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们听说粮库这边有粮食卖，是不是这个样子？”
    听到葛磊的话之后，陈明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他们已经再三强调粮食是一万斤起卖，现在过来想要买的，铁定是大头，他强行压下去心中翻涌的那些喜意，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来。
    他略微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摆出了一个国家干部该有的样子来。
    “你说的确实没错，我们粮库里面确实有一批粮食要出场，这不是因为受了灾吗，所以我们便将粮库里面的粮食便宜一些贩卖出去，也算是救济一下受灾的人。”
    明明是不想承担粮食发霉之后的下场，才想把粮食给卖掉的，结果现在却扯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大旗，葛磊并没有拆穿他说的话，摆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来：“你们真是太仁义了，国家要是有更多像你们这样一心为民的官儿就好了。”
    先将人恭维了一番之后，葛磊才说道：“我们来就是为了买粮食的。”
    陈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虽然我们做的是不求名不求利的仁义事情，不过有一条我还是要跟你说的，我们这里面的粮食不批零，至少要一万斤起步，如果你这要的少，我们也是不会卖的。”
    葛磊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一万斤起售，我们要的多，我们总共要两万斤的粮食。”
    自打放出了要卖粮的风声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开张，到现在终于开了张，陈明眼中的喜色再也压制不出，直接开口问道：“老人家，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随即他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有些太过于急切了，便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粮食吗？我们这粮食是给贫苦百姓的，不是要给那些投机倒把的人的，若是你买了这些粮食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我们可是不能允许的。”
    葛磊说道：“这您就放心吧，我也是几家伙人一起合伙的钱，你也知道，现在各村都受了灾，今年夏天是绝产了，咱们没办法，才想来买些粮食回去备着吃的。”
    陈明刚才说的话冠冕堂皇，实际上他也就是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证明自己不是想要卖给投机倒把的人，不过买粮食去的人究竟会做什么，他却是不会管的。
    在知道了他们要购买两万斤的粮食之后，陈明便将两个人带进了粮库站长的办公室之中。
    粮库站长的名字叫李德明，他今年刚四十出头，头脑要比一般的人要活络一些，这次因为他们管理不善，导致了粮食受潮，他们若是就这么报上去，之后肯定会受到严重处分的，所以他便想了这个将受潮的粮食卖了换成钱的想法。
    要说李德明的胆子也算是大得很了，现在这样的年月，一般人是不会想到这样子的点子，但是他想到了这个样子的点子，并且还将这样子的点子付之于实际，他的胆量和魄力也非常人可比的。
    既然要卖粮食，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想好了一切合理合法的理由，先前没有人来买粮食的时候，他心里面还有些没底，但是现在有人来买粮食了之后，他倒是变得冷静了下来。
    他们的粮食卖得这么便宜是因为受潮的缘故，并没有霉变，就算是卖出去也不妨碍的。
    当葛磊和葛二妮跟着陈明进门的时候，他便抬起头来，朝着葛磊和葛二妮两个看了过去。
    他仔细观察了他们一番，确认他们确实是土里刨食的农民，看样子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像是那种会投机倒把的人，他松了一口气，对他们的身份便信了几分。
    “你们两个是要来买粮食的吗？你们哪个村的？你们要买多少粮食？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买粮食？”
    他将一切都问的清清楚楚，是准备将这个全都登记下来，以后也好做个凭证。
    幸好葛磊和葛二妮两个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因此便便极为自然地开口说道：“我们是张家岗村的，我们要买两万斤粮食，我们是本家兄弟几个凑到钱一起来买粮食的，我们家的人多，现在又遭了灾，粮食少了根本就不够吃，所以才想来买的。”
    第121章
    “可是就算你们人在做, 再能吃, 也不能吃掉这么多的粮食吧？”
    在听到李德明的问题之后, 葛磊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一些略微有些尴尬的笑容来, ：“看来我们是瞒不到聪明的站长大人的，这实话跟你说了吧, 我们也是看上了这次的粮食, 这粮食的价格太便宜了，所以我们就想多买一些回去，虽然说这粮食可能是有些潮了, 但是晒干了之后也是一样的，我们这些庄户人家也不讲究这些东西, 粮食受潮了也是粮食, 也不耽搁我们吃的。”
    他说的是有理有据,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天衣无缝, 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
    李德明的眼睛眯了起来, 朝着葛磊看了过去，他看到一个略显猥琐的老头子, 他身上有岁月沉淀的痕迹, 有乡下人的老实, 也有乡下人特有的狡黠。
    李德明沉默了好一会儿, 方才开口说道：“我姑且先信了你说的话, 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面, 要是这些粮食你绝对不能拿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葛磊和葛二妮两个人点头说道：“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原本李德明觉得两个人不识字, 便想让二人按手指印，葛二妮手上都沾了印泥准备按了，葛磊却抓住了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
    之后葛磊便拿过了李德明放在桌子上的笔，签了他的假名。
    看着葛磊像是狗爬一样的字，李德明的眉头挑了挑，开口说道：“原来你还认字儿？”
    葛磊点头，脸上又堆满了那种略微带着种小心的笑容来。
    “解放前我上过几年私塾，略微认得几个字儿。”
    李德明又看了一眼葛磊写的名字，发现他写的那两个名字还是繁体字。
    不过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签好字了之后，李德明和陈明两个人便带葛磊他们去看仓库里面的粮食。
    这两万斤的粮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李德明问他们有没有带来什么工具来运这些粮食？
    葛磊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租了拖拉机过来装粮食。”
    见他们准备充足，李德明点了点头，随口夸了他们两个一句。
    李德明将受潮的粮食给葛磊他们看了，那些粮食就是沾了水有些湿哒哒的，堆积的时间长了怕是会霉变的，不过现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和葛二妮对视一眼，很快便定了下来。
    粮食看也看过了，见葛磊他们准备要，李德明便吩咐陈敏去将粮库之中的工作人员都召集起来，称重之后将这些粮食全都搬到车上面。
    粮库里面的粮食都是用麻袋装的，一麻袋是一百斤，两万斤总共二百个麻袋，粮库里面的工作人员总共七个人，在加上葛森总共八个劳动力，这些人齐心协力，仍旧耗费了不短的时间才将粮食给搬到车上去。
    粮食搬到车去了之后，葛磊和葛二妮两个又一次清点了数量，却人数量对了，方才过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便轮到了葛二妮出手了。
    葛二妮能拉得下脸来，不停地和李德明在哪里扯皮，她说她们是第一批来买的，也算是给粮库卖粮食的生意来了个开门红，能不能再给他们打个折，多给一些？
    经过了葛二妮的一番软磨硬泡，好歹是将李德明给说通了，大手一挥又多给他们一百斤的粮食。
    葛二妮做的这些事情让葛森看得是目瞪口呆，对葛二妮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先前以为自己已经对葛二妮算是有了一些了解，然而到了现在之后，他才发现他自己对葛二妮的那些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而已，这个小姑娘的已经是完全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葛森对此倒是并没有其他太多的感觉，葛二妮那十一岁身体里面套着的可不是个小姑娘的灵魂。
    结过账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赶到到了农场那边开始给这些稻谷脱粒。
    农场这边有个中型的脱粒机，他们给足了加工费之后，便立马开弓给他们的稻谷进行加工，机器轰隆隆地转动着，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方才将这些稻谷全都给脱完粒。
    这些脱完粒的大米摸上去有些湿哒哒的，葛森不免有些担心，他朝着葛二妮看了过去，开口说道：“这些米的潮气太重，会不会有什么妨碍儿？”
    葛二妮看了那些大米一眼，伸出手摸了摸，想了一会儿之后便说道：“这没什么妨碍的，只是有点儿潮，晒晒就可以了。”
    然而葛森听完了他所说的话之后，仍旧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现在事情都进行到了这种地步上，他就算是在不放心也不成了，不过葛森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十分纠结，盯着袋子里面的那些大米，似乎要把那些米看出一些花来。
    葛磊见到他这个样子，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二…木林，你别担心这个，咱们卖的价格就要比正常的价格少了三分之一，虽然是有些潮的，但是瑕不掩瑜，并不妨碍事儿的。”
    葛磊这么跟葛森说过了之后，葛森慢慢地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葛明开着拖拉机，拉着一车子的大米，载着葛磊葛森和葛二妮三个人，突突突地朝着河市的方向开了过去。
    自己的拖拉机上面装了这么多的大米，葛明的心里面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现在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他好像干跟着这些不得了的人干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葛明咬了咬嘴唇，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有些不太对了，只是现在他都在贼船上面待着了，想再多也没有了任何用处。
    葛明心里面担心，在开车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而葛磊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他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葛明在担心什么，他便开口安抚着葛明的情绪：“小伙子，你甭担心，你就只是帮我们开车的，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找不到你的头上，而且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就没有旁的人知道，你且放心着吧。”
    葛磊现在装扮成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葛明听着葛磊说话的声音，就这么被葛磊给忽悠了过去。
    车子很快便驶入了河市之中。
    不管在什么年代，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就是火车站这类的地方，而他们销售这些大米的地方，也就选在了而河市的火车站外面。
    当然在城市之中粮站外面的人会更多，不过他们本就是二道贩子，自然是要避开粮站的，要不然怕是会赔了个血本无归。
    等将拖拉机听停在了火车站外面之后，葛二妮立马下车开始大声吆喝了起来。
    “卖大米，卖大米，上好的大米卖咯。”
    在车站这边干活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出苦力的人，他们的工钱虽然高，可是吃的东西也多。
    他们到手的粮票根本就不够他们吃东西的，每个月都要去找那些二道贩子买些粮食什么的。
    现在也到了下班的点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不少的人围了过来。
    “小大姐，这些大米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是个怎么个卖法？你们赶紧说说。”
    面对着这么多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葛二妮毫不怯场地说道：“我的这些大米比粮站那边儿卖便宜五分钱，一斤大米是一毛钱，这一袋大米的重量是五十斤，我们这里是论袋卖的，不零称，卖完为算。”
    一袋五十斤大米，算下来也就五块钱，并不算贵，不过还有人找茬，想要散称着卖，然而葛二妮却毫不退让，直接说道：“我们的大米不散卖，一袋五块钱，你们要就买，不要就算。”
    这些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很快便有人出头检查了一下这大米，确认这些大米确实是真的，他们便彻底动了心。
    最开始有人买了两袋之后，那些还在观望的人便动了心思，跟着开始购买起大米来。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接下来跟风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但是火车站门口的围着的人却越来越多，葛磊他们车上的这些大米则越来越少，葛二妮将钱包挂在了葛磊的脖子上面，收到了钱便塞到了葛磊的脖子上挂着的钱包里面。
    随着买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的人买回去之后又拿着钱折回来买，他们的车上的大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下来。
    在他们的大米全都卖完了之后，有不少没买到的人便嚷嚷着要买他们的大米。
    葛二妮站在车上大声嚷嚷道：“今儿的这大米已经卖完了，大家不要纠缠了，等明个我们还会再来的。”
    她说了这些话之后才安抚住了那些没买到的人，葛二妮和葛森赶紧上车，催促着葛明赶紧开着拖拉机离开这里。
    第122章
    回去的路途之中, 葛森仍旧是蒙的。
    虽然最开始他就想要凭着这个赚钱,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最后还真给赚到了钱，这钱还来的这么容易, 他整个人仍旧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摸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从拖拉机上面下来的时候, 他还是这么一副浑浑噩噩摸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模样。
    葛磊拍了他两把, 终于将他弄得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葛明的辛苦费和拖拉机的租用钱全都给了他。
    “老爷子, 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您在找我, 我随时都有时间。”
    葛明这么忙了一天, 虽然累得狠了, 可是赚的钱却抵得上他平日里一个半月的收入了。
    和葛磊他们说了一声之后, 他便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离开了。
    他们这次赚的钱不少, 身上装的钱太多，便有些心神不宁的, 害怕有人跟踪他们, 走路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不过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糟心的情况。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 他们是在张家岗村外下车的, 从张家岗到葛家村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也亏得今晚的月色不错, 张家岗到葛家村的路也还算是好走，否则的话，走上大半夜也不一定能回得来。
    等到了葛家村之后，他们先在村子外面的小树林里面将脸上的妆容给卸了，将自己的容貌恢复成了他们真正的样子。
    将伪装尽数退了之后，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匆地朝着葛青阳的家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