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理科状元，全省的理科第一名。她要抄谁，才能抄出个第一呢？”
    杨香迎还想说话。
    那位领导没给他机会，领导直接说：“当然了，沈同学到底有没有打小抄作弊，这一点我现在还不能空口无凭随便乱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我在此向所有考生、所有家长，和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们表个态，我们教育局会联合公安部门，立刻启动调查，考场都是有监控的，任何作弊行为都别想逃过监控，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结果！”
    “高考的公平公正，不容出现任何例外！”
    领导说完之后，给记者打了个招呼，意思是到此为止，可以关摄像头了。
    记者也松了口气，领导不愧是领导，这一手实在是漂亮的很。
    接下来只要教育局那边立刻启动调查，公布结果，该怎么就是怎样，也不会降低高考的公信力。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院子里的人反应过来，院子大门就被一把推开，进来了一大群人，把院子站了个满满当当！
    这群人显然就是周围的村民们，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把领导和记者都吓了一跳。
    原本要关的摄像机，也没关成。
    为首的就是四伯娘曹婷婷。
    曹婷婷指着杨香迎的鼻子骂起来：“杨香迎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是吧？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恶毒的人？你配当妈吗？你有好好养过初一一天吗？”
    “从小到大，你对初一非打即骂。初一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天寒地冻的，床铺湿了你也不管，若不是我婆婆过来看到初一冻得脸都青了，赶紧给她换换衣服被子抱到火炉边上烤，她早就被你给冻死了！”
    “初一才刚会走，你又怀孕，就非说初一冲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说初一只要在家，你怀这胎就不安稳，愣是把初一送到山里的破道观，那道观就个老道士，怎么带一个小奶娃？”
    “你把初一丢道观一丢就是两年，不闻不问，她是生是死你连打听都不打听。初一三四岁的时候，道观因为地震塌了，老道士也老得不行，托人把初一带回来，回来之后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曹婷婷看向记者：“这拍电视的还在开着对吧？”
    记者脑子都懵了，下意识点头。
    曹婷婷对着镜头说：“亲妈污蔑孩子高考作弊，你们都没见过吧？我也是头一回见！大家别急，咱们好好把这事说道说道。”
    “你们会叫一个三岁的娃娃到池塘边摘荷叶回来蒸馒头吗？她杨香迎会！”
    “你们会指望一个三岁小孩烧火做饭吗？她杨香迎会。初一人都没锅台高，踩在凳子上炒菜做饭，晚一点或者做得不熟，就是一顿打。”
    “这是我们村卫生院的医生杨显丰。”
    曹婷婷把杨显丰给拽出来，“显丰你来说说，从小到大你给初一看过多少伤！”
    杨显丰叹了口气：“三天一小打，五天一顿揍，反正这娃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就没断过。草药不值钱，也都是我自己进山采的，反正她来就给她看。两只胳膊两条腿，还有肋骨，尾巴椎……她被打骨折的次数我都数不过来……现在医院有机器拍片，不信的话你们带初一去拍个片就能看出来她骨折过多少回。”
    赵凤月也跟着说道：“初一这娃从小就被他们当奴才使唤的，那么小的娃地里什么活都得干，家里割草喂猪喂鸡做饭洗衣服，照顾以前瘫痪痴傻的哥哥沈建荣，可以说脏活累活都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干的。”
    “我们这地儿是穷，娃娃都当大人使，可哪家也没有这样使唤娃娃的，这真是当畜生使啊！”
    “谁家不叫娃上学？现在上学又不交学费。全村就他家，不叫初一上学，不要钱的学都不给上。要不是乡里逼着，她杨香迎还不叫娃上学！”
    “别人都上五年级了，初一才第一天去学校。上学了就能轻松点？这可错了。她上她的学，家里的活一点儿都不能耽误。放学了赶紧跑回家来做饭，伺候她哥吃饭，还得抽空洗他哥的床褥，等放学了别家娃要么玩要么写作业，她要先去割猪草喂猪喂鸡，饭做得晚一点就得挨打……”
    “我说这些，全村人都可以作证！”
    “别人家都盼着娃好好上学，出息，有个好前途，她杨香迎也不知道是脑子有啥毛病，从来都不盼着娃好！”
    “要不是初一中考全市第一，一高给那么多奖学金，她根本就不会叫初一去上高中！”
    “就是上了高中，她也不叫初一考大学。你们都不知道吧，只要是咱们江峰县的，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就在高考前，南田村张家在给张家老大结阴亲的时候，出了事！”
    “出啥事你们自己打听打听就行，咱只说他们要结阴亲，你们知道结阴亲的新娘子是谁吗？”
    “就是初一！”
    “张家给了三万块钱，她杨香迎就丧良心地卖闺女，叫闺女一个大活人，去给死人当媳妇，跟亡魂拜堂成亲！不然就不给初一身份证，不叫初一参加高考！这些事情警察都知道！”
    ……
    正在看电视台直播报道的中老年观众，刚才还心疼得抹泪，这会儿又气得拳头都硬了！
    谁家父母，送活生生的亲闺女去结阴亲？
    不去就不给身份证，不让去高考？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
    网络上也是一片热议。
    【这位状元也太惨了吧。】
    【农村孩子谁小时候没被家长打过？谁不干活？有必要卖这个惨？】
    【卧槽卧槽，楼上的没毛病吧，我们农村孩子可不背这个锅。我小时候被我妈拿着竹条追一个村，但我可没被打得到处骨折！谁家家长动不动把孩子打骨折，那不是在往死里打吗！】
    【那根本不是正常教育孩子，是家暴是虐待！】
    【难道最恶心的不是结阴亲吗？天哪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以前只听说过有家长把早逝的姑娘尸体卖给别人结阴亲，这还是头一回知道，活人也能去结阴亲的。不去就不给高考，真他么的操蛋。】
    【太惨了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我完全想象不到，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她要怎么学习！最后竟然还能考出最好的理科状元的成绩！】
    【就……我也觉得这位状元很惨，可这跟她有没有高考作弊，有关系吗？大家心疼她的经历，但更应该关注她到底有没有作弊吧！高考作弊，还成了理科状元，这要是真的话，也太讽刺了！】
    【作弊不作弊的另外说啊，我就觉得奇怪，谁家亲生父母会这样对待孩子？一点都不盼着孩子好？我们假设一下，只是假设，假设她真的作弊得来的成绩，她亲妈为什么要举报她？或许世界上真有这么道德高尚的人，但她亲妈绝对不是。】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家暴的父母其实有很多，但就算是家暴，父母也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候拆子女的台，尤其这是高考哎，就算她真的作弊得来的状元，一般来说父母捂着都来不及，会这么义正言辞地举报……也太不合常理了。】
    【反正我爸妈道德肯定没那么高尚，他们或许会揍我一顿，但肯定不会揭发我。】
    【我也……】
    【呵呵，状元她妈看状元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亲闺女，分明就是在看仇人。建议查查到底是不是亲母女，或许状元是捡来的呢狗头。】
    【除了捡来的，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就是捡来的，也不至于这么恶劣！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盼着状元好，不不，感觉就是生怕状元过得好一样，太恶心了！】
    网络上议论纷纷。
    沈初一家院子里。
    赵凤月指着杨香迎：“从小到大，初一在你家过得连牲口都不如，你从来都没盼过她一天的好，我也想问问，杨香迎，到底为什么啊，初一不是你亲生的吗？就算你重男轻女，也不用非得作贱初一吧！”
    “就是啊，你对初一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盼着她好。”
    “哪有当妈的到处编谎话说自家孩子不好的？当我们都眼瞎看不见吗？以前看初一饿得不行，给她塞个馒头，回去你就打她，不叫我们给她东西。”
    “大冬天眼看初一就一床薄被子四处漏风，我给她一床旧被子，叫你看见了一把火给烧了，你心咋就那么狠呢？”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杨香迎脸色难看的很。
    她还在狡辩：“我……我怎么教育孩子跟你们管不着。反正她就是高考作弊！”
    教育局的那位领导也看出来了点什么。
    领导沉声说道：“是不是作弊我们会调查，要知道高考作弊可不是简单的作弊，是犯法的行为！公安机关已经介入，正在调取监控进行查证，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曹婷婷：“反正我绝对不信初一会作弊。”
    “我们也不信！”
    “初一不是那种人。”
    村民们全都义愤填膺。
    这时，教育局的领导接到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领导顿时松一口气。
    他关掉手机，对着镜头说：“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局里领导打过来的，有关沈初一同学的高考成绩，领导说，最迟今天晚上8点钟，一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直播节目到此结束。
    记者跟来应该带着摄影师离开的，但她忽然觉得，是不是应该赌一赌？
    她也不觉得这位沈同学是高考作弊，开什么玩笑，在当今这时代，高考作弊？真当高考审查是玩笑吗！
    更别说是夹带小炒这种低级的作弊方式了。
    不过记者当然也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死，教育局和公安局那边已经在调查，最迟晚上8点钟要开发布会，所以她先没必要再揪着是否作弊，她决定换一个方向。
    儿童家暴！
    从村民话语中可以看出来，这位沈初一同学绝对是儿童家暴的受害者！
    教育局的领导先行离开，记者在跟上级申请之后，开始对村民们进行一对一的采访。
    采访的内容，还是有关沈初一，不过这次询问的不是她的学习和是否作弊的问题，而是她从小到大的遭遇！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记者才带着摄影师离开，走的时候记者和摄影师的眼睛都是肿的。
    回去的路上，翻看着摄像机里面的采访素材，记者深吸口气：“这是家暴，是虐待儿童。可村上的人也管不了，人家打自己的孩子。最可气的是，没把孩子打死，他们就不犯法！”
    摄影师沉默一下：“就算是孩子死了，按照家暴罪，也就几年而已。”
    记者揉着眼睛：“这真的是亲生父母吗？”
    摄影师：“这样的亲生父母确实有，还不少。不过一般来讲，哪怕是家暴孩子的父母，在孩子成了高考状元时，第一反应也不会是举报孩子高考作弊。”
    记者：“那个杨香迎，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毁掉沈同学。可是，为什么呢？”
    网络上，今年其他省份的高考状元注定不像往年那样备受关注，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c省理科状元沈初一给吸引过去。
    到底是不是作弊？
    是的话，怎么作弊的？
    不是的话，她妈为什么要举报她作弊？
    她从小到大的那些惨痛遭遇，又是为什么？
    在电视直播结束的时候，县公安局就派人来，带走杨香迎沈家锁和沈初一，去县里接受调查。
    沈初一有些无奈，县局的都是老熟人，不过这次的事情太大，省里、市里都派人下来协助调查，这个案子一个弄不好，对c省的声誉将会造成巨大的打击，这种无形中的损伤，是多少年都补不回来的。
    但同样的，如果处理得好，则对c省是一次极好的宣传。
    沈初一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做没作弊，查监控就知道了。
    其实正如教育局那位领导所说，但凡是对如今的高考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觉得沈初一这个状元是靠作弊得来的！
    除非高考试卷泄题，她买了答案，否则其他任何作弊方式，都不能让她成为省状元！
    但一定要给公众一个交代，调查必不可少。
    来跟沈初一谈话的还是罗静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