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家里本身就有食肆的陈岩以及来自村里的顾明轩周围就被围了很多人。几乎是厨师们拿一个什么出来,众人就问一个。顾明轩觉得自己从未一天说过那么多话。
“快看快看,左数第三个灶台那个厨师,那刀好快啊!”学子中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呼。
众学子忙停下问话,纷纷转头看过去。
那厨师右手执了一把澄亮的菜刀,一边还在和人说话,一边手上的刀笃笃笃笃地落下。随着手起刀落,他手下的莴笋变成了厚薄均匀的薄片。一根莴笋都切好片后,他手轻轻一抹,刀又笃笃地切了起来。不多一会儿,一篮子的莴笋杆,变成了一篮子粗细均匀的莴笋丝。
“最后出来那个食肆,那厨师同时用了两把刀,也好厉害啊!”
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厨师,左右手各执一把刀,正在用力地砍面前的一大块五花肉。随着他刀的每一次落下,都让学子们不约而同地缩了下脖子。因为那力道,每剁一下,都能看见星点的肉末飞溅起来。
“快看金榜题名食肆那边,那厨师手中切的是什么,是黄瓜吗?好快的刀,但是又不像其他人力道那么重的样子!”
这一声太过高亢,也引起了胡掌柜的注意。听到学子们的惊呼,他不着痕迹地挪到了那厨师的旁边,拿起他刚切好的黄瓜,顺手一掰。那本来深绿色的黄瓜竟然顺着他的力道弯曲了。弯曲的弧度处变成均匀的薄片,透出内瓤的浅绿。每片连绵不断,竟是整根黄瓜都切过了,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切断。
“蓑衣黄瓜。”黄老先生缓缓说出这道菜的名字。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有人斗胆问道:“黄老先生,为何叫蓑衣黄瓜啊?是因为像蓑衣吗?”
黄老先生笑了笑:“我也只知这种黄瓜的切法叫蓑衣刀法,很是考验刀工,至于为何叫这名,实是没有什么考究。”
“这样连绵不断,倒是有点儿像蓑衣的样子。”“太阳光照在上头,黄瓜片好像会发光一样诶。”“快看快看,凌云食肆的掌柜姐姐拿了一大块五花肉出来,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刀法?”
江楚本在思索这几日查访结果,听见后两句话时抬起头来。瞧见陈苗苗左手拿着肉,右手拿着一把小刀,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刮着肉皮,头上的蓝布束发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瞧见此景,江楚眸光一闪,起身离开。
本来等待着陈苗苗大显身手的众人都愣住了。有和陈岩比较相熟的凑近了陈岩:“陈小兄,掌柜姐姐是不是忘记带刀了,那么大块肉,她怎么用这么小一把刀呢。”
陈岩其实也不太清楚,还在思索如何回答,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她应该是在剔表皮的细毛。”
“毛?”学子们回头瞧去,见说话的人竟然是平日里寡言的顾明轩,有些惊讶,但想着今日横竖都问他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忙追问了起来,“这不是猪肉吗?为什么还会有毛?”
顾明轩今日显是已经被问惯了,但是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沉默了一下:“猪牛羊、鸡鸭鹅,这些家畜家禽,都是有毛的。”
什么,猪也是有毛的?众学子们大惊,纷纷开始讨论起来什么动物没有毛。旁边的夫子们都听在了耳里。山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光这文章做不透,哪怕考中,这官也做不明白。依老夫瞧,待天气凉快些,也让学子们多出去走走看看。”
杨夫子连忙道:“夫子说的正是。今日日头有些大,山长不若先回去歇息会儿,待结果出了再过来。”
“诶,日头这些师傅们晒得,学子们晒得,我怎么就晒不得。这是书院的大事,岂能尸位素餐。”山长面上的笑敛了少许。
杨夫子脸上一怔,正有些讪讪,忽然头顶一暗。他转头,只见江楚的几个手下正抬着一卷油布从众人的头顶一点点展开。旁边另有四人各在四个角支起四根竹竿,随着叮叮当当一阵敲打,一个简易的棚子就搭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楚走到山长面前,揖了一礼:“山长,日头毒辣,各食肆师傅们若是做到晌午,恐会中暑。恳请山长通融,让人暂时进去,也给参赛的诸位搭个棚子。不若再请几位大夫,万一不察有个烧烫伤,也好及时救治。”
山长连连点头,问旁边的几位夫子:“我瞧江夫子这提议十分不错,诸位觉得如何?”
众夫子如今都在阴凉下头,刚承了江楚的情,纷纷点头。于夫子起身道:“江夫子说得很是,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不过我这搭棚经验甚少,还请江夫子手下多多支持。”
江楚微微欠身:“自当尽力。”说罢,他亲自领了人跟于夫子往场中去了。
众夫子纷纷称赞江楚想得周到。杨夫子看向山长的表情,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怎么好似和说好的不一样?然而,当他目光落在某一处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会儿趁能蹦跶,尽管蹦跶。待结果出来,你还能如何?
陈苗苗并不知道这一番事宜。她正将处理过的五花肉皮朝下,放到烧热的锅里。肉皮碰到滚烫的锅,发出滋哇的声音,肉皮卷曲起来的同时,一种焦香味铺面而来。陈苗苗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所有五花肉肉皮都已经烧过了。
这一步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面前的锅热,头顶的日头也热,烧完陈苗苗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她刚拿起最后一块肉,忽然感觉到面前的光一暗。她下意识地抬头,瞧见头顶已经被扯起了油布棚,下意识看向搭棚的人。
拿着油布走过的人正是穆天。瞧见陈苗苗的目光,他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开始了固定工作。
几乎是下意识,陈苗苗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当瞧见角落处正在交谈的于夫子和江楚,目光顿住了。就只是那么片刻的怔忪,旁边的林婶凑过来:“姑娘,菜切好了。”
陈苗苗立刻回过神来,将肉交给她:“这个肉切成大约半根手指厚的片,不要弄乱了顺序。”吩咐完这边,她又去瞧石榴那边了。
因为有棚子,本就凉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他们更是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比试的人纷纷转头一瞧,见每个灶台后头都被搬来了一块冰。于夫子笑道:“书院冰窖里头去年挖了些河冰存着,倒是不值什么钱。这边有回春堂给的方子熬的避暑汤,诸位也都喝一碗吧,大热天的,别闹暑热了。”
如今正是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众人也不敢硬撑,纷纷都喝了。于夫子笑着道:“还有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诸位不用着急。”
众人本是不着急,听了这话倒是各个都正色起来,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让五十个人吃饱他们是没问题的,但是要从众人中脱颖而出,这就要颇费些心思了。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各种各样的香味逐渐飘了出来。诸学子们本就早早过来,这会儿更是饥肠辘辘,纷纷在心里琢磨:一个食肆只有五十份饭,吃哪家的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鱼香肉丝
为了让参赛者对时间有个清楚的把握, 于夫子每半个时辰的时候都会出来通知一声。当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他还专门放了个沙漏在前头的空地上:“沙漏完就是两刻钟。诸位请注意时间。”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看起来长, 实际上做起来并不长。菜都是要洗要择要切,这就是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好在鸡鸭这些都是杀好的只需要清晰, 若是还要当场杀,估计那就更紧了。君不见因为杀鱼洗鱼太过耗时,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它吗。
除了考虑菜熟的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出锅。五十人份的菜,光是弄好舀出来,都还是要一会儿的。幸好这会儿是夏天,菜不容易凉, 但是,还是要考虑到菜的口感。因为并不知道品尝顺序方法什么的, 还得考虑一下菜放久了会不会味道有变化,比如炒的素菜会不会从爽脆变成软趴趴的。思来想去, 蒸、炖和煮是比较合适的,其次是凉拌。
当然,陈苗苗并没有忘记自己拿手的炒菜。在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开始下锅炒制了。等到所有东西都盛好, 陈苗苗抬头一看日头, 跟自己预计的差不多。剩下的时间,就来瞧瞧摆盘这些吧。
果然,半盏茶时间后, 于夫子敲响了锣:“时间到, 所有比试者停手, 并请到之前的位置等候!”
诸位参赛者这才发现等候区也被搭起了棚,还分成六个小块,每块放了六把椅子,前面还各放了个小几,上面放着茶壶茶杯。这样挺好,互不打扰。陈苗苗忙碌一早上,也没心思听那些莫名其妙的掰扯,只想好好坐下来吹吹风,回去吃自己早上备下的盐水花生毛豆,再躺一下午,不到晚间吃饭她绝不起床。
五十份确实很多,每家都没有那么多盘子,所以一道菜分成了五盘,都放在每张灶台前面专门设的一张八仙桌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法动手脚。锣响时,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菜,所有人都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品尝了。
于夫子走到了几个灶台中间的位置,转向众学子,开口道:“现在开始品尝。有请方才拿到号牌数字是红色的人到第一张桌子前面按照五五之数排好阵。二桌子是绿色数字,依次下去是蓝、紫、黑与白色。诸位请带好碗筷,以及方才发给诸位的水囊。”
水囊?陈苗苗刚灌了小半碗凉白开,闻言眉微微一挑。
学子们起身,这才发现居然夫子们也跟着起身了。尤其是山长,居然排在了蓝色队伍的后头时,众人都纷纷惊讶了:什么,山长夫子他们跟自己一起排队品尝吗?他们居然没有单独的饭菜吗?
果然,于夫子接着说下去:“品尝规则是,每一排五人,都只准用公筷或者公勺将菜夹到自己碗中,每一道菜尝一口,然后喝一口水囊里的水,清洗一遍筷子,再尝下一道菜,直到品尝完一个食肆的菜。第一桌的换到第二桌,第二桌的换到第三桌,依次类推,第六桌的换到第一桌。每个人均会品尝完所有菜。待尝完后,诸位可选择写下自己最喜欢的三个食肆编号。”
这品尝方式,真可谓是十分专业了。不光陈苗苗有些意外,其他人也都颇有些意外。杨夫子心中有些惴惴,直觉今日的发展好似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然而现在众目睽睽,他什么也不能动,只能期待于等会儿品尝完,他还有一招。
陈岩因为是食肆相关人,并没有参与这回的品尝,成为难得的几位观众之一。瞧见第一排的人都已经夹起了菜,他更是身子前倾,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凌云食肆的桌子方向。
江楚也在品尝队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就在杨夫子的旁边位置。他们第一轮品尝的是金榜题名食肆的饭菜。第一道菜,就是方才引起了众人热议的蓑衣黄瓜。
不得不说,金榜题名食肆除了胡掌柜比较抠之外,掌厨赵大厨确实是省城大酒楼下来的,基本功十分扎实。这蓑衣黄瓜,正是展现刀工的一道名菜。这料汁调得也十分不错,作为开餐第一道菜,十分合适。
没错,所有食肆掌厨都想到一处去了,第一道菜都是凉菜。不同的是,除了金榜题名选择这样的炫技菜之外,其他食肆都做的荤菜。好巧不巧,陈苗苗和那一胖一瘦两位厨师,第一道菜的主菜都是鸡。
瘦高个厨师做的是白斩鸡,鸡肉煮得十分嫩。胖厨师做的椒麻鸡,入口就是十分刺激的口感,让人胃口大开。而陈苗苗做的,是红油手撕鸡。红油是她现做的,用的是不太辣的那种辣椒。小火慢慢地熬,辣椒和芝麻的香完全融入了油中,没有椒麻鸡的口感那么刺激,却更觉回味绵长。
第二道就开始上正菜了,每个食肆的选择就多种多样了。金榜题名选择的是红烧肘子,红润的酱汁中,肘子皮显得亮晶晶的,筷子一拨就下来了。入口十分软糯,里头的瘦肉反倒没有外头的皮这么好吃。
第一道菜没有选择黄瓜也没有选择鸡的两家,正是最中间的两家,这回倒是撞了食材,他们做的都是羊肉,看起来方才是这二位抢赢了。一个做的是经典的葱爆羊肉,一个做的是红焖羊肉,均是色香味齐全的佳品。
瘦高厨师和胖厨师也不约而同选择的都是大菜,唯独陈苗苗,端上来的是自己最后炒的那道炒菜——鱼香肉丝。爽脆的木耳丝,清爽的青笋丝,还有嫩滑的肉丝,搭配上甜酸辣咸,四种口味的完美融合,让品尝的人遗憾只能夹一筷子还不能吃一口饭。
品尝凌云食肆菜肴的人胃口已经被陈苗苗完全吊了起来,看到下一道菜时,众人都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黑漆漆的咸菜末上,整齐地码着五花肉,五花肉的皮不似东坡肉那般光滑红亮,而是棕褐色,上头还带着褶皱。
众人伸筷子去夹,夹起的那一瞬肉皮就微微晃动起来。夹起来以后,阳光照过来,正好能看到肥肉上的油脂缓缓滑下,引得人咽了一口唾沫。众人并没立刻吃肉,不约而同地将肉放到晚里,再夹了一些下面的咸菜,放到肉上面,一起入口。
东坡肉红烧肉这种经典的五花肉做法他们也吃过不少了,说是肥而不腻,其实吃上两三块还是觉得有些油腻。可这肉入口就是是咸鲜,尤其是搭配着那吸饱了肉汁的咸菜,众人这会儿纷纷看向于夫子:“夫子,真的不能给我们一口饭吗?”
与其同时,其他队伍里的人也纷纷提出了抗议。菜是很好吃没错,但是他们也就只能尝一口啊,这一口还不够塞牙缝的,要等到所有的尝完才能吃饭,那可还要等多久啊,简直是越吃越饿。
于夫子万万没想到众人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有些惊讶:之前他们制定这个规则,也是为了能够尽量地公平,防止有人吃饱了,后头的都不怎么吃了。但是,见大家的意见强烈,他便让人给每个人盛了半碗饭,见众人那开心的样子,他不禁越发好奇:真的就如此好吃?
对此情景,陈苗苗早有预料。今日所有食肆都没有忘记目的是来竞争饭堂,目标人群就是学子们,所以菜肴的口味本就是冲着学子们去的,所以饭菜能够受到他们喜爱一点儿也不奇怪。
看起来又要夹菜又要洗筷子,似是步骤很繁琐,但是其实也就前两筷子比较慢,后头居然快到一盏茶功夫就吃完了两个食肆的饭菜。饭也添了半碗又半碗,最后所有人都十分满足地扫荡完了所有菜。
是的,所有菜都被吃干净了。本来开始看到自己做的菜被光盘的厨师们还在暗暗窃喜,到最后,所有人都心里打起了鼓:这完全看不出来到底他们更喜欢谁的菜啊。
每个下来的学子们都拿到了于夫子亲自发的一张投票纸,同时还设下了一溜长桌,上头放了许多炭笔,正是供大家投票的。
东西是准备齐了,但是方才品尝过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都拿着那投票纸,或沉思或回味或纠结。不多时,山长率先站起身来,走到了长桌面前,拿起炭笔,写下了自己的投票,对折了一下放进了投票箱。
见山长打了头,学子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投票了。平日里他们一般都多有交谈,今天却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从品尝到最后投完票,都一言不发。杨夫子本想这个时候暗示某些人拉拉票,结果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他这个计划也落了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不过他还是强自稳住:别慌,还有机会。
从品尝到最后一个人投完票,也不过才过了两刻钟多一点儿。于夫子刚抱起投票箱,杨夫子终是按捺不住先跳了出来:“既是投完了,日头这会儿正是最烈的时候,方才比试的诸位也累了一早上还未吃饭。不若大家先各自回去歇着。待晚间计出结果,再张榜出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夫子看向杨夫子,目中快速闪过一丝情绪,放下投票箱,冲山长揖了个礼:“杨夫子心地善良,为大家着想。但依在下所见,此举似有不妥。”
杨夫子正要说话,山长却转向于夫子:“于夫子,你说,有何不妥?”
于夫子抬起头来:“在下以为,当场宣布结果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一顿大家吃得开心吗!
第75章 瓜子
杨夫子脸上一沉:“于夫子, 此乃书院大事,自是有山长做主,岂容儿戏?”
江楚忽然开口:“敢问杨夫子, 何为儿戏?”
杨夫子面色十分难看:“江夫子,你只不过是一介代课夫子,又是新来此处, 自是不了解临城各处食肆的情形。日头这么毒辣,万一夫子们学子们等得太久, 有个什么,你担待得起吗?”
江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在下是不如杨夫子在此地耕耘良久,但却知道,今日比试乃为学子们建造饭堂而设, 既是请他们品尝他们投票,那为何不能当场计票, 让他们亲眼见证此结果的出炉?”他顿了顿:“各位食肆的师傅们在灶旁尚且能站一个半时辰,学子们竟是连计票的时候都不能等, 那凭何能撑过科举?”
江楚话音刚落,立刻有学子道:“学生恳请山长准许我们亲自计票!”
杨夫子立刻用目光示意不远处的某人。谁料那人还未站出来,已经又有几个学子上前来,纷纷要求按照于夫子和江夫子的法子计票并当场公布结果。如此一来, 那人倒是不好出声了, 反倒用目光示意杨夫子快想法子。
见状,杨夫子反倒没法了,硬着头皮到山长的面前抱拳:“山长。”说话间, 他抬起头来, 右手轻轻一扬, 露出袖中的某样物事,目光直直地盯着山长:“晴空书院可是朝廷花了大力气来开办,朝中大人可都是时时关注着的,可不光是这一批学子们的事宜,可还有往后啊,请山长三思。”
若说之前山长尚且面有犹豫之色,瞧见杨夫子袖中的物事时,他深深看了杨夫子一眼,便看向于夫子:“于夫子,请当众计票吧。”说罢,他看向回春堂几位大夫:“华老大夫并几位老大夫,还请做个见证。”
华老大夫笑着捋须:“能逢上这等要事,也是老夫之幸。山长言重了。”又不用出诊诊金还丰厚,就在此处坐着,有瓜子磕着,还有热闹看,他怎么可能不干。
学子们纷纷作揖:“多谢山长!”
陈苗苗他们隔得有些远,并不能听见这边说的话。但是很快,她就听见人群中一声欢呼,紧接着,于夫子便领着几位学子进了旁边的屋子。不多时,他们出来,学子们抬着一个竹架子出来,架上贴着一张白纸。陈苗苗一怔,这是要当场唱票吗?
旁边参与比试的食肆师傅们都没见过这个场面,纷纷探头去看。陈苗苗看见那熟悉的摆设和场景,心中却仿佛起了一阵风,吹得她心绪乱糟糟的。上回书画比试,于夫子可没来,来的夫子也就两个人。她看了一眼正在和华老大夫相谈甚欢的黄老先生,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到了山长旁边的身影上,心中波澜不止:这场景,似是和自己所想有些不一样啊。
在场许多学子都是经历过书画比试唱票的,对于这流程都很熟悉了,开始还能给周围没去过的学子们讲讲这规则。但是,随着票数逐渐地揭露出来,众人纷纷停下了交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计票之人。
不光是学子们集中了精力,在比试区的众食肆参赛者更是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石榴开始的时候还能跟陈苗苗低声玩笑两句,说着原来亲身经历是这种感受,到后头她只顾着双手合十,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场中之人。虽然比试者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们写了什么,但是能听到唱票的声音。每每念出代表凌云食肆的二号,石榴都要急促地呼吸一下。她身边的林柏林婶也没好到哪里去,都快把漫天神佛拜完了。
油布棚后的冰早已化成了水,三百张票看起来很多,但是似乎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就瞧见于夫子拿起投票箱,倒出了最后两张票。当最后一张念出来的时候,所有学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凑到了绳子处,想要提前望出结果。
一张票选三个,一眼望去好似各家的正字都差不多长,凭借肉眼看是真不太容易辨认出来。念票和计票的人一起计算了一遍,得出最后的结果。但这还不算完,于夫子拿到结果,走到了一左一右两张桌边伏案书写的两人面前:“可得出结果了?”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人竟也计了票。于夫子收走了两人的记录结果,双手呈到了山长面前,朗声道:“山长,此番比试投票结果已出,经过三方计票,最高票为二百一十二票,由二号、五号和六号食肆并列获得。诸位也可查看核对。”
山长接过结果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又递给了旁边的夫子们。学子们早围到了唱票板边,开始自己数了起来。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真的是二、五、六号食肆同数最高票。
当听到于夫子嘴里说出二号时,陈苗苗只觉得心都猛地漏跳了一拍。但又听到五号、六号时,她狂喜的心冷静了许多。早在听见一张票是选三个食肆的时候,她就有隐隐的预感,可能会有平票,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三家平票。
胖厨师所在食肆正是五号,而金榜题名食肆正是六号,两间食肆的人都开心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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