗筷。
秦筝问了句:“阿昭呢?”
喜鹊答道:“今早起来漫天红霞,这两天八成是要下暴雨,大小姐去同寨主说盖瓦的事了。”
秦筝不解:“盖瓦?”
喜鹊道:“这两年战乱,来投奔祁云寨的人越来越多了,房子不够住搭了茅屋,天晴还好,遇上雨天,那就是外边下大雨,里边下小雨,再刮个大风,整个茅屋顶都能给掀没了。”
厨房大娘接茬儿道:“可不是,寨子里一些老房子年头也久了,瓦缝稀松,漏起雨来不比茅屋好到哪儿去。”
秦筝蹙眉问:“需要加固房顶的人家有多少户?来得及吗?”
厨房大娘叹了口气:“哪家的房子大大小小都有些毛病,问题不大的自家人修修补补将就一下,等雨停也就过去了。像康婆子家里,她儿子死在了外边,家里没个男人,茅屋又漏得厉害,翻墙盖瓦的活儿,她一个老婆子哪里做的了?也是寨主和大小姐心善,对寨子里死去的兄弟家眷多有照拂,不然康婆子那一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说着就不住地摇头。
秦筝不免也听得心口有些重,这世道,上山为匪过得尚且这般艰难,那些在山下四处逃难的百姓,过的还不知是什么日子。
秦筝对喜鹊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同你们一道去帮忙盖瓦吧。”
喜鹊有些犹豫:“这哪能行……”
秦筝打断她的话:“你给阿昭说一声就是。”
林昭知道她懂建筑工程,她过去指不定还能帮上忙,林昭肯定会同意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秦筝等林昭时,也在厨房帮忙收拾碗筷。
院外的汉子们用过早饭,押着昨夜突袭东寨的那几个西寨人就去西寨讨说法去了,林尧有伤在身,此番领头的是太子和王彪。
厨房大娘想起林昭兄妹的伤势,对西寨就没一句好话。
她一边用丝瓜瓤子洗碗一边道:“我今早瞧着阿昭那孩子眼下直接青了一圈,肯定是昨天夜里担心寨主担心得睡不着。”
喜鹊挠挠头:“我瞧着大小姐昨晚睡得挺沉的啊?”
厨房大娘诧异道:“昨晚大小姐跟你一个房睡的?”
喜鹊点点头:“半夜过来的。”
坐在灶膛子处看火的秦筝:“……”
她大概知道林昭为何半夜要去喜鹊房里睡了。
原本还打算回去后跟卢婶子挤,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卢婶子一把年纪,她又抢被子睡相又不老实,把老人家折腾病了就罪过了。
等林昭同林尧商议好了过来,听说秦筝要一起去帮忙盖瓦,自然是满口同意。
因为要去康婆子家会顺道路过秦筝住的院子,秦筝想着晚间还得跟太子挤一张床,扯了个夜里凉的缘由想找林昭拿条被子。
林昭怕秦筝冷,准备拿床冬日里盖的厚棉被给她,秦筝觉着这棉被她一盖上,只怕太子都没地儿躺了,挑了条稍薄些的。
林昭不解:“这床被子跟阿筝姐姐你们盖的那床被子一样厚,换了只怕夜里还是冷。”
秦筝道:“我拿回去搭着盖,这个厚度够了的。”
林昭神色怪异起来:“两床被子一起盖?这个天气得闷出汗来吧?是不是阿筝姐姐相公有伤在身,畏寒得很?”
秦筝正愁找不到理由,林昭这么一说,她就赶紧点头:“我相公的确有些畏寒。”
林昭终于又找到一个抨击太子的点:“他吃那么多肉还体虚成这样?真没用!”
秦筝:“……”
这话一定不能让太子知道。
……
方抵达西寨的太子半点不知自己又被编排了一次。
东寨此番一并前去的有四五十个汉子,凶神恶煞地往西寨大门前一站,还是颇能唬人,他们押着十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捆成猪的西寨人。
西寨哨楼前站岗的汉子见事态不对,都没敢开寨门。
一个小喽啰问王彪:“王……王头领,你们这是作甚?”
王彪一脚踹在其中一个被捆起来的西寨人膝盖窝,直踹得对方跪了下去。
他冷笑道:“这群叛徒勾结水匪,劫了我东寨的货船,叫二当家和他那狗儿子出来见我!”
西寨的小喽啰不敢耽搁,立即跑去寨子里向二当家禀报,对吴啸忠心的,也不动声色溜去吴啸那里通风报信。
太子负手而立,看着手拿家伙站在西寨木栅栏里边的一众西寨汉子,神色平静。
穿成亡国太子妃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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