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嗤之以鼻。
旁边的苏苏,瞅了眼许七安,心说这个家伙哄女孩子很有一手嘛,主人下山历练以来,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飞燕女侠”的名号。
虽然她故作不屑,但苏苏知道,许七安的话说到主人心坎里去了。
许七安继续道:“她是局外人,他不可能对你有所图谋,却依然找你求助。那么,他的动机很明显,就是要把镇北王屠城的事散播出去。
“他没有透露给蛮子,这意味着他不知道蛮族也在觊觎精血,在阻止镇北王晋升。由此可知,他是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而非棋手。
“另外,此人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他越谨慎,说明越想活着,否则不管不顾的散播出去,也能达到目的,但代价是被镇北王的探子找上门灭口。”
对啊,合情合理的分析李妙真边听边点头:
“所以,他认为我能帮忙传递信息。他应该有过一次尝试,但那些帮他传信的江湖人士,都被人截杀在了京城远郊。也就是我在路边发现的那具尸体。”
细节对上了,这让李妙真有种拨云见月的畅快感。
楚州布政使从屠城的灾难中逃离,而后潜伏起来,暗中派遣江湖人士传递消息,把消息传回京城。
但江湖人士遭遇了追杀,死在京城外,无意中被自己撞见。
歪着头的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郑兴怀不敢写公文,可以理解,因为会被拦截。不敢在楚州传扬,这也可以理解。楚州是镇北王的地盘,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我想不通的是,那位死在路边的好汉,明明快到京城了照理说,既然能成功逃到京城地界,就不难进城啊。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可不像楚州到处都是镇北王的密探和下属。”
李妙真道:“也有可能是守株待兔,提前在京城附近设下埋伏。”
许七安点了点头,他急于休息,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起身走向李妙真的床,直挺挺的一趟:
“我睡一会儿,天黑后叫我。”
“你”李妙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人怎么回事,女子的床是说躺就躺的
算了算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回头让店小二换被褥和床单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果然躺着比较舒服啊,以我现在的体质,这点腰酸背痛本该很快就恢复儒家法术的反噬效果真可怕嗯,这股子幽香是怎么回事,李妙真不像是会用胭脂水粉的女子,难道是传说中少女的瓜香
瓜破之后,就只能称为体香。
许七安收敛精神,让自己快速入睡。
同一走廊,隔着十几米的房间里,赵晋在焦虑中度过一天。
经过这段时间来的观察,以及收集到的情报,他相信这位横空出现的飞燕女侠是如假包换,这可以通过两点来验证。
第一,北境蛮族劫掠,嚣张猖狂,许多江湖游侠纷纷前来,他们中有人见过飞燕女侠,或听说过她的招牌飞剑。
第二,发生在京城的天人之争虽然刚结束不久,可提前酝酿了一个多月,关于飞燕女侠的真实身份,江湖上早就有定论。
但他依旧难掩紧张和焦虑的情绪,自己道出了大秘密,却始终得不到准确的回应,苦苦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是最煎熬的。
这时,他看见桌上的茶杯突然倾倒,吓了他一跳。
扭头看去,水迹流淌,形成四个字:来我房间。
赵晋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急忙起身走向门口,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狂乱的心跳和紧张的情绪。
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
然后,他既不压制脚步,又不显得猴急,自然而然的走向李妙真房间,轻轻扣一下房门。
房门自动敞开。
宽敞整洁的室内,飞燕女侠和她倾国倾城的婢女坐在桌边,烛光在她们绝美的脸庞染上温润的橘色。
赵晋早已习惯两位绝色美人的魅力,他自动略过,目光投在两位女子身后的床榻,那里躺着一个男人。
这他就是飞燕女侠口中的同伴竟能睡飞燕女侠的床,看起来关系匪浅。赵晋吃了一惊,然后看见李妙真回过神,朝床榻喊道:
“你给我起来,人过来了。”
床铺上的男人动了动,似乎被唤醒,然后猛的翻身坐起,看向赵晋。
“噔噔噔”
赵晋吓的连连后退,那人歪着头,斜着眼,冷冷的看着他。
斜眼看人就算了,竟还歪着头看来,这是何等的桀骜。
“你就是赵晋”歪脖男人说道。
“是,是我”这个时候,赵晋借着烛光,看清了男人的脸,俊美无俦,宛如浊世佳公子。
这样看来,倒是和飞燕女侠郎才女貌。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歪脖男人沉声道。
赵晋点点头。
那歪脖子的俊美少年郎,盯着他片刻,问道:“你是如何判断,或确认郑兴怀说的是真话”
李妙真心里一动,既然赵晋没有经历过屠城惨案,他是如何判断郑兴怀所说真伪倘若只是听了郑兴怀一面之词,那今日之事,就得搁置。
赵晋低声道:“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在郑布政使府上当差,是他与一众客卿护送郑布政使逃离楚州城。”
大奉把版图划分十三洲,洲下辖有州、郡、县。楚州原本在官面上的称呼是“楚洲”,后来改成楚州。
其他洲亦然。
郑布政使作为主管一洲民生及政务的官员,位高权重,府上自然养着许多高手。
如果屠城之人不是镇北王,许七安认为他侥幸逃离楚州城是合理的。
“当日,我那位结义兄弟来找我,请求相助。我得知此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暗中前往楚州城,发现那里一如往常,根本没有屠城的景象。”
“那你是如何判断屠城真伪”李妙真皱眉。
“但我随后发现,城中竟然还有一位郑布政使,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两位布政使呢我怀着疑惑,答应了那位结义兄弟的请求,边暗中保护,边拉拢信得过的江湖人士,试图把此事传扬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楚州边境的官道、郡县都被封锁,将军四处盘查,镇北王密探暗中搜捕。我才意识到郑布政使大人所说,极可能是真的。
“大概半个多月前,我们第一批兄弟,悄悄离开楚州,欲前往京城告御状。结果杳无音信。”
赵晋叹息道。
许七安眸中清光一闪。
没说谎所以当日那个残魂说的原话是:血屠三千里,请朝堂派兵讨伐镇北王
许七安沉吟道:“关于楚州城的现状,你有什么看法,或者说,那位真的郑布政使有什么看法”
赵晋摇头苦笑:“我不知道,郑大人同样迷惑不解,他亲眼看着阙永修率兵屠城,可事后我们再潜入楚州城,却发现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
卧槽简单的描述,却让许七安头皮发麻,脊背生出一层寒意。
使团不出意外,早就抵达楚州城,如果那里有问题,以杨砚的修为应该能察觉不对,杨砚只是粗鄙的武夫,未必能看出端倪。要知道,就算是万妖国的公主、神秘术士团伙都在寻找镇北王屠戮生灵的地点。
镇北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掩盖这一切
我的见识还是不够啊,毫无头绪,先见一见郑布政使再说,他是当事人许七安盘坐在床上,歪着头,斜眼道:
“真正的郑兴怀在哪里。”
事到临头,赵晋反而沉默了,他看了眼许七安,又看了眼李妙真,有些犹豫。
李妙真皱眉道:“你不信我”
赵晋摇头:“我自然是信飞燕女侠的。”
说着,看了眼许七安,他对这个歪脖男人一无所知,即使对方是飞燕女侠的同伴,心里依旧抱着疑虑。
这是人之常情。
对于不熟悉的人,很难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尤其事关郑布政使的安危。
李妙真没好气的瞪了眼身后的男人,转头,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他。”
赵晋一愣,继而重新审视许七安,试探道:“飞燕女侠何出此言”
苏苏掐着腰,颇为骄傲的说:“大奉银锣许七安,听说过没。”
大奉银锣许七安
这句话,仿佛惊雷响在赵晋耳边,震的他脸色呆滞,震的他呆若木鸡。
几秒后,狂喜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漂泊在黑暗中的船只,找到了灯塔。仿佛迷途的旅人,看见了烛光。
赵晋心里,升起终于找到一位大人物当家做主的激动。
大奉银锣许七安,此人与京察之年崛起,屡破奇案,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此人代表司天监与佛门斗法,力挫佛门罗汉。
关于此人的传说,早已不局限于京城。
至于天人之争中力压李妙真和楚元缜的事迹,暂时还未传到北境,但这已经足够了。
李妙真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使团抵达北境的事吧。”
赵晋依依不舍的从许七安身上挪开目光,连忙点头:“就是来查血屠三千里案的。”
李妙真笑了笑,指着许七安:“主办官就是他,为了能暗中调查案子,他途中脱离使团,秘密潜入北境。”
原来如此赵晋再无半点怀疑,激动的抱拳,压低声音:
“许大人,您是赵某最敬佩的人,您力挫佛门,为朝廷赢回颜面,被江湖人士津津乐道。但我认为,您最让人钦佩的是云州之时,一人独挡数万叛军的壮举。每每想起,就让赵某热血沸腾,男儿当如此。”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许七安险些捂住脸,因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妙真,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让许七安无地自容。
这人永远喜欢吹嘘,臭毛病改不掉,还连累我一起丢人,不敢在天地会内部公开他的身份李妙真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哼道。
“咳咳”
他咳嗽一声,淡淡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闲话少说,我们立刻去见郑布政使。妙真,你用飞剑带我们离开,多绕几圈路。”
李妙真皱了皱眉:“你认为我在被人监视可我的小鬼没有给出反馈。”
许七安呵了一声:“那只能说明对方潜伏的水平很高,试想,镇北王的密探既然截杀了传信的江湖人士,对郑布政使的想法,当然会有一定的掌控。
“而你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镇北王的密探们不会忽略你的,他们极可能故意无视你,暗中钓出郑布政使。
“幸好赵兄谨慎,早早潜伏在你身边,而不是突兀的找上门来。但就算这样,恐怕包括赵兄在内,你麾下的江湖人士都处在调查中。或许再过几日,镇北王密探就会寻上门来。”
大奉打更人 第4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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