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荷听完孩子告状，沉默片刻，笑了笑，“算了，咱们尽到本分就行。你奶再不好还生了你爹。”
    关平安表示没意见。你喜欢就好，回头别气别哭就行。
    “媳妇，真不送鸡蛋？”
    “送啥送，我吃饱了撑的！”
    闻言，关平安麻溜地拽起哥哥立即走人。她爹又想被她娘给掐肿了，活该！让你没事逗媳妇玩儿。
    翌日一早，送完给赵家的节礼，一家人，不对，是两家人，连同马振中他们，上了一辆牛车去往叶家堡。
    比起给她祖母祖父的节礼来说，给她姥爷姥姥的就海了去了。要不是马振中陪同，估摸她爹还要搬过去。
    车上，关平安特意瞄了好几次她老子，不知是不是昨晚被她娘亲给掐得投降，还是咋回事。
    不过，她爹爹为何不同意她送出小山参和灵芝？年份虽然短了点，可小葫芦出品绝非俗物。
    正如她哥哥所言，太复杂了！
    路过南甸子，关平安扭了扭小身板，将脸侧到另一边。
    叶秀荷连忙拍了拍怀里的闺女，“别动，头发要乱了就不美了，你姥瞧见你这一身一定说你俊。”
    “咱们姑娘长得俊。”叶小凤更是连连点头，“这么一穿水灵灵的，今儿回姥家的孩子一定都比不得上。”
    关平安打量了眼自己的绿裤子，大红绿花的褂子，朝她们甜甜一笑，可费了她凤姨不少钱呢。
    “大姐她们不知前几天去了没，咱们又快大半年没见着。”
    “路过她们几个村子要不要喊一声？”叶小凤摇了摇她那围着绿方巾的脑袋，“算了，过去这一扯那一扯，今晚都回不来。”
    她的自言自语惹得叶秀荷呵呵直笑。
    “小兔崽子们坐好了！前面就是北甸子，快到叶家堡了，乖乖坐好，你们姥姥家有月饼，回头都给你们。”
    “娘，我知道南甸子有豆腐坊，北甸子有榨油坊，我爹都带我来过。”
    “死小子，就光记吃的。”叶小凤怪嗔地骂我，扯过扭来扭去不安分的二儿子，“别动！等咱家地里收回黄豆，娘就给你们换豆腐炸丸子。”
    “芝麻油也要点。”
    关平安眼神一闪，果断摇晃叶秀荷胳膊，“娘~”
    叶秀荷无语地拍了下闺女，自家荤油还很多呢，可她还是，“行。回头有空我跟你凤姨过来。”
    “嘿，嘿……不用的，我跟哥哥们一块过来就行。”你们来了，我如何操作？
    “对，我们都认识路。安安，我们来，你替我们烧好吃的就行。”
    赶车的关有寿无语地斜了眼身边哥们，“咱们这段时间缺了他们吃的啊？”
    “嘁，这些臭小子肚子就像无底洞，咋填也填不满。”
    关有寿无限同情，仨儿子真不容易：“你辛苦了！”
    “可不是。”马振中连连点头，“昨儿我大姐一走，我娘转手就偷塞给我粮票，就怕我一家子扎脖子。”
    友尽！
    “你老妹儿来了没？”
    存心的！！！
    马振中看着哥们憋屈的样子乐得放声大笑。
    关有寿踢了他一腿，“笑，笑，显你牙齿白呀，傻不拉几的。所以我得响午前回来，欢喜就下午半天假。”
    “啧啧……这回儿一下子四份，不对，可得五份。你不早点回去还真不行，那几个要是光收不回，你老妹儿可就难做人。”
    “嗯。”
    “我都大姐一大把年纪了……”
    关有寿顿时笑喷，“这话去大娘跟前多说几次。”
    “哈哈……四十多了，可不就一把年纪。别说，她一回来嘴上就挂这几个词，被我娘都捶了好几下。”
    “你大外甥升了没？”
    “我大姐也说不清，好像要升营长了。”
    可算捞着机会，关有寿立马一一戳，“你就没点惭愧？”
    “切~当年我要去绝对比那小子混得好。”马振中哀怨地看着他，“谁让你当初不听我，搞不好咱哥俩都能混个将军当当。”
    “臭不要脸！不是你拉我？我裤腰带差点被你扯断！”
    “那是大发那小子好不好？那小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要去大家伙都得去，死也死在一块，我给吓懵了。”
    “回头我就告诉大发！”
    “别啊。好汉不提当年勇。”
    关有寿乐得开怀大笑。年少不更事，已至而立年，可曾经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真好。
    说说笑笑的，抵达叶家堡之时，这哥俩就不敢再胡言乱语。
    论好汉？
    开玩笑！
    叶家堡的那帮爷们是什么人？
    那是一群敢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提着开山刀和小鬼子拼命的爷们；那是一群喝酒用大海碗，不一下子连干三碗都觉得浑身难受的爷们。
    叶家堡其实就在马六屯那座南山连绵的山体另一侧，远远的望去，一大片的高山密林绵不绝。
    村子也是坐落于山中一块比较平缓的向阳山坡，与马六屯不同，稀稀拉拉坐落着百来户人家。
    各家院子围着半人高的粗木桩做成篱笆，上面爬满了藤蔓，不远处一条从山间下来的泉水汇成小溪从村中间弯弯绕绕流过。
    过了村口，左面两家就是叶小凤的娘家，都是黄泥墙茅草房，大门上还贴着两个大大福字，经过风吹雨淋，红纸已经变浅。
    叶小凤的大哥就是现仍大队长，此时院门开着，宽敞的院子足有二十多米长。据说叶家堡地广人稀，不存在土地不够用问题。
    村里现在还在上工，里面倒是有小孩跑出来叫着老姑要去喊大人，关有寿见状与马振中约好回程时间，留下他们一家人，继续赶着牛车往前走。
    往东直走个五六百米，横着的三座院子就是关平安舅舅们的家，最左边的大门口前面正站着一道人影。
    关平安知道这是她姥姥。
    每年她娘正月回门拜年和中秋过来时，她姥姥总是站在那儿向村口眺望，希望第一时间见到姑娘姑爷。
    她娘说刚开始她老娘盼闺女，后来盼外孙。自家也住在东面，以后她也会像她老娘盼着一代代的小辈。
    牛车靠近了，她姥姥手里拿着烟袋，笑着，快步迎了上来，边高声喊着，“老头子，咱姑爷来了……”
    第304章 叶五爷
    她姥姥是位有故事的人。
    ——目不识字，却懂得道理极多，
    在外面人人都夸她姥爷叶五爷是真男人，其实她姥姥在叶家堡的威望和人缘更胜于她姥爷。
    叶家堡的爷们说好听点是爱国，可也出了名的凶狠，他们会不会揍自己媳妇？关平安不知道，却明白一点。
    在叶家，她姥姥说了算。
    据赵老爷子所言，她姥爷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混子，后来娶了她姥姥收了性子，正当大家伙觉得他顾家了。
    结果，他又犯了。
    不过，这次总算走正途。
    打胡子打鬼子，哪儿都有他的份儿，时常受了伤回来，修养好又走了，她姥姥是既下田种地上山砍柴又养猪养鸡。
    等有首长看中她姥爷，想带他继续南下，谁也没料到她姥爷又不玩了，理由就是得拉扯大孩子。
    这里面自然有她姥爷对媳妇内疚之心，但更多的是她姥姥付出不少，真正地感动了她姥爷。
    要不然她娘会没爹的。
    赵老爷子都说了当初并肩作战的很多人跟着南下，活下来的后来都娶了新妇，她姥爷长得一表人才没准也会被勾走。
    “姥姥，姥姥……”
    兄妹俩人一等牛车停下，立即跳下往她跑去，扑到姥姥怀里。
    老旧的木门开着，叶五爷背着双手，从门口出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先瞟了老伴和一对外孙。
    “姑爷来了。”
    “嗯。爹，最近和我娘身子骨好吧？”
    “好得很，能再活个六十多年。”
    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又冲向叶五爷怀里，“我姥爷能活个二百岁。”
    叶五爷抱起了她，“我家乖乖又瘦了。跟赵老头学得咋样？那老家伙有没有趁机公报私仇？”
    关平安搂紧他的脖子，“太爷爷不敢，我是我姥爷的宝贝疙瘩。”
    “对，他欺负你，你就说我姥爷在叶家堡等着。乖乖，你上回托那老小子给姥爷的酒哪来的？”
    “我爹整的。”
    关有寿一边搬下麻袋箩筐，一边回道，“爹，我又给你带了一坛子，你少喝点，这劲头大得很。”
    叶五爷终于看到女婿，“有酒就行，拿这么些东西过来干啥？家里啥都有，你们带回去。”
    关有寿故意留下酒坛子，扛起麻袋就往门口走去，“我家也啥都有，这可都是你俩外孙孝敬你的。”
    叶五爷与长子叶永信合住三间屋，院子里十来只鸡在葡萄架下面散步，一边走一边在地上刨着什么。
    与关家小院不同，葡萄架过去就是四米长的猪圈，两头猪在圈里哼哼唧唧的，见来人了，一只老花猫从外屋地儿窜了出来，看了看人，一下子跳起来，朝关平安“喵喵”的叫了一声。
    “花花~”
    “哈哈……花花也还记得咱乖乖呢。”叶五爷说着将怀里的外孙女放在地上，“小心点，别叫挠了啊。”
    记忆里，这猫在她姥姥家养了十几年，对她从来没挠过一回，关平安见了实物有点激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