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虽平定,仍有残军南逃,部分入山部分入南诏,大将军花生奉命追击,至乾和二十五年八月基本肃清,滇南恢复往昔,山明水秀四季如春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乐景象,仿佛那场内*luan从未曾发生。
八月,一纸圣旨招大将军回京,她拖拖拉拉到九月十五才动身,此时,西北边境传来战事,西域内*乱,新任西域王阿勒玛斯请求支援,于是,正待回京的花生被奉命西域平*乱。
十一月十一,上京皇宫为太子流年举行盛大冠礼仪式,文帝拖着病体亲自授冠,当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紫宸殿上,少年蟒袍金冠,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浑身彰显睥睨天下的皇者气势,满朝文武俯首跪拜,几千多里外,花生正带着几万将士浴血奋战,叛军凶猛战事异常惨烈,血溅黄沙尸横遍野。
同一个太阳下,同样年纪的两个少年,一个正走向人生巅峰,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头发蓬乱满身鲜血,随时可能埋骨异乡。
到底谁欠了谁的?
所谓孽缘,大致不外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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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二十五年十二月西域内*乱平息,东夏大军以全胜之姿凯旋,一时间战神花生威名传遍天下。
乾和二十六年一月,才安定不久的西北甘州一带出现匪害,烧杀抢掠影响恶劣,班师回朝途中的南征军接令直接去了西北,两月后匪害基本清除。
四月五日,清明,甘州城外漫漫黄沙中,张永峰陪花生祭拜亡灵,从峒城至甘州,辗转万里,几年间多少人来了又去,始终在身边的最后会有几个?
苍凉的羌笛回旋在天际,无端端,萧索了一城繁华。
也是这天,花生再次接到回京的圣旨,同时,太傅钱熏托内侍转送她琴谱一本,打开,是凤求凰,西汉司马相如所著。
钱熏者新任太傅,原来就是太子流年的师傅。
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回京,天下之大可以一走了之,但,上京还有她牵挂的人。
回京之路走的缓慢,原本一月的路程,拖成了两月,至六月初一才到邯城,在邯城停留两天,随行催了几次,一行人磨磨蹭蹭启程,第四日,快马冲进邯城送来急报,大夏文皇帝傅璋华薨逝。
六月初六傍晚,经过三天两夜的疾驰花生回到久违的上京,直接入宫祭拜。
祥云殿,依山临湖风景优美,本是一处极好的所在,此刻却透出一股冷清,殿内很安静,偶有风穿堂而过,摇曳了一殿的灯火,巨大的棺椁停放在中央,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牌位上书:惠贤恭仁康定圣孝文皇帝,一人全身素白背对大门负手立于侧。
布衣乱发的少年大踏步而入,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死者为大,于情于理这三个头都是要磕的,虽然,她一直不怎么耐烦这位大行皇帝。
磕完头起身后她斟酌怎么开口,一年未见,难免生疏,该说些什么,安慰?好像不需要,他爹对他不见得好,若不是到最后只剩他这根独苗,皇位指不定传给谁,恭喜?那她是欠揍,人家怎么说也死了爹,场面上装装总需要吧,该说些啥呢?心里纠结了半天,最后的念头尽然是溜...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人忽然开口,微哑的声音透着疲倦。
“等我死后这上面会刻些什么。”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惠贤恭仁康定圣孝,是我替他选的,他会很满意吧。”
“...”评价帝王这种高大上的事与她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她实在不知发表什么意见。
“等我死了,那上面又会刻些什么?”
“妖孽转世祸国殃民?或者文成武功盖世明君?”
他转身面对她,绝美容颜亦如往昔,连着眉梢眼底惯有的清冷都未减丝毫。
“阿生,像我这样满手血腥的人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楞了半响,好一会儿才蹦出句:“...帝王之路从来不容易...那些,不是你的错。”
他勾勾唇,笑的寂寞萧瑟:“那...是谁的错?”
她叹:“天意弄人,而已。”
“天意?”他恍惚着喃喃重复,忽而,跨上几步伸手搂她入怀,她一惊,待挣扎,他头埋进她的颈间,声音低哑:“莫动,我只想靠一会,阿生,我很累。”
一路走来,满手血腥,脚下踏的都是至亲的尸骸,最后的最后,看到仅有的亲人离去,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哀伤的吧!
何况,他才刚刚过弱冠之龄。
纵万丈红尘千般繁华依然满身萧瑟,脆弱的像个小孩!
她的心忽然间痛的要裂开,手环过他的腰扶上消瘦的背,像多年前在忘忧阁安抚噩梦惊醒的那个少年,她低低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半响后柔声道:“没有人可以陪着走一生,有人来了就有人走,可是,不管长短,相遇时至少曾经陪伴着走过一段...阿玉,不要难过...”
她唱的不好,天生没那天分,却有种奇异的力量,将他苍凉的心安抚温暖,只想这样天荒地老,而她,说到一半只几不可闻地叹息,最后的半句在唇边最终没有出口...
。。。阿玉,你最心爱的女人如今就在你的后宫等你,你,还想怎样呢?
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缺憾,有时也是一种美。
阿玉,那些过往,就当是为了得到你的最爱付的代价吧,纵然,满手血腥一地尸骸,亦不要悔。
否则,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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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祥云殿,她去了冷宫,走进那破败的院子时占明月正蹲在墙角侍弄花草,蓝白相间的小花依旧如上次那样花瓣谢了一地,但花蕊依旧娇媚可爱,风吹过,摇曳生姿。
听闻,文帝走的时候,她在身旁。
花生曾听她说过一段往事,她应该一直爱那个皇帝的吧,只可惜天意弄人,花生望着那一抹背影心中划过几许遗憾。
相爱相杀,情人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占明月听见响声回头看了眼,平静淡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花生倒是凌乱起来,本不该伤心的傅流年哀伤莫名,本应该痛哭的占明月一脸平静,这世道...她望望天,莫非真的变了?
胡思乱想中,占明月转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中拿着只香囊,随手一扔:“接着。”
花生接住,在手里掂了掂,一脸失望:“怎么不是银子。”
占明月失笑:“传说大将军爱银子,原来是真的。”
花生撇撇嘴:“哪个不爱银子?爷我只是更喜欢些罢了。”
占月明在院中的椅上坐下,倒茶抿了口:“你手里那东西,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是吗?”花生打开看了眼:“花籽?”
“你在滇南呆过段时间,难道没有听说过开谢花?”
花生茫然:“开谢花?”她还真没听说过。
“朝开暮谢,其根剧毒,其花解百毒,当初那个小皇帝的毒便是用这花所治。”
花生眼睛一亮:“这么神奇,肯定值钱的很。”
“千金难寻,这世上恐怕只你手上这些了。”
花生忙收进怀中,眉开眼笑起来:“啊哈,这般贵重正适合本将军。”
“但是啊,这东西极难养。”占明月转眸看着墙角的小花:“朝开暮谢,需鲜血浇灌。”
“鲜血?”花生吓一跳,也转头看向墙角:“就那东西?”淡雅清新,哪有半点血腥味?难怪人说,外表越是清雅的东西越是具有欺骗性,如,傅流年。
她伸手去怀里掏:“算了,这种东西爷伺候不了。”
占明月随意扫她一眼,语气淡淡:“随你,不要就扔了,反正我也没用。”
花生干笑几声,转开话题:“娘娘,我追击蒋氏残军时在南诏边境遇到南诏王,您的大哥,他让我带话,说很想念您,希望您回南诏。”她信步走到占明月对面一屁股坐下:“如今,皇帝大行,您是否考虑...”
占明月极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我的时日不多,回不去了。”
花生微惊,抬眸仔细打量她,此时离的近了才发觉占明月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两鬓花白眼角布满细密皱纹眼神黯淡无光,虽气质依然高冷,却难掩一股衰败之象,仿佛面前说话的只是一尊没有灵魂的玩偶,难不成是因为皇帝的大行,打击太大?
她忙劝:“娘娘,您得想开些,生死有命人终有一死,活着的还是要好好过,莫要太过哀伤,您一向身子不好,千万自己保重,要不,我去叫太医...”
占明月黯淡的眸子浅浅划过一丝温柔,摆摆手:“不用,我的身子我知道。”
“你去祭拜过了吧,奇怪傅璋华会忽然薨逝?他中毒十几年,靠峒城的泉水才活了下来,到如今毒已深入心肺骨髓,再加上他儿子下的毒,即便开谢花也无力回天。”她低笑,带着几许苍凉:“十几年前我恨极之下亲手给他下的毒,我在这小院呆了那么多年,每天用血浇灌这花,便是希望有一天他回头来求我,你知这十几年我流了多少血?”她低低笑着,说不尽的苍凉无奈:“后来,他果然来了,却是为了那女人的孩子!”
花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占明月昂头望天,夜色静谧,有股别样哀伤萦绕在小院中。
“可最后的日子,终究是我陪在他身旁,一直到死!他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他从未恨过我,从来没有...”声音渐渐低至听不清,最后,她靠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花生叹息了阵,走时解下衣袍盖在她身上,留下一句:“保重。”占明月已睡着,眼角一滴泪水,欲落不落,梦中回到了文帝临终的那日,他拉着她的手,虚弱地说了许多话。
他说,明月,我要走了,你莫难过,一直以来我都未曾恨过你。明月,你初嫁我时与我说的那些话我其实一直记得,我不是不爱,我只是一直不知怎么去爱!你是那样的美丽高傲像天上太阳般灼热到无法靠近,而我是个皇帝,有许多身不由己!明月,若有来生,你就顺着我些让着我些吧,我们只做一对平常的夫妻,可好?!
他自称我,像一个最平常的丈夫在哄自己爱闹别扭的妻子,最后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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