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神殿当中，卫易和东连二人，对面而坐。
    卫易神情复杂。
    从东连这里，他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却有些太过沉重了。
    “依前辈所说，再加上这些年我自己探寻到的一些东西，我整理了一下。”
    “首先，无尽岁月之前，天地开辟，有无数强大先天生灵，自混沌之中孕育而出，与天地同生。此后，这些强大生灵，相互厮杀吞噬，最后出现了十二尊至高神灵，共治天下的局面。”
    “再之后，后天生灵涌现，逐渐繁衍生息。十二尊至高神灵，每隔三千年发动一场灭世之战，毁灭过往最强大的族群。每一个三千年，都被称之为一段文明史。”
    “上古时代后期，龙族文明史开始，孕育出了一尊无比强大的祖龙。这尊祖龙，完成了以往所有文明史，都不曾完成的一项壮举，那便是干掉了一尊主神，将其取而代之。”
    “不过，为了干掉这尊主神，整个龙族几乎全部死绝。所以，在这场大战之后，龙族文明时代，也就彻底结束了。龙族文明时代结束后，我们的先祖抛头颅洒热血，终于击败了无数族群，最后开辟了自己的文明时代。”
    东连忽然开口道：“对于上古的事情，我们知之甚少。但据我们神殿一脉，多年来的探寻，基本上可以肯定，当年祖龙拼掉的那位主神，应该是一位执掌毁灭之道的主神。至于祖龙的大道，根据我们后来的一些发现，我们猜测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御灵宗的御灵之道，但又有所不同。”
    卫易此刻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此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雁宝继承的，就是那位祖龙的遗产。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虽然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雁宝所继承的，肯定和那位祖龙有关。
    “到了人族文明时代，留存下来的信息，依然不多。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从人族时代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前辈们，就已经知道了主神灭世的秘密，并且开始打算，留下许多后手。”
    “而当时我们的先祖，所采取的策略，便是和龙族一样，取代一尊主神！”
    好大的气魄！
    卫易心情凝重，很难想象，面对那十二尊永恒存在的至高神灵，人族的先辈们，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谋划布局反抗。
    人族，从来不是一个愿意遵从命运的族群。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主神，也可以杀给你看！
    “从后面的结果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前辈们的这个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十二尊主神当中，我们干掉了那位执掌冰雪之道的主神，并且成功取而代之。后来，取代了冰雪之道的那位人族前辈，转世轮回到了我们东连部落，成了我东连部落的一名女子。”
    说到这里，东连显得有些目光炽热。
    对于东连一族来说，这是一种荣耀。
    一种传承了万年的荣耀。
    “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是后来的大离初代皇后。”
    在东连说出那名女子身份的时候，卫易其实已经提前猜到了许多。只是在东连亲口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觉得匪夷所思。
    “取代了冰雪女神之后，人族其实已经可以保证顺利传承下去。就如同龙族一样，只要祖龙还活着，未来龙族迟早有一天，会重现于世。”
    “不过，因为某些未知原因，我们的先辈们，似乎并没有就此而停止。我族前辈猜测，大概是仅凭冰雪主神自身的力量，无法阻挡其他主神，在未来那场灭世大劫当中，毁掉大多数的人族。”
    “所以，为了保护人族的后辈们，先辈们开始继续谋划布局。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先辈们，开始提出了所谓的封神计划。”
    封神计划。
    这四个字，在卫易看来，实在是重逾千钧。因为这不光是代表着一个计划，更是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古史。
    “封神计划，便是除掉所有先天生灵主神，然后由我们人族去接替主神之位。十二尊至高主神，若都是人族的话，以后自然就没了什么灭世之劫，我人族文明史，也可以永远传承下去。”
    “封神计划开始之后，我们的先辈接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两位至高存在。一位是主掌狩猎和战斗之道的战神，另一位，则是那位幽冥之海的主人。”
    “这两位，其实你都不陌生。”
    东连忽然轻笑道：“十二位至高主宰，都有各自的真名。你知道，这位主张狩猎和战斗之道的战神，他的真名是什么吗？”
    卫易摇了摇头，他虽然此刻想到了很多，却想不到自己和这位上古年间，主掌战斗之道的至高存在，有过什么交集。
    “上古时代的这位战神，真名为阿尔来斯。你应该记得，你当年所修行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阿尔来斯……来斯神谱？
    卫易恍然大悟。
    “你所修行的来斯神谱，便是当年那位至高存在，创造出来的至强功法，同时也是整个上古时代，公认的最强战斗功法。这位战神，本就是十二主神当中，最擅杀伐战斗的主神。他创造出来的法门，自然不一般。”
    “后来，大离皇祖便修行了这门功法。而且在原版来斯神谱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动，让这套法门更适合人族修行，这也就是你如今修行的这个版本了。上古年间结束后，很多关于上古时代的东西，都就此失传。但这来斯神谱，却被大离皇祖留了下来，并且流传于世，后来亦被各大圣地所掌握，所以你才有机会修行。”
    “另外，在我人族先辈的谋划当中，取代战神的那位先辈，成功之后，同样转世重生，开启了第二世。”
    “第二世，他的名字，叫做临，也就是后来的大离皇祖。”
    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对上号了。
    当初在众神埋骨之地，卫易在那名上古强者的遗留记忆当中，便看到了有关那个临的记忆。在那位名叫居的强者的记忆当中，他甚至还曾和临交过手，可惜却败给了临。当时卫易便怀疑，临便是大离皇祖。如今经东连一说，一切都对上号了。
    不过，卫易也对那个名叫居的上古强者，有些同情。
    居自从结识了临之后，一直都在拿临作为目标，想要超过临。然而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临其实早已注定会成为超级强者。
    上哪说理去？
    卫易忽然问道：“这么说来，当年那位冰雪主神的继承者，大离的初代皇后，应该叫兰吧？”
    东连点了点头，笑道：“你是根据临兰江猜出来的？”
    卫易笑着点头。
    这一下，又对上号了。
    临兰江相传是根据大离皇祖和其道侣的名字而来，既然临是大离皇祖，那么那位大离初代皇后，自然就该叫兰了。
    “不过，在封神计划执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东连继续说道：“取代那位战神的过程，十分顺利。但取代那位幽冥之海主人的过程，却不太顺利。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最后我们人族的前辈们，只是剥夺了幽冥之海主人部分的位格，并未真的杀死这位存在。”
    “另外，在这期间，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上古时代的那尊火神，同样也因此陨落，原因不详。”
    “至此，上古时代的十二尊至高神灵，已经有四位陨落。如果再加上被剥夺了部分位格的幽冥之海主人，那便是五尊至高存在了。”
    “如此大的变动，终于引来了其他主神的注意。”
    卫易此刻再次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他忽然想起，先前被镇压在坤卢山内，脱身之时，见到的那一幕。
    离开坤卢山的时候，卫易曾在那神殿虚影深处，见到有八位至高存在，似乎是在商讨什么东西。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在商讨有关人族的事情了。
    “所以……这些变化，最后让这些主神决定，提前发动灭世之战？”
    “没错。”
    东连继续道：“因为先后有数位主神陨落，所以，剩下的主神决定，提前发动灭世之战，结束人族文明时代。”
    “因为几位主神提前发动了这场灭世之战，我们的先辈们还未做好准备。所以，那场灭世之劫，几乎毁掉了十之八九的人族，几乎彻底结束了人族文明时代。”
    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又对上号了。
    在众神埋骨之地当中，居的记忆里，原本居作为人族天才，本来正在前线和异族战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被人族圣地火云宫调回，甚至躲入了某座秘境当中。直到多年之后，才再次出世，却发现外面的人族，几乎已经死绝。
    而且，卫易更联想到了那座昔日他得到的邯苗洞天。
    当年卫易得到那座邯苗洞天的时候，曾和那尊支撑万年的煞魂邯青，有过短暂的对话。据邯青所言，邯苗部落躲在洞天当中，便是为了蛰伏起来，等待号召参加最后一战。而当时邯青认卫易为主，便是因为卫易修行了来斯神谱，修行了和大离皇祖一样的功法。
    这下子，真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对上号了。
    当年的邯苗部落，大概正是在这一役当中，躲入了邯苗洞天，想要等到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出世大战。没想到却被某位强大的存在找到，继而灭掉了整个部落。
    “那场灭世大劫，很惨，但我们的先辈没有选择。不曾做好所有的准备，贸然一战，只会让所有布置，付诸东流，让人族整体消亡。”
    东连唏嘘不已，随即又道：“再之后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此后的数百年历史，便是历史上所谓的空白数百年。”
    “那段历史，已经被彻底抹去，不存于世。而且我们神殿一脉知道，抹去这一段历史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离皇祖临本人。”
    空白的数百年。
    竟是大离皇祖亲自所为？
    卫易此刻有些难以理解，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伟力，能够直接抹去此方天地数百年的历史？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同于所谓的神通或是大道，而是要抹去整个天地之间，所有有关于那数百年的烙印。这已经不单单是所谓神通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我确实不曾骗你，也不曾隐瞒。我们更不知道，当年皇祖本人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
    东连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既然是皇祖所为，不管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也都不难理解。”
    “不过，从后来的历史，我们可以推断出许多东西。”
    “在那消失的数百年里，皇祖带领整个人族，推翻了众神王座，结束了众神的历史。与此同时，他还创造出了灵力修行之法，推行于世。所谓封神，既是敕封所有神灵，同时也是封绝所有上古主神。”
    “这就是封神计划的真意。”
    “但是……”
    东连忽然一声长叹。
    “然而在这场大战胜利之后，就如我们后来所知道的一样，皇祖他却背叛了所有人，背叛了所有支持他追随他的人族。此后，皇祖并未敕封诸神，甚至将我们这些追随者，封到了冰原。这固然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但也是一种囚禁。”
    “甚至，就连他的道侣，我们东连部落的先祖，兰，那位皇后娘娘，也因他而陨落。”
    东连此刻笑容嘲讽，道：“皇后娘娘陨落之后，她的遗体被皇祖安放在上古生命主神的世界里。你如今已经生死合一，想必是已经去过那座世界了。不过，就算你进去了，想必也不会有任何发现。皇祖的布置，还不是你能堪破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祖施展了秘法，封禁了皇后娘娘的遗骸。这种力量波及到外界后，就导致了整条临兰江，万年以来，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